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比利时导演伯努阿·德尔沃
刊登于2011.3.31出版的《东方早报》作者 早报记者 黄小河
由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上海影视文献图书馆及豆瓣网影像现场小组联合主办的“比利时当代纪录电影展”,上周在上海影视文献图书馆举行。
展映影片包括影展策划人张亚璇导演的《前门前》,以及伯努阿·德尔沃(Benoit Dervaux)、奥利维耶·梅斯(Olivier Meys)等比利时优秀纪录片导演制作的《德维尼医院》(La Devinière)等9部影像作品。比利时当代纪录电影展是由CIFA-中国独立影像档案馆和布鲁塞尔的Cinema Nova发起和策划。
与比利时高产作家Georges Simenon一样,伯努阿·德尔沃同样来自列日——一个纪录片核心创作基地。伯努阿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达内兄弟的御用摄像师,另一个身份是纪录片导演。虽然达内兄弟御用摄影师的身份令他备受关注,但很显然,他更希望观众和媒体关注他所导演的纪录片。
伯努阿喜欢独立拍摄,几乎从未介入拍摄对象的生活方式,没有评论,没有“上帝之声”,也很少提问,成功地保持了声画的同步,并通过极有天赋的摄影技巧,大量的面部特写,将主人公的内心情感尽量充分地传达给了观者。
伯努阿的每次回答同他拍摄的影片一样,不加过分的修饰,没有个人化语言,客观描述和坦诚流露。初看他的影片,难免会觉得他似乎是一个理性到缺乏同情心的人,但是我们能从这些极其信任他的被拍摄者身上,看到一个努力为真相而存在的纪录片导演。
东方早报:你是第几次来上海?
伯努阿:我是第一次来上海,也是第一次来中国。我随着影展到了北京、澳门,又和策展人张亚璇去了昆明参加“云之南”的纪录影像展活动,还去苏州放映了我们的影片。
东方早报:你以前看过中国的纪录片吗?对哪部印象最深刻?
伯努阿:哦……看得不是很多,在昆明看了几部,在欧洲看过一些,对王兵的《铁西区》印象比较深。
东方早报:从拍摄制作角度来看,中国纪录片导演和欧洲有何不同?
伯努阿:一方面我觉得中国纪录片导演很辛苦,另一方面又同时给了中国的独立导演更多的自由,他们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也有很多可以拍摄的素材,不像我们在欧洲会受到投资人和电视台的限制,或许是时间上的限制,或者是形式方面的限制,从艺术角度来讲,中国纪录片导演的状态会更好些,因为你做了你想做的事,而不是为了钱去办事。
东方早报:今天影像的获得渠道比较容易,大家拿出手机就可以拍,你怎么看?
伯努阿:其实就好像画画一样,每个人看到的风景一样,拿到的颜料一样,但画出来的就截然不同。对于精神上的工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我觉得设备不是最重要的,技术也不能说是非要不可的,但是你对你所拍摄的内容的精神思考才是最重要的。
东方早报:《德维尼医院》拍的是精神病患者,看得出来,他们对你很信任,你认为被拍摄者和拍摄者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伯努阿:我在那儿,其实只是作为一个“背景”在那儿,我不是个医生,我没办法治疗他们,我只能看,作为一个目击者存在。这时候我有很多选择,我可以拍也可以不拍,作为医生他也有他的选择,有时候看到无法帮助到他们的时候,是觉得有点儿罪过。但是这是角色决定的,我的角色是导演,不是医生,我只可以作为一个客观陈述的人,这样才会更真实。
东方早报:拍摄中遇到的最大的困难是什么,你是怎么克服的?
伯努阿:在我拍剧情片的时候,我们会有剧本,我们会预先设置好所有的事情。但当我进入到纪录片的创作过程时,我事先想好了我该怎么拍,去了那儿先拍什么后拍什么,之后当我真正到了那个环境,一切都变了,一些突发事件会打乱你所有的预先的想象,我不能像一个导演那样完全掌控,这个对我来讲是很糟糕的,迫使我会不停地调整自己的位置和状态,但大多数时候,等回到剪辑室,你会发现这样可能更好,有的时候会给你带来惊喜。
东方早报:为什么会导演纪录片,而不是剧情片或者其他的类型片?
伯努阿:首先我很喜欢现实,在现实中,有很多东西是可以超越想象的,这很吸引我。至于拍摄影片的类型,就像画家,有些人喜欢在大自然中画画,而有些人喜欢在画室里画画,这只是他个人的选择方式。其次作为摄影师我有个体会,剧情片的镜头前,你可以找一些很棒的演员,他们会按照自己对故事的理解,做出精湛的表演,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和现实中真正的这个人,他的脸,他的眼,和他的说话方式以及生活中所发生的一切,是非常不一样的……还有,更现实的事情是,拍摄一部剧情片你要筹措资金,要进行前期准备,需要一个团队来操作运转,而拍摄纪录片却只需要很少的人和机器,你想好一个主题,你就可以直接去那儿了。
东方早报:《铁西区》成功后,很多纪录片导演想拍成另一个《铁西区》。对于选择题材,你怎么看?
伯努阿:作为导演肯定会先有一些理性的思维,其实我个人觉得根据自己心里的感受就好,就像吃到美食,第一刻,好像第一眼见到一个你喜欢的人,第一感觉很重要……这样你才会有这个冲动去拍好这部影片。
东方早报:你为谁拍纪录片?
伯努阿:(笑)这个比较难回答,这会有很多理由,有些时候我很清楚,有些时候我又不太清楚,我想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出发点,你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被这个人或事情吸引,可是你并不了解自己为什么被吸引,当你在拍摄的过程中,你才慢慢知道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你,让你有这个动机去拍摄,当然在结束的时候,你明白的同时,也会有一种愿望与大家分享,这只是我个人的出发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不是9部而是11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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