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源】李银河、王小波与许倬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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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银河、王小波与许倬云的渊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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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李银河先生谈许倬云先生
李银河:很少吧。但是国内一些情况,通过看报纸也多少有些了解。那儿有一个很好的东亚图书馆,里面有各种书报。李敖的书就是那个时候读的,觉得特别解渴。在那之前就没有听说过李敖,到那儿才看李敖,觉得特别酣畅淋漓。那个时候李敖是一个民主派,就是反对国民党的专制。他很敢说话,说得也非常痛快。这个人做人就是痛快,但是我不是太喜欢他,怎么说呢?他有点过。他有时候好像故意跟中国传统反着来。比如中国人特别讲究宽恕,对人厚道,他是故意地尖酸刻薄,故意得罪好多人。
经济观察报:反其道而行之。
李银河:特别的不中国,太尖酸刻薄。比如他和许倬云论战,曾经奚落许先生的残疾。许先生生下来两个脚面着地,六百万人才有一例这样的病。他做了好多好多次手术,现在走路还需要拐杖,有时也坐轮椅。许倬云是我和王小波的导师,当时许先生是匹兹堡大学社会学系和历史系的跨系教授。我有四个导师,另外三个都是美国人。
经济观察报:许先生对王小波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李银河:是,我觉得许倬云特别棒,他是一个自由主义者,他在台湾读大学,后来胡适给了他奖学金到匹兹堡读的博士。
经济观察报:那时你们和许先生接触,是不是也有很多隔膜,因为毕竟他是从台湾过来的,沟通是不是会有障碍?
李银河:不是,许先生一口国语讲得特别好,他的国学好得不得了,学问做得特别棒。我去过台湾好多次,台湾传统文化保留比较多一点。我觉得,台湾的经验对我们也挺重要的,因为大家是同文同种。例如,台北的同性恋文化节马英九都去剪彩,可见他们已经开化到什么程度了。
经济观察报:王小波和许先生接触更多些吧。
李银河:小波每周三下午上课,和许先生两人在一起讨论,是相当自由的讨论课。许先生的回忆文章说,小波“坐姿松松散散,我也一直有坐不直的毛病,师生二人东倒西歪,倒也自由自在”。许先生是个自由主义的大学问家,他的自由主义思想和他对中国文化的分析,对小波有深刻影响。当年小波获得联合报文学奖,也是出于许先生的推荐。
经济观察报:他们都谈些什么?
李银河:俩人就在那儿天南海北地聊历史什么的。小波对历史很熟的,看书特别多,他看书速度是常人的7倍。有人问看那么快能都记住吗?可是你问他,他还真的都知道。比如看一个长篇小说,他看那么快,你要问其中的一些细节他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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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 许倬云回忆——匹兹堡往事: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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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兹堡大学的学生中,我跟王小波是缘分,我还是很想念他,他是个有血性的人,诚实、热情,而且相当聪明。每个星期三我跟他谈一个下午,东拉西扯,什么都谈。反正他提问题我就回答,我不是给他答案,是教他怎么思考。
他坐无坐相,站无站相,我说他是“惫懒相”,站着歪歪倒倒,坐在那里,他的脚翘在桌子上,我的脚也翘在桌子上。
他对世界上许多事物并不清楚,譬如:自由主义、人权、解放与放任之间差别在哪里?资本主义会不会衰败?共产主义跟社会主义究竟差别在哪里?反正他进来问问题,我都跟他讨论,我提出三五个不同的方向:你可以这么想,可以那么想,你自己找你的路去。
我让小波理清楚头绪了,他用讽刺、嬉笑怒骂的笔调写严肃的问题。对问题本身的思考方式,我帮了他忙。
我也跟他说,你的文字写得太松、太浪费,要练字练句,他听我的话。他起初不服气,我就把他的文章改给他看,说这些都是浪费的,一句就够了。他服贴了。文章要干干净净。他的文章中不少以下乡当知青的经历为背景,这是最后一个伤痕文学。伤痕文学很多,但是留下来的很少,他的留下来了。
后来,王小波有篇文章,我看不错,就推荐到《联合报》,得了奖。第三年,他得了《联合报》中篇小说奖,两个奖加起来当时是台币二十几万,在大陆是四五万人民币,颇能派上用场,他就不用工作了。这对他后来的写作很有帮助,他是较早用电脑写文章的人。
王小波是跟着李银河去匹兹堡大学陪读的,他在中文系选课,那里的课都是教洋娃娃说“你好吗?”“火车站在哪里?”之类,对他没用。他来找我,我建议他,不必随班上课,不如找我聊天好了,注册为“个别指导”。
他身体有缺陷,心脏先天性硬化,就走了。现在他的书有很多人读,银河现在也很有名。她当时读的是社会学,杨庆堃先生和我是指导委员。她有选我的课。她那时已经注意到性别的问题。这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当时一起从大陆去的学生有十来位,就她一个人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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