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长篇作品 - 骨龙少女
骨龙少女 (试发表)
- 作者:
- 羽千落
- 分类:
- 小说 创作
- 作品描述:
- 以前写过的简介找不着了……先空着吧= = 这本书刚刚和台湾鲜鲜文化签掉繁体出版合约,预计2012年8月第一集上市。 所以这边就是试读章节啦XD 大概是两年前的文了,很不成熟,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2012-05-20 20:17:51
夜色如水,红月高悬天际,冷然的光芒如邪龙之眼。
淡粉的月光无声倾洒在小镇上,在整洁的石板路上折射开莹莹冷光,连窗台上灿然盛放的天竺葵也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色彩。偶尔走过街道的行人抬头看看天上月亮的颜色,不由稍稍裹紧了衣服,低头加快脚步匆匆消失在了夜色更深处。
但,就在这样安静的夜色中,却隐隐约约从桥下传来了刺耳嬉笑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镇上的不良少年们又...
夜色如水,红月高悬天际,冷然的光芒如邪龙之眼。
淡粉的月光无声倾洒在小镇上,在整洁的石板路上折射开莹莹冷光,连窗台上灿然盛放的天竺葵也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色彩。偶尔走过街道的行人抬头看看天上月亮的颜色,不由稍稍裹紧了衣服,低头加快脚步匆匆消失在了夜色更深处。
但,就在这样安静的夜色中,却隐隐约约从桥下传来了刺耳嬉笑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镇上的不良少年们又出来活动了。
“喂,小妞,你是从哪来的?从来没见过你啊~”
带头的金发少年叉着腰,单臂撑着桥墩,居高临下地盯着面前纤细的身影,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么晚了一个人赶路?太危险了,不如今晚就陪我们一起……”
“……对不起……”
桥墩的黑影中,少女的影子似退了一步,轻轻语声虽掩不住颤抖,却仍有着克制的冷静矜持:“对不起,我想——”
“——只想陪我一个人?”金发少年抬了抬下巴,目光一扫,周围的小弟们顿时会意,齐齐狂笑起来,大笑声中夹杂着粗鲁的调笑:
“什么嘛,原来这丫头看上大哥了啊!”
“真是不甘心啊……不过既然是大哥的话——”
“一个人大晚上这么走在路上,果然就是不对劲啊!”
“长得清清秀秀一副公主相,原来骨子里也是个——”
这句话饶有深意地顿了一下,立即引起一阵哄笑声。金发少年满意地一勾唇,挥手让大家安静,收回目光,盯着黑影中的少女,刚想说什么,瞳孔忽然轻轻一缩,只见那纤细的人影忽然咬了咬唇,猛然推开他回身向另一边跑去!
映着月光,只见桥下浅浅的水流在她脚下溅起一朵又一朵纷乱的水花,映着那样柔软飘洒的发丝,刹那间有种近乎妖娆的美丽,竟让少年们看呆了一瞬。
听到身后没有追赶的脚步声,少女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奔上河边的缓坡,面前红月的光芒陡然一暗,她猝不及防之下,重重撞在了忽然出现的人身上,重心不稳跌倒在了河滩上。
“哎哎~大哥你也太不小心了,如果不是我刚好在这边,就让她跑掉了啊。”
被少女撞到的人放肆地笑起来,饶有兴味地俯身,伸手想要拨开少女脸沿凌乱的发。这样的动作让她眼底蓦然掠过一抹慌乱,顾不上浸湿的衣角,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早已被拥上来的少年们围在了中间。
淡粉色的月光在水面上折射开不祥的光灿。似是害怕,又似是觉得冷,少女悄悄缩了缩。但,她刚动了一下——
“……啊!”低低惊呼声中,她条件反射地想要收腿,却已被带头的金发少年握住了露在外面的脚踝,顿时在周围的少年中激起了一阵兴奋的喊叫笑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嘿嘿……”金发少年慢慢摩挲着手中莹润如玉的纤细脚踝,盯着那张掩在发丝阴影下的小脸,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语调也愈发无忌:“……放心吧,今天是红月之夜,没有人会出门的——哈哈哈,这种无聊的传说竟然还有人相信,不过正好方便了我——”
“——方便了你给小爷练练刀,嗯?”
