四处弥漫的爱情(南兆旭)
选自《十字水自然笔记》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饭一蔬;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一一〈最难的事〉袁筱一
夜深了,黑暗中的静谧像一只灵敏的话筒,捕捉到了许多原本细腻的声响。初夏温暖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暖昧的讯号一一虫虫的鸣叫、草木的花香、萤火虫的光亮、蛙的咏叹一一繁殖的季节来了,十字水一年里的情色大戏演出季也来了。
浓密的夜色里,我们沿溪而上,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寻索,一旦发现目标,光柱就像舞台上的追光一般聚集在主角身上,摄影师们拥上去一阵猛抱。那些被镜头包围的伴侣们天当被、地当床,无遮无掩,落落大方,坦然豪放。即使官们在逃避镜头,也是因为不安全,不是因为羞涩。
十字水的山谷里,不管有多少种动物,其实都被三种力量支配着各自的生活方式:似乎永远吃不饱的食欲;似乎永远没有安全感的自我保护;最后,就是在本能驱动下的性欲。
科学家们已经确切地追溯到生命的起源一一地球上第一个有机体的诞生,却解释不了为什么生命被赋予了性一一这样强烈而又美好的行为。其实,在性爱诞生之前,所有生命依靠无性繁殖来延续种群,这样克隆式的方法简洁而有效,但缺乏变幻,毫无情趣。
科学家至今没有探明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命出现了两性?是什么促使种族的繁衍要有伴侣才能完成?是什么引发了地球上的第一次调情和交媾?为什么用“性”的方式传宗接代,要穿过寻觅、追逐、心跳、争斗、征服等如此繁杂的流程?
但有一点确切无疑:我们人类应该感谢“性”的出现,如果仅仅依靠单调乏味的无性生殖,生命的演化是如此缓慢,可能永远也走不到产生人类的一步。“性”的降临,让基因得到混合,植物求偶的季节里,和动物的演化开始提速,生命抵抗严酷环境的能力开始变得强大。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今,即使在十字水这样一处小小的角落里,性与繁衍也无处不在。大大小小的生命把源于本能的恩爱呈现在我们面前,花样百出,任性坦荡。它们不像人类,如此沉迷性爱,却又处心积虑地把自己的性爱隐藏起来。
湿热的黑暗里,延绵的山峦像一只只蹲伏的巨兽,茂密的丛林像巨兽身上的皮毛,散发着各种味道,有点像发情时动物身上蒸腾的求偶气息。
远处的树冠上,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接着,一声比一声高,七八声后才停下来。耳朵刚刚清净了几分钟,一声比一声高的哀嚎叉开始了,这是通体漆黑的雄性噪鹊在呼唤异性。当性欲不可抑制地到来的时候,雄性噪鹊的叫声可以传到一公里之外。在人的听觉里,似乎是蒙受了千古奇冤的哀嚎,但在一身花斑的雌性噪鹊听来,那是男孩子在阳台下弹着吉他唱出的情歌。
与此同时,一只欲火中烧的峨子小伙儿,也闻到了一公里之外一只蛾子姑娘散发的气息这些雄性蛾子的探测器官如此敏感而精确一一在数百种蛾子中,岂可以探寻到和自己同族同种的雌性伴侣;还能在成千上万只飞舞的峨子里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不应该叫“意中蛾”;它们的触角甚至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嗅出蛾子姑娘是否已经交配过,若已完成交配则不会再飞过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同伴们站在溪边,浸泡在暖风沉醉的夜色里,我们真的无法知道,黑暗中,有多少性爱信息正在密集地传递:有我们的听觉根本捕捉不到的浪荡声波,有我们的视觉根本看不到的勾搭信号,有我们的嗅觉根本闻不到的淫荡气味……
每一种动吻,都有一套独门的信息交流系统。在性兴奋期,春心荡漾的信息依靠声音、气味和视觉来传递。叫声会变得亢奋激昂,身体会散发出特别的昧道,羽毛会变得绚丽,皮肤变得鲜艳,身体的一些部位变得肥大,有时还会用上触觉一一身体的抚弄和撩逗……
当然,也有技高一筹的角色会把声、色、味等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使尽浑身解数的目的就是为了召唤、吸引、接近心仪的对象,实现交配。这个过程十分艰辛,甚至非常危险一一吸引异性时的招摇同样会招惹天敌,大大增加了被猎杀的可能。
为了“把妹”和“抠仔”,动物性爱信息的传递系统花样百出,精妙到令人难以置信。比如, 眼前飞舞的萤火虫。
溪谷的两侧, 萤火虫的光点忽明忽暗,来回飘荡。它们落在叶子上,叶片就成了一块翠绿的宝石;它们落在溪水边,水面上就倒映出一粒珍珠。用光波求偶是萤火虫的创举。在黑漆漆的夜里,它们打着“灯笼”四处巡查,发光的频率和闪光的模式则是只有色同宗同种的对象才能看懂的密码。在十字水,至少有三种萤火虫,它们凭借各自不同的闪光顺序与不同种类的其他萤火虫区别开来一一就像我们人类中的小伙子,面对我们的近亲大猩猩姑娘抛过来的媚眼毫无反应。
在这个春情荡漾的夜晚,我们心里的疑问是:这样费尽心机实现的交合,能不能给动物们带来快感和快乐?人类无法深究它们的情感和肉体世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动物们的交合纯粹是繁衍的本能,还是也享受着性愉悦?那一对在大树下亲吻的野猪和水面上飞舞的蜂蝉,体验的性高潮是不是一样?如果没有愉悦的驱动,仅仅为了繁衍,生命如何演化出那么繁复精妙的求偶方式?我们人类是不是唯一在性交时不一定考虑繁衍的动物?
