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你自己 Contort yourself (2) — 纽约音乐无浪潮
Klaus Nomi Jim Jarmusch |
当无浪潮们陆续到达时,纽约的心脏地带已经从SoHo转移到了租金更便宜的东村。七十年代中期这里看不见时髦的古董店或者餐馆,只有破败的居民楼和堆满垃圾的停车场,看起来就像一片战后废墟。大多数“正常人”都逃到了郊区,把这块地方留给了流浪汉、废物、瘾君子和穷人。既不愿意租赁也不愿意贱卖房产,房东们只能琢磨保险诈骗、纵火或搞破坏来获得政府的资助。单1978年一年东村就发生了354起火灾。
对那些想要住在像黎巴嫩首都贝鲁特的人来说,东村就是天堂,买毒品就像逛杂货店一样简单。“我在AB大道之间第二街的地方租了个房子,110美金一个月。”James Chance说道。无家可归的Lydia Lunch来住了一晚,之后在那一呆就是一整年。Connie Burg、 Mark Cunningham和Arto Lindsay都住在第十街和B大道,与东村唯一绿地Tompkins公园相隔。“那儿挺危险的,”Burg回忆,“我几乎每天都看见有人中枪,死尸就横在公园里。”城区几乎没有警察,任由这片地方自生自灭。
便宜的房租让无浪潮们过的随心所欲,全身心地投入到艺术中去。除了一些夜店以外,他们还经常光顾一些艺术家的酒吧,像Barnabus Rex和the Ocean Club这种酒水非常便宜的地方。“我想有个冬天我根本没见过阳光!”Pat Place大笑道,“回家时天已经快亮了,然后睡到下午四点左右,如此反复。”毒品给这些夜行怪人们一剂强心剂,AB大道之间第三街是一个根据点,有个恰如其分的名字“厕所”,走廊里总有排长队的顾客。“我记得有段时间我认识的每个姑娘床边都有一本Burroughs的《瘾君子》同时在嗑药。”伊朗高纯度海洛因在这个时候涌入市场要了很多人的命,包括Contortions的贝斯George Scott。
Pat Place |
在AIDS和里根主义前,纽约市中心就同魏玛时期一样颓废,充斥着毒品、酒精和各式各样的性。整个纽约濒临破产,但东村的艺术家却在摇摇欲坠的城市中度过了一段绝无仅有的时光。尽管他们受到七十年代末冷战思维的影响,却对于政治形势毫无紧迫感。“更多的是个人崇拜,而不是政治狂热,”Lydia Lunch说,“那段时间很松散,并没有像Giuliani市长一样的人压迫我们,也没有关于传统和种族的斗争,你就像被扔到了一个成人游乐场里一样。”
在这股波西米亚风潮中艺术取代了政治以期改变现实。Bertei说无浪潮打破成规的生活方式本身就是一种艺术:“我们都靠艺展的开幕式活着呢,骗吃骗喝。现场每个人都直愣愣的瞪着我们,因为我们本身就像展览品。我留板寸,没留眉毛,穿着巴斯特基顿似的被蛀的都是洞的外套。要知道艺展本身挺保守的,画廊里每个人都西装笔挺的。我们比墙上那些玩意有意思多了。”
无浪潮存在于艺术与反艺术的风尖浪口。Lydia Lunch一向对于这个A打头的单词(artist)嗤之以鼻,倾向于视自己为一个新闻人、作家,甚或是一个概念家。“音乐只是使情感被理解的一种工具。如果口语化的表达方式在70年代末更为成熟的话,我宁愿选择别的。”纽约文化地图中,无浪潮对于艺术爱恨参半的态度逐渐转化成了下东区和SoHo之间的敌意和对抗。“我恨艺术,艺术让我作呕,”James Chance啐了一口。“SoHo应该被炸飞,连同那些艺术范的混蛋。”
Kill The Hippies! James Chance |
两个世界第一次发生正面冲撞是在Artists Space,一个坐落在SoHo南面的非盈利画廊。Artists Space在1978年五月办了一个为期五天的纽约地下音乐节,前三天是些被忘得干干净净的无浪潮乐队(“从前他们是失败的画家,现在他们是失败的搞乐队的,”观众揶揄道)。但最后两天堪称高潮:周五是DNA和Contortions,周六是Mars和Teenage Jesus and the Jerks。Contortions的演出因Chance和东村之声的乐评人Robert Christgau打架而不得不中断了。Chance走下台去,开始“半开玩笑半当真的”抽那乐评人的一位女性朋友,据说这位乐评人把Chance打的满地找牙。不过Christgau倒是轻描淡写的回应道:“基本上也就是坐在Chance的脸上。好吧我是把他撂倒了,毕竟他那么矮一小家伙。”
chance and christgau |