懒洋洋的少年声音,一刹惊破了桥下的笑闹。这一刻,红月如血,晕染遍天。
世界,倏然寂静。
跌倒在水中的少女微微一震,没有抬头,只感到那只握着自己脚踝的手蓦然收紧了一下,随即,悄悄松开。
“谁?”
金发少年的声音冷了下来,缓缓直起身,望向声音来处。
“罗里啰嗦,烦死了——”依然是刚刚那个声音,桀骜中带着三分不耐,却已响起在另一个方向。金发少年一惊,霍然转头,却只看到河边安静招摇的黢黑树影,哪有半个人在?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心中迅速地掠过了一抹叫做“害怕”的情绪,但又绝不愿意在小弟面前示弱,只得强迫自己定了定心神,用此刻所能装出的最冷静的声音道:“有多管闲事的胆子,却连光明正大地现身都不敢,你这算——”
“哈哈哈哈——”
蓦然响起的大笑声,狂放而肆恣,顿时盖住了金发少年未完的话,让他又气又恼,只听那声音一边狂笑一边道:“——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拉风台词,原来是这种八流小说的套路……哈哈哈,人类真是太有意思了!”
金发少年的额角轻轻一跳:“‘人类’?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难道你不是人——”
一语未完,他心中一凛,立即被自己想到的那件事惊悚到了,冷汗从额头涔涔流了下来。下一秒,他忽然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桥下的阴影,淡粉的月光,立即照亮了一张透着惧意却强自镇静的年轻的脸。
“你……到底是谁?不管你是什么该死的东西,要是你想伤害我的兄弟,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得逞!”他有些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那笑声的来处——
——在桥头上?不……
——啊,在河对岸?也没有……
——树林里?不是!
见……见鬼……到底……
红月的光芒愈发冷艳,如同邪龙的眼眸。一刹间的死寂,毫无征兆地被懒洋洋的少年声音打破了——
“啊~看在你还算有点担当的份上,就告诉你好了。”
这次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金发少年面前的半空之中,再没有飘忽与游移,让他迅速抬头,生怕再一次错过那不可捉摸的身影。而这一次,他也没有错过。
那个人,就坐在他面前。
准确地说,坐在他面前的路灯上。
“呼……”一阵夜风鬼魅般掠过,吹灭了路灯里幽暗摇曳的火光,高高扬起了火光之上翻飞的衣袍,猎猎有声,如同龙翼划破长空的声响。
红月凄艳,这一刹却蓦然黯淡,淡化成了那双火红眼眸中隐约的光点。墨色的发飞扬跋扈地垂落脸沿,映着他张扬唇边的嘲讽笑意,两分傲慢,三分邪气,五分磊落,刹那间照彻了一种惊人的气场,仿佛连夜风都因他的存在而驯服了下来。
他就这样无比写意地坐在路灯顶上,叼在唇边的长柄烟斗悠悠然一晃一晃,敞开的衣领下,露出了清晰的锁骨和亮金色的项链。触到金发少年的目光,他微微扬起了下巴,睥睨的笑意蓦然张扬——
“‘斩月人’……这个名字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忘记,因为啊——”
他抬手把烟斗拿了下来,火红的眸光陡然冰冷!
……
金发少年有些愕然地眨了眨眼,死死盯着面前的路灯,又眨了眨眼。
不是错觉?
他竟然就这样……不见了?
的确,路灯之上,只有夜风漫不经心地游弋,那有着火红眼眸的少年,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像他的出现一样突兀。
……
……
……
金发少年有些难以置信。只是,红月之下,这个世界分明如此安静,安静得他可以听到身后兄弟们的呼吸,那些纷乱、急促的呼吸声,仿佛在惧怕着什么……什么……
一刹之间,他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从未有过的恐惧透过毛孔侵入四肢百骸,伴随着毫无征兆响起在耳边的低低语声——
“——因为啊,是他让你遭到了这样……从未有过的惨败!”
惊惧之下,他霍然回身,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双火红的眼眸,离他那么近,近得让他可以看清那眼底铺天盖地的肆恣狂放,如同容纳了全天下的火焰,永不息止地燃烧!