想不下去了,在这样一个情绪化的夜晚,不应该想这样理性的问题。
夜深了,溽热在一点点退去,抬腕看看表,已是凌晨1点。山谷里万物的交欢还没有停歇。清凉的空气里忽然飘来一阵花番,手电的光柱扫过去一一是安息香料的陀螺果,盛开的白花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它己备好花蜜,吸引“食客”的到来,盼望它们在汤饱饭足后,把包裹着精子的花粉带给配偶。
差一点忘了,这样的时节,植物们也春心萌动,近乎放荡地盛开着花朵,近乎疯狂地张罗着传递花粉,为繁衍下一代费尽心机。
千万年里,这一片山水,曾经有过多少你情我愿的两情相悦,有过多少姿态万千的交合,有过多少形式各异的生命诞生,高过多少物竞天挥的生长一一没有两种生命的活法是相同的,但最后都走向了相同的结局:死亡。
事实上,十字水,南昆山,这个星球每一个有生命的地方,都是洞房、产房,同时也是坟墓,掩埋过数不清的植吻、动物和我们人类的祖先。好在,所有的生命不仅有交配、诞生,还有终结、腐烂、分解,否则,这个地球如何承载千百万个物种一代又一代持续的繁衍?
只是,有一种哺乳动物,就在这最近的一万年里,智力飞速提升。他们制造武器,战胜了所奇的天敌;他们驯化动物,种植草木,解决了温饱问题;他们精进医术,治愈了许多夺命的疾病;他们使得新生儿的死亡率大幅度降低,将自身寿命延长了几十年。
他们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动物一一人类。
问题是,人类的智力飞速进步,肉体进化却没来得及跟上。人类雌性的排卵节奏依然像当年在树上四肢爬行时一样频繁,人类雄性的交媾欲望,依然像在草原上赤身裸体狩猎时一样强烈。
不可抑制的交媾本能,大大延长了人类的寿命;大幅度降低的死亡率,导致人类一枝独大,人口迅速增长。截至1800年,所有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人口达9亿;到2017年,这个数字已升级到75亿。
英国科学家托启·朱庇珀(Tony Juniper)在《大自然为我们做了些什么》一书中提出:1975年是人类和地球关系的一个转折点,这一年,人类的需求第一次超过了自然系统循环提供的资源。在这一年之前,尽管人类从使用四肢爬行进化到能够飞向太空,地球都可以满足人类所有的活动,能够自我更新被人类消耗掉的资源,满足人类繁衍带来的人口增长及相应的需求。1975年之后,这种平衡被彻底打破,此后再也没有恢复。所向无敌的人类对生存空间无限制的拓展,快速改变着世界。
没有人知道,人类繁衍和拓展的界限在哪里。
从空中俯瞰,十字水所在的广东,人口高度密集的珠江三角洲,高楼、厂房、民居、柏油路几乎覆盖了整个大地。南昆山仅仅是一小片绿色飞地,是一个生命的孤岛,一个承载了万千物种相聚、相会、交合、繁衍的方舟。
对这个山谷里的生命来说,一生不爱钱财,不贪名利,最重要的意义与其说是活下去,不如说是把自己的基因更好地传递下去。这也许就是动植物们为什么会如此沉迷于性爱,自然界为什么会演化出那么丰富、美丽的繁殖方式。
祝福它们了,祝福十字水所有的生命花好月圆,生生不息。
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饭一蔬;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一一〈最难的事〉袁筱一
夜深了,黑暗中的静谧像一只灵敏的话筒,捕捉到了许多原本细腻的声响。初夏温暖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暖昧的讯号一一虫虫的鸣叫、草木的花香、萤火虫的光亮、蛙的咏叹一一繁殖的季节来了,十字水一年里的情色大戏演出季也来了。
浓密的夜色里,我们沿溪而上,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寻索,一旦发现目标,光柱就像舞台上的追光一般聚集在主角身上,摄影师们拥上去一阵猛抱。那些被镜头包围的伴侣们天当被、地当床,无遮无掩,落落大方,坦然豪放。即使官们在逃避镜头,也是因为不安全,不是因为羞涩。
十字水的山谷里,不管有多少种动物,其实都被三种力量支配着各自的生活方式:似乎永远吃不饱的食欲;似乎永远没有安全感的自我保护;最后,就是在本能驱动下的性欲。
科学家们已经确切地追溯到生命的起源一一地球上第一个有机体的诞生,却解释不了为什么生命被赋予了性一一这样强烈而又美好的行为。其实,在性爱诞生之前,所有生命依靠无性繁殖来延续种群,这样克隆式的方法简洁而有效,但缺乏变幻,毫无情趣。
