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白·毕肖普(Elizabeth Bishop)
致约翰·马尔科姆·布瑞宁(John Malcolm Brinnin)和比尔·瑞德(Bill Read)
写于达克斯伯里(Duxbury)
天很冷,刮着风,这个日子可不适合
在长长的海滩散步
一切都在尽可能地缩回
内部:远处的潮汐,收缩的海洋,
三三两两的海鸟。
喧闹的冷风吹向海面
冻僵了我们的半边脸颊;
打乱了空中那一列
孤独飞行的加拿大雁;
吹退了铁壁般的浓雾中
那低俯的无声的海浪。
天空比水面还要暗
——羊脂玉一般的颜色。
沿着潮湿的沙滩,穿着橡胶靴的我们
尾随一行大大的狗爪印(那么大的爪印
看起来更像是狮子的)走着。然后我们看到
一段又一段找不到头绪的潮湿的白线,
每一段都从潮痕一直延伸到水中,
循环往复。终于,我们看到了线头:
白色的浓密一团,像人的身体一般大,被海浪冲刷着,
海浪一次次浮起那全身湿透的幽灵,
海浪退去,便将幽灵淹没,全身湿透……
风筝的线?——然而没有风筝。
我想一直走到我的原梦之屋,
我的秘梦之屋,那变了形的盒子
用木桩建成,木制的屋顶是绿色的,
洋蓟一样的房子,但是更绿,
(用小苏打煮过?)
为了抵御大潮,围了一排栅栏
——是用枕木围的?
(关于此地的很多往事都已模糊了。)
我想退隐到那里,无所事事,
或者说,没什么特别的事,在两个空空的房间里,
一直这样下去:透过老花镜,读枯燥的书,
陈旧、冗长的书,写没用的笔记,
自言自语,还有,在雾天,
看着水滴滑落,沉重又透着光亮。
夜晚,一杯美式烈酒。
我用一根粗头火柴点着它,
可爱的蓝色透明火焰
在窗口摇曳、跳动。
肯定有炉子;有烟囱,
歪了,但是拦着电线,
也许里边还有电
——至少,后面有另一条电线
松松垮垮地将这一切系在
沙丘后面的什么东西上。
一盏用来看书的灯——完美!但是——不可能。
那天风吹得太冷了
没法走那么远,
而且,房子显然用木板封住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的另一侧脸颊也被冻僵了。
太阳只出来了一小会儿。
有那么一小会儿,陷在沙滩里的
散落各处的潮湿的黄褐色石头
焕发出五颜六色,
那些足够凸出的石头,抛出长长的影子,
各自的影子,又将它们拉回。
它们可能是在捉弄太阳这头狮子,
可惜现在他已经到了它们后边
——最后一次落潮时在沙滩上散步的太阳,
留下那些巨大的庄严的爪印,
可能他在玩风筝的时候,把风筝拍到了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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