“轰!”
一声巨响,与肆意燃烧桥下的火焰一道,震破了这个妖异的红月之夜。火焰“毕剥”的燃烧爆响声中,只听到少年似漫不经心的语声——
“还有,我的姓氏是……梅农维拉。”
2012-05-20 20:19:01
红月已过中天。不久前,那样巨大的动静,也没有把小镇上的人惊动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红月之夜的传说与禁忌虽然古老,但在这样偏远的小镇上,却依然被每一个人坚定地相信着。
“红月之夜啊……”
斩月人注视着天际如血的月色,唇角轻轻牵了起来,桀骜不驯的火色眼眸中,渐渐有了别样的光芒,似有些嘲讽,又似有些怀念,悄悄让那张英俊过人的脸柔和了下来。但,几乎只...
红月已过中天。不久前,那样巨大的动静,也没有把小镇上的人惊动出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红月之夜的传说与禁忌虽然古老,但在这样偏远的小镇上,却依然被每一个人坚定地相信着。
“红月之夜啊……”
斩月人注视着天际如血的月色,唇角轻轻牵了起来,桀骜不驯的火色眼眸中,渐渐有了别样的光芒,似有些嘲讽,又似有些怀念,悄悄让那张英俊过人的脸柔和了下来。但,几乎只过了一秒钟,这种朦胧圣洁的气氛就被破坏了。
“这种低段次的耍帅,我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什么时候可以进阶呢?”
有些冷淡的声音就这样响起在他身后的桥上。斩月人没有回头,只不驯的笑意无声一扬:“关你屁事,你只要在旁边乖乖装酷就好了。”
“我也希望能这样。”
平静语声中,红月的光影蓦然一花,一道颀长的人影无声站在了斩月人身边,声音冷静,仿佛根本没有移动过:“只是,你每次耍帅的结果就是,草地被你烧成这种不对称的样子,简直让人不能容忍。”
语落时,刚刚现身的人抬起了修长漂亮的手,手指优雅划过半空,掌心里顿时多了一柄纤长的法杖。伴随着清悦唱咒声,乳白的光星悄然从四处聚笼过来,覆上了那些被烧成一片焦土的草地。刹那间,碧绿的草芽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从地下冒了出来,只一刹就蔓延成了茂盛如初的青草地,远远看去一片平整,仿佛从来没有被烧焦过。
“这样就顺眼多了。”
刚刚施展完一个相当高明的光明系法术的少年淡淡一点头,收回了法杖。
虽然表情冷淡,但是不可否认,他有着一张俊逸无双的脸,微绻的金发修剪得整洁而优雅,紫灰色的眸子深邃如海,带着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却愈衬出无可挑剔的贵族气质。雪白的光明系法师袍安静地拥着他,白袍上华丽的金色绣纹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有些夸张,但在他身上,却只是低调而恰到好处的配饰。
一切,如此完美。完美的容貌,完美的才能,完美的少年。
斩月人冷哼一声,看也没看他一眼扬起烟斗直接敲了下去:“不要把你偏执狂的症状套到我身上!”
凌千翼依然注视着面前完美对称的草地,只漫不经心抬了抬法杖,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敲下来的烟斗。斩月人懒得鸟他,随手把烟斗挂在腰带上,一笑回身,朝小镇的方向走去:“随便你,反正我先回旅店了。要是在这里还找不到碧烟石,我们就只能滚回老师家里挨骂了。”
“等等。”
凌千翼继续注视着面前完美对称的草地,淡淡道:“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斩月人停住了:“什么?”