科学家至今没有探明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命出现了两性?是什么促使种族的繁衍要有伴侣才能完成?是什么引发了地球上的第一次调情和交媾?为什么用“性”的方式传宗接代,要穿过寻觅、追逐、心跳、争斗、征服等如此繁杂的流程?
但有一点确切无疑:我们人类应该感谢“性”的出现,如果仅仅依靠单调乏味的无性生殖,生命的演化是如此缓慢,可能永远也走不到产生人类的一步。“性”的降临,让基因得到混合,植物求偶的季节里,和动物的演化开始提速,生命抵抗严酷环境的能力开始变得强大。
求偶的季节里,雄性躁鹊昼夜不停地鸣叫。 |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今,即使在十字水这样一处小小的角落里,性与繁衍也无处不在。大大小小的生命把源于本能的恩爱呈现在我们面前,花样百出,任性坦荡。它们不像人类,如此沉迷性爱,却又处心积虑地把自己的性爱隐藏起来。
湿热的黑暗里,延绵的山峦像一只只蹲伏的巨兽,茂密的丛林像巨兽身上的皮毛,散发着各种味道,有点像发情时动物身上蒸腾的求偶气息。
远处的树冠上,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接着,一声比一声高,七八声后才停下来。耳朵刚刚清净了几分钟,一声比一声高的哀嚎叉开始了,这是通体漆黑的雄性噪鹊在呼唤异性。当性欲不可抑制地到来的时候,雄性噪鹊的叫声可以传到一公里之外。在人的听觉里,似乎是蒙受了千古奇冤的哀嚎,但在一身花斑的雌性噪鹊听来,那是男孩子在阳台下弹着吉他唱出的情歌。
与此同时,一只欲火中烧的峨子小伙儿,也闻到了一公里之外一只蛾子姑娘散发的气息这些雄性蛾子的探测器官如此敏感而精确一一在数百种蛾子中,岂可以探寻到和自己同族同种的雌性伴侣;还能在成千上万只飞舞的峨子里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不应该叫“意中蛾”;它们的触角甚至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嗅出蛾子姑娘是否已经交配过,若已完成交配则不会再飞过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同伴们站在溪边,浸泡在暖风沉醉的夜色里,我们真的无法知道,黑暗中,有多少性爱信息正在密集地传递:有我们的听觉根本捕捉不到的浪荡声波,有我们的视觉根本看不到的勾搭信号,有我们的嗅觉根本闻不到的淫荡气味……
每一种动吻,都有一套独门的信息交流系统。在性兴奋期,春心荡漾的信息依靠声音、气味和视觉来传递。叫声会变得亢奋激昂,身体会散发出特别的昧道,羽毛会变得绚丽,皮肤变得鲜艳,身体的一些部位变得肥大,有时还会用上触觉一一身体的抚弄和撩逗……
当然,也有技高一筹的角色会把声、色、味等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使尽浑身解数的目的就是为了召唤、吸引、接近心仪的对象,实现交配。这个过程十分艰辛,甚至非常危险一一吸引异性时的招摇同样会招惹天敌,大大增加了被猎杀的可能。
为了“把妹”和“抠仔”,动物性爱信息的传递系统花样百出,精妙到令人难以置信。比如, 眼前飞舞的萤火虫。
溪谷的两侧, 萤火虫的光点忽明忽暗,来回飘荡。它们落在叶子上,叶片就成了一块翠绿的宝石;它们落在溪水边,水面上就倒映出一粒珍珠。用光波求偶是萤火虫的创举。在黑漆漆的夜里,它们打着“灯笼”四处巡查,发光的频率和闪光的模式则是只有色同宗同种的对象才能看懂的密码。在十字水,至少有三种萤火虫,它们凭借各自不同的闪光顺序与不同种类的其他萤火虫区别开来一一就像我们人类中的小伙子,面对我们的近亲大猩猩姑娘抛过来的媚眼毫无反应。
在这个春情荡漾的夜晚,我们心里的疑问是:这样费尽心机实现的交合,能不能给动物们带来快感和快乐?人类无法深究它们的情感和肉体世界,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动物们的交合纯粹是繁衍的本能,还是也享受着性愉悦?那一对在大树下亲吻的野猪和水面上飞舞的蜂蝉,体验的性高潮是不是一样?如果没有愉悦的驱动,仅仅为了繁衍,生命如何演化出那么繁复精妙的求偶方式?我们人类是不是唯一在性交时不一定考虑繁衍的动物?
