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下来的勇气

杂文 创作
王沐 发表于:
信息时报
作为莎士比亚的早期悲剧作品,《泰特斯•安德罗尼克斯》充满暴力和血腥的味道。与大多数勤奋又才华有限的创作者一样,莎士比亚也是从模仿开始。《泰特斯》的古希腊悲剧特质再明显不过,疯狂的行径和最直接的关系,都象征着莎士比亚未来剧作的风格。《泰特斯》对人物衰老过程的瞩目,无时无刻不在对应着《李尔王》,对于政治把戏的嘲弄和政客拙劣的模仿,似乎又起到《麦克白》前传的功能。尽管这是一部缺乏成熟感的作品,可不得不说,它建立了莎士比亚的悲剧格调。也正因为如此,《泰特斯》给了戏剧工作者最宽松、丰富的创作空间。 被誉为“香港最有才华戏剧导演之一”的邓树荣,师从梅耶荷德和格洛托夫斯基的理论。格洛托夫斯基的质朴戏剧拥有解构经典的能力,从《菲尔德》、《哈姆雷特》到《泰特斯》,邓树荣的创作轨迹似乎也在印证这一观点。质朴戏剧的能力,不仅在于对舞台的极致追求和对演员形体的极致塑造,更多的是把经典剧目,转换成一种新的世界模式,呈现在舞台,或者说空间内。《泰特斯2.0》毫无疑问,像是这一系列创作谱系中的一员。再次印证格洛托夫斯基的封闭却又有上升余地的空间。 如同官方举办的电影节一样,我们的戏剧节也充斥着水平高低不均的作品。《泰特斯2.0》毫无疑问是这次北京南锣鼓巷戏剧节中最有分量,也是最值得关注的作品。同样是改编莎士比亚的作品,当大陆观众满心欢喜投入到后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演出时,大失所望四个字,恐怕是最共通的感受。我们不提倡照搬经典,可同样也不认同曲解经典继而消费经典的行径。《泰特斯2.0》表现的是一个作者成熟的创作观,不受主流市场的约束,尽管我们可能看不到传统戏剧的特质,格洛托夫斯基的手法,在莎士比亚所处的古典时期也是难以想象的,可是对主题解释的准确,仍旧让人塑造出了一个新的世界。看似做一部戏很容易,可真正到达一个很高的完成度,却没那么简单。邓树荣赋予观众一种能力,在脑海里,甚至是视野中,极快的搭建出一个想象却又确实存在的世界。此刻,模仿真实的表演不复存在,模仿现实世界的舞台也只是形同虚设。几把椅子,穿着相同服装(甚至可以说是练舞服)的演员,角色不断的转换,依靠字幕所达成的情节推进。无时无刻上升出一种节奏感,强烈的把观众代入其中。这恐怕是最让人心潮澎湃的一般《泰特斯》,我们完全可以忘却莎士比亚时期的语言,忘却那些繁琐的难以认同的形象,留住空间,也留住了莫大的想象。 格洛托夫斯基的成功在于对演员能力的挖掘,在舞台之上,只有演员的表演,也可以说不存在表演。演员的行为是戏剧本身,肢体动作也达到了其他戏剧元素所具备的功能。这对导演来说,是最强烈的吸引,也是最终极的挑战。尽管,我们不能把《泰特斯2.0》真的上升到像格洛托夫斯基《卫城》一样的高度,尽管,这出戏还是有很多存在非议或者说表达上可疑地地方,但邓树荣导演对于格洛托夫斯基质朴戏剧的读解和践行,是值得尊重和赞扬的。要知道在大陆,牟森之后,我们似乎再也看不到类似的戏剧了。而不同于《彼岸》所传递出来的强烈的气场和存在感,邓树荣的戏使格洛托夫斯基的方法融入到莎士比亚的剧作中。强烈的戏剧冲突,成为行动下去的依据。 演出后,存在一种观点,认为《泰特斯2.0》过于依赖剧本,依赖原有的故事,欠缺对人物更深层次的挖掘。我们尚且不必做侦探的工作,调查这些观点持有者是否真的读过《泰特斯》的剧本,单说对人物的挖掘,这种观点难免暴露卖弄和造作之情。我们真的必须要通过心理暗示,来印证剧作中人物的衰老对全剧的作用吗?《泰特斯2.0》的前半部分,像是电影一样,给出了基调和走势,后半部分却实实在在的利用演员的塑造,来弱化矛盾,消解对应,勾勒出心理的轨迹。但戏剧出现几处静默之时,恰好做到了所谓深层次的挖掘。也许,这也在叩问我们的创作者,为什么就少了这份冷静下来,慢下来的勇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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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2012-08-29 14:1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