“那个女孩子。”
斩月人头都没回一下:“不关我事。我又不是为了救她,只是手痒想打架了而已。”他轻一牵唇,目光扫过,看到那盏黯淡的路灯,不由挑了挑眉毛:“啊~不过,的确忘记了一件事。”
他随手拔下一根头发抛在了空中,夜风卷过,不知为什么,恰好把那根头发悠悠吹起,送到了灯芯上。立即,小小的火光在灯罩中一闪,瞬间扩展成了耀眼跃动的火焰,不知道比之前幽暗的火光明亮了多少。
“好了。再见。”斩月人挥了挥手,双手交叠在脑后悠悠然走远了。
路灯里明亮过人的火光安静地照耀着凌千翼的侧脸,愈显得那双紫灰色的眼眸幽邃沉定,如梦似幻,不像是人间景色。
他注视着桥下那道纤细的人影,忽然,唇边有微小的笑意轻轻一弯,刹那间如冰河消融,映着月色,温柔如许。
“你有没有受伤?”他柔声道。
桥下,隐在暗影中的人闻声抬起了头。霎时间,发丝如水,顺着肩背滑落,掠过水面,似有若无地折射开一片雪白色的光灿,竟让他看得微微一怔。下一瞬,浅浅的笑意收敛了,凌千翼冷淡地说:“如果受伤了的话,请告诉我。女孩子还是不要晚上一个人走在外面的好。”
“……”
对着面前沉默的空气,凌千翼终于皱了皱眉,转身正要离开时——
“谢谢你,光明法师先生。”
清澈甜美的声音,忽然让他想到了乐神缪斯吹奏的长笛曲。那个声音顿了顿,轻声道:“还有……请您代我向火龙先生道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能猜到斩月人的真身,凌千翼并不奇怪,毕竟这里是龙界,一两条化身人形的龙走在街上虽然值得围观,但也没什么希奇的。
但,身后那长笛般美丽的音色,终于让他重新回头,却只见到少女安然独立的身影,纤细玲珑,像一枝纯净无瑕的白蔷薇。
然后,她微一躬身,转身踩着水花离开了。月色朗照,那一洒而落的雪白长发眼看就要消融在暗夜之中时,少女的背影忽然停住了,优雅悦耳的低声,轻轻回响在他耳边:“也许……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法师先生。”
“……”
凌千翼的眼睛轻轻一缩,随即微微眯了起来,似冷漠,又似思索,望着那个方向,良久未语。
月渐西斜,夜半的小镇愈发阗寂,每户人家都窗门紧闭,透不出半分亮光。
“啊啊~~~~~”
懒洋洋的哈欠声中,斩月人推开旅店房间的门,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他头发乱糟糟的,身上随便披着一件旅店的睡袍,火红的烟斗却依然挂在腰带上一晃一晃,在月色下折射开幽暗的冷光。
“……厕所……在……”
他推开后院的门,眼睛微微一亮。“啊,在这里……”
两分钟以后,水声响起,厕所的木门被推开了。斩月人懒懒走出来,正要回房间接着睡,一抬头却正看到天上浑圆无瑕的红月,不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打了个哈欠,朝走廊下走去。
红月之夜……
那个宿命的晚上,也是这样。
他蜷起一条腿靠坐在栏杆上,闭上了眼睛。
黑暗覆落的一瞬,眼前缓缓升起了数百年前的那轮红月,妖娆,艳丽,无可比拟,如同那个人眼底燃烧的火色。
忽然,他的眼皮微微一动,懒懒睁眼,暗红色的眼瞳倏然冷厉——
——有人?
在这种晚上,连小偷都不会出来,何况,从声音来看,也不像是普通小偷……甚至,普通的人类。
“呼……”
轻盈飘渺的空气鼓动声,又一次隐约地振动了他的耳膜,如同龙翼掠空。
隐微的弧度,在他唇边一掠而过。
下一瞬,廊下的影子微一动,他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一样翩然掠上了屋顶,几个起落扑近声音来处,悄无声息地隐在了屋檐的暗影中,饶有兴致地朝下看去——
立即,他的瞳孔轻轻一缩,身体竟然僵硬了一刹。
脚下,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自己房间的窗台。而此刻,窗台上正有什么东西闪烁着深碧色的光芒,那独具特色的光灿,让他在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正是在他和凌千翼的假期作业里被指定要去寻找的东西——
碧烟石!
罕见的风属性晶石,有着神奇的魔力,非常稀有,于是也非常贵重,至少绝对不会有人把它随手乱放——更别提在深更半夜随手放在悬在半空的三楼窗台上。
顾不上去查看那美丽的宝石,斩月人从屋顶一跃而落,贴着墙面蹿了出去——他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刚才,那像龙翼鼓动一样的声音,正是在他窗前略一停留后,朝大街的方向滑了过去!