想不下去了,在这样一个情绪化的夜晚,不应该想这样理性的问题。
萤火虫用光波传递求偶的信息 |
夜深了,溽热在一点点退去,抬腕看看表,已是凌晨1点。山谷里万物的交欢还没有停歇。清凉的空气里忽然飘来一阵花番,手电的光柱扫过去一一是安息香料的陀螺果,盛开的白花散发着诱人的味道,它己备好花蜜,吸引“食客”的到来,盼望它们在汤饱饭足后,把包裹着精子的花粉带给配偶。
差一点忘了,这样的时节,植物们也春心萌动,近乎放荡地盛开着花朵,近乎疯狂地张罗着传递花粉,为繁衍下一代费尽心机。
千万年里,这一片山水,曾经有过多少你情我愿的两情相悦,有过多少姿态万千的交合,有过多少形式各异的生命诞生,高过多少物竞天挥的生长一一没有两种生命的活法是相同的,但最后都走向了相同的结局:死亡。
事实上,十字水,南昆山,这个星球每一个有生命的地方,都是洞房、产房,同时也是坟墓,掩埋过数不清的植吻、动物和我们人类的祖先。好在,所有的生命不仅有交配、诞生,还有终结、腐烂、分解,否则,这个地球如何承载千百万个物种一代又一代持续的繁衍?
只是,有一种哺乳动物,就在这最近的一万年里,智力飞速提升。他们制造武器,战胜了所奇的天敌;他们驯化动物,种植草木,解决了温饱问题;他们精进医术,治愈了许多夺命的疾病;他们使得新生儿的死亡率大幅度降低,将自身寿命延长了几十年。
他们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动物一一人类。
问题是,人类的智力飞速进步,肉体进化却没来得及跟上。人类雌性的排卵节奏依然像当年在树上四肢爬行时一样频繁,人类雄性的交媾欲望,依然像在草原上赤身裸体狩猎时一样强烈。
不可抑制的交媾本能,大大延长了人类的寿命;大幅度降低的死亡率,导致人类一枝独大,人口迅速增长。截至1800年,所有生活在这个地球上的人口达9亿;到2017年,这个数字已升级到75亿。
英国科学家托启·朱庇珀(Tony Juniper)在《大自然为我们做了些什么》一书中提出:1975年是人类和地球关系的一个转折点,这一年,人类的需求第一次超过了自然系统循环提供的资源。在这一年之前,尽管人类从使用四肢爬行进化到能够飞向太空,地球都可以满足人类所有的活动,能够自我更新被人类消耗掉的资源,满足人类繁衍带来的人口增长及相应的需求。1975年之后,这种平衡被彻底打破,此后再也没有恢复。所向无敌的人类对生存空间无限制的拓展,快速改变着世界。
没有人知道,人类繁衍和拓展的界限在哪里。
从空中俯瞰,十字水所在的广东,人口高度密集的珠江三角洲,高楼、厂房、民居、柏油路几乎覆盖了整个大地。南昆山仅仅是一小片绿色飞地,是一个生命的孤岛,一个承载了万千物种相聚、相会、交合、繁衍的方舟。
对这个山谷里的生命来说,一生不爱钱财,不贪名利,最重要的意义与其说是活下去,不如说是把自己的基因更好地传递下去。这也许就是动植物们为什么会如此沉迷于性爱,自然界为什么会演化出那么丰富、美丽的繁殖方式。
祝福它们了,祝福十字水所有的生命花好月圆,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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