观众里站着一位Brian Eno。他五月因为工作计划在纽约呆三周,包括制作Talking Heads的第二张专辑。但是Eno在1980年Melody Maker采访时说“原来我在纽约那会儿正是这十年里最牛逼的几个月,就在那个五月感觉有500个乐队组起来了。”结果他一呆就是七个月。
brian eno in nyc with byrne |
表面看Eno和无浪潮的极端分子没有任何共通之处。说到底Eno还是彻头彻尾的英国人,浅层次的感官主义者,堕落也堕落的很克制。Bertei曾是Eno在纽约的临时助理,“他经常把我派出去,给我一个装着百元大钞的信封,让我照着写好的单子买当天要用的东西:一台Olivetti打字机,法式巴里纱的袜子,印着光头大胸黑人模特的杂志。”
brian eno in nyc |
从另一方面来说,无浪潮和Eno太搭调了。Eno,一个艺术学院毕业生,带着尚稚嫩的技术和成熟的概念开始玩音乐。这种奇怪的组合让他以一种特殊的角度切入摇滚进行解构和重构。无浪潮就像是充斥着无数个迷你Eno。1978年在接受Creem采访时,Eno将无浪潮放在与他自身同等重要的位置。他说“整个城市都是探索的人,一些人故意采用极端的立场去定义一个领域的边界,其他一些人可能没那么激进,不过由于这块领域已经被拓宽了,这对于每个人来说都简单了很多。”
brian eno in nyc live |
Eno确信这种实验性的场面转瞬即逝,因而急需记录,他提议制作一张无浪潮的合集。这张名为No New York的合集几乎没有太多录音室或是Eno风格的痕迹。James Chance回忆Contortions的几曲“全都是现场完成的,没有任何中断,没有加录,就是如实记录。”只有Mars感受到了Eno的厉害。“全部都是他亲手操作的,把控制台当乐器使,”Mark Cunningham说道。“我们其实比Eno保守,觉得音乐够激进了不需要再加效果了。”有些乐队对于结果并不满意,但最主要的争议还是No New York只选了四支乐队-Contortions,Teenage Jesus and the Jerks,DNA和Mars,每个乐队录了四首,根本没有反映出无浪潮的全貌。
Theoretical Girls和the Gynecologists,两支重要的无浪潮乐队,因为与SoHo一派的联系而被排除在外。the Gynecologists的成员包括Rhys Chatham,一位先锋古典作曲家,同时也是SoHo区最重要的演出场地the Kitchen的总监。Theoretical Girls的成员至少包括了Glenn Branca和Jeffrey Lohn。在Theoretical Girls解散之后,Branca开始为电吉他创作交响乐,参演人数之多让观众瞠目结舌,这么做的灵感部分来自Rhy Chatham(对于这俩谁发明了guitar army仍有争议),部分来自喜好敲击吉他制造刺耳金属杂音的Mars。
glenn branca |
Theoretical Girls |
作为第一个No New York乐队,Mars以古怪著称,将所有的摇滚传统一一剥落,首当其冲的是统一的节奏,接着就是整齐的调性。Mars的音乐充满失谐再回转的流动性,除了后地下丝绒式的噪音和无调,潜意识里还受到非洲元素的影响。Mark Cunningham说:“当我的贝斯开始失去调性的同时也变得非常原始,富有打击乐感。”到了纽约以后,Mark Cunningham和室友Arto Lindsay几乎掠夺了城里所有唱片店的民族乐唱片。从1950年开始有很多实地录制的民族音乐,各种各样的非洲音乐都能轻易找到,Cunningham管这些叫“极乐trance”,也拿来作为Mars的标签,尽管Mars整体上“少了几分狂喜,多了几分苦逼”。Connie Burg和Sumner Crane的声音可以用来折磨犯人,极端时比如在“Hairwaves”里近似两个崩溃的疯子在残喘。“假声是Sumner,低沉的部分是我,这种并置和性别转换对我们来说挺有趣的,”Burg说道。自1978年起Mars是两男两女的组合,其中Nancy Arlen担任了通常情况下为男性的鼓手这一角色。Mars的观众两极分化了。“有特喜欢我们的,也有特瞧不上我们的,”Burg大笑。“有一次演出时Stiv Bators的女朋友朝我扔椅子。Mars绝对是无浪潮中的无浪潮。”Lydia Lunch说,“我看Mars的时候还没组Teenage Jesus。我简直大受鼓舞,他们完全不和谐,明显是都疯了,对于过去存在的一切毫不妥协。他们真的是在自我折磨中创造。”
未完待续
译:Mizf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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