两旁的景色飞速后掠,他敏捷而迅疾地躲闪着障碍物,从声音辨别,离前方的目标已越来越近。情不自禁,微小的弧度在唇边无声扬起——
——想从小爷眼皮底下逃走?你还差了三分火候!
霍然之间,他一跃而起,睥睨的笑容蓦然铺展——
在那里!
暗巷之中,一抹雪白的影子一掠而逝,消失在了夜色更深处。斩月人的眸子微微一弯,流星般疾扑而落,追进了白影消失的方向。
五分钟后。
“嘁。被骗了。”
斩月人在死胡同前直起了身,把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东西高高举起来,就着月色审视了一番,眉毛顿时微微挑了起来——
——这是……骨头?
淡粉色的月光之下,一截小小的物事亮如白玉,在他指间闪烁着隐微的磷光。那些光点,似暗蓝,又似亮银,闪烁不定,说不出的诡异神秘。
但即使上面的光点再华丽一点,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这是白骨,不折不扣的白骨。
——这么说,刚才就是这个东西引开了我的注意力么?很高明的分身术啊。
看着那截纤细的白骨,少年火红的眸子愈来愈亮。忽然,他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阴影流转,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有唇边的笑意,似有若无。
走到十字路口,他忽然停住了,淡淡开口: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他唇边依然带着隐约的笑意,两分冷漠,三分傲慢,语声清亮——
“不知道你接近我想干什么,但是,不管你有什么企图,不用顾忌,尽管到我身边来好了——”
语落的一瞬,他懒懒抬头,眼里睥睨张扬的火焰,蓦然照亮了这个小镇的夜空!
“——无论什么时候,我等着你!”
夜色愈加深沉,吹过小镇的风也带上了三分渗骨的寒意,正是黎明之前,最冰冷黑暗的时候。
“斩月人……”
长笛般清澈的声音,悠悠响起在街角深浓的阴影中。“哗”一声轻响,雪白的长发一洒而落,悠悠垂落膝下,如同白骨的玉色。
纤细玲珑的身影,优雅步出深巷,注视着空无一人的整洁街道,良久未语,像一尊高贵而安静的塑像。
忽然,浅浅的笑意在她唇边一荡而开,清新干净,一如她毫无瑕疵的声音——
“那么……你的邀请,我接受了~”
2012-05-20 20:20:17
第二天,布罗镇附近的名城兰斯开特城里,城中最大的珠宝行从清早开始就挂出了“歇业半天”的牌子,大门紧闭,让来来往往的行人纳闷不已。
而事情的真相,其实不过是——
“月人,”凌千翼坐在珠宝行客厅华丽的长软椅上,试图把蛋糕上的樱桃摆正,同时表情冷淡,“虽然我已经说过二十六次了,但我还是想说,我一点也不喜欢那块碧烟石,我也不认为老师会喜欢一块那么丑陋的—...
第二天,布罗镇附近的名城兰斯开特城里,城中最大的珠宝行从清早开始就挂出了“歇业半天”的牌子,大门紧闭,让来来往往的行人纳闷不已。
而事情的真相,其实不过是——
“月人,”凌千翼坐在珠宝行客厅华丽的长软椅上,试图把蛋糕上的樱桃摆正,同时表情冷淡,“虽然我已经说过二十六次了,但我还是想说,我一点也不喜欢那块碧烟石,我也不认为老师会喜欢一块那么丑陋的——”
“他会喜欢的。”
斩月人懒洋洋靠在长椅另一端,“啊呜”一声把一颗莹白的雪萝果扔进了嘴里:“并且毫无疑问他也会喜欢我们之前找到但被你丢掉的每一块碧烟石的。虽然我已经说过五十六次了,但我还是想指出,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全对称的天然宝石,就算你找到一块对称的,说不定老头以为我们在珠宝店里随便买了一块切割过的糊弄他——”
他话音未落,客厅的门彬彬有礼地被敲响了,长椅上的两个少年同时抬眼——
门开处,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走了进来,旁边男仆手上的托盘里放着那颗碧烟石。即使在大白天,那婉然游转的深碧颜色依然明亮得让人心动,就像山羊胡老头此刻眼里激动的光芒一样。
“毫无疑问,最最上品的碧烟石!”
一进门,他就抑制不住激动高声喊道:“矢车菊一样的绿色!让人甘愿为之堕落的11.4克拉重量!透明得像空气!无可挑剔的星彩效应!哦,我这辈子见过不下五十颗碧烟石,没有一颗如此完美……如此的完美!我愿意为它出任何价钱,请您随便开价,我可以——”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腰被悄悄戳了一下,不由生气,回头瞪向仆童:“你戳我干什么!”
“对不起,先生。”仆人低声道歉,指了指客厅的窗户:“但是……”
山羊胡老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即,他挂在左眼前的单片眼镜向下滑了一下。
原本只含蓄地开着一条缝的窗户大大敞开着,而一分钟前还坐在那里的两个少年已经不见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男仆托盘上的碧烟石,以及本来满满累在果盘里的雪萝果。
就在蒂斯里珠宝行的首席鉴定师先生上穷碧落下黄泉地派人满城寻找“一位看上去像贵族少爷的金发少年”和一个“像街头飞仔一样笑容不怀好意的红眼少年”时,这两个人正悠悠闲闲地走在兰斯开特城繁华的路上。由于他们帅到光芒闪闪的容貌和同样光芒闪闪的贵族(飞仔)气质,一路吸引了无数目光。
“所以,经过权威珠宝师的鉴定,我们已经完成老头布置的作业了。”斩月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雪萝果扔进嘴里,对着太阳懒洋洋眯起了眼睛。
“是的,完成了作业,通过一块来历不明的丑陋石头。”凌千翼从街道两旁络绎不绝的口水红心中淡定地走过,目不斜视,神情冷淡,明显还在因为不对称的宝石而生气。
斩月人轻一牵唇:“我说过了,早上我起床时,发现那块石头就放在窗台上。”
“这不就是标准的‘来历不明’么。”
“或者不如说,有人很关注我们。”斩月人的眸子微微一弯,唇边笑意淡淡,但火红的眸子里,分明有森然厉色一掠而过。
两人穿过热闹的商业街,正要拐进一条安静些的小路去吃饭,忽然感到身边的人流有些异样,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往一个方向跑去,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猎奇八卦神情,一边走一边相互议论。这场景是如此的经典,以至于两个人甚至不需要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发现了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这种情形的话——”凌千翼淡淡开口。
“——通常都是那件事。”斩月人语气平静。
“去看么。”
“我没有所谓。”斩月人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面前的人流,懒懒道:“不过,作为光明神的公子,你大概有必要关注一下。”
不等他说完,凌千翼已经神容淡淡地经过他身边,顺着人流走去。斩月人笑了笑,一跃坐上桥头,烟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叼在了唇边。下一瞬,斗钵里“忽”一声轻响,小小的火光一亮而灭,看得一个过桥的小男孩呆住了,直到走出老远,还频频回头,扯着母亲的衣角惊奇不已:
“妈妈,妈妈,那个大哥哥的烟斗会自己点火耶——”
斩月人淡淡一笑,闭眼靠在桥柱上,像是睡着了,只有那些飘渺无定的轻烟悠游在阳光下,安静地缭绕。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
“什么情况?”他忽然开口,没有睁开眼睛,烟斗微微一晃:“果然是悬赏令么?逃犯?”
凌千翼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流车马,紫灰色的眸子幽邃一片。
触到这样的沉默,斩月人微微一挑眉,睁开一只眼斜乜了他一眼:“很严重?”
凌千翼又沉默了一下,终于说:“有一件事……跟你商量一下。”这次,他没有停顿,直接说了下去。
语落的一瞬,繁华的街道仿佛被施了一个消声咒。良久,良久——
“嘎——嘎——嘎——”
乌鸦从二人身后飞过,啼叫得各种欢畅。
兰斯开特城是龙界有数的大城市。作为交通枢纽与商业中心,每天都有数不尽的人流在城里涌进涌出,热闹却不失秩序,无论什么时候走在城里的街道上,都能看到一派井井有条的忙碌景象。
而今天,也和以前的每一天没有什么区别。每一个人,无论是商行的伙计,还是水果店的老板娘,都专注着自己手上的活儿,丝毫没有想到会有什么异常。
所以,当那一声巨吼蓦然炸响在城市上空时,所有人都被惊吓到了。
“我警告你——”
随着这滚雷般划破天际的声音,两片巨大的阴影哗然覆落街巷,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街道上空那一对陡然铺展开来的火红巨翼,苹果、水杯、眼镜、眼球等物滚落一地——
——这……这是……
巨翼轻轻一扑,顿时掀起一阵狂风。狂风中,一只浑身覆满红鳞的魔法生物缓缓升上半空,不耐烦地甩着长长的尾巴:
“——只有这一次!以后不管去哪里,你都给我好好走路!”
一个淡漠无波的声音在巨兽背上无动于衷地说:“知道了。但是请允许我说一句,你头顶的鳞片排列一点都不对称,就像一条丑陋的劣种金鱼——”
“少废话。”
阳光下,那美丽的生物周身闪烁着金子一般耀眼的光芒。庞大的身躯、修长的颈、有力的长尾、红宝石一般闪着火光的眼睛……毫无疑问,这是站立在这个世界最顶层的生命!
拥有最强大的魔法和战力,拥有倾国的财富和权力,拥有悠游岁月的漫长生命……拥有世间一切值得骄傲的资本……奇迹般的存在——
龙!
在群众满眼星星一脸崇拜的围观中,巨龙冷哼一声,在低空轻轻一旋,双翼蓦然伸展,冲着浩瀚的蓝天扶摇而上,只一刹就变成了远空中一道耀眼的红影,在每个人的虹膜上留下惊艳的残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然后,梦醒了。
一刹间,兰斯开特城里的中指竖成了森林,每一个人都在脑海中狂骂一声——
——这是谁家的二龙啊,竟然在大街上变身?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我靠!
聆蓝•梅农维拉大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这样败坏家族名声,估计要气死了,好在他不知道。
作为一只龙——一只一龙之下,万龙之上的神圣巨龙——聆蓝大人一向觉得情绪稳定,压力不大。尽管既要负责好龙神陛下的安全工作,又要看好自己飞扬跋扈的儿子,工作看似相当繁重,但是一方面,龙神陛下本身已经强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何况还有其他四只神圣巨龙看着,她的安全应该没什么好操心的;另一方面,儿子虽然一如既往地让人头疼,但这几十年来,好歹稍微懂事了些,也让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生活简直是悠闲舒服得让人蛋疼啊~
可怜的聆蓝大人,在他欢快地搬着小板凳去找神圣风龙大人下棋喝茶时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舒坦日子就快过到头了。
而酿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正悠闲翱翔在碧空之上,时而冲刺,时而滑翔,时而俯冲,玩得不亦乐乎,一心想让背上的某个讨厌家伙吃些苦头,可惜,他显然低估了凌千翼的骑术。
“月人,”一脸闲适坐在转着圈翻滚的火龙背上的金发少年平静地说,“我没有晕车的毛病,所以我想我也不会晕龙。你能再快一点么,我希望能尽快见到狄拉索瓦大人。”
斩月人似乎也发现某人的坚韧度超乎自己想象,终于冷哼一声,悻悻改为平飞,速度也陡然提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急着想见龙神陛下?”
“通缉令,骨龙。”凌千翼淡淡道。
“龙”字音落的一刹,他感到自己的座骑像忽然故障了一样直坠而下,赶紧伸手抓住龙颈上的一根尖刺。感到背上的异动,斩月人终于从震惊石化的状态中回神,扑动双翼保持平稳,良久,低沉地笑了一声:“果然值得惊讶。”
“如果不是这种事,我为什么要被迫忍受你这样完全不上段次的飞行技术。”凌千翼淡淡一笑,紫灰色的眸子却依然幽邃一片,显然并不是很有心思开玩笑。
听到他声音里隐隐的忧虑,斩月人轻一牵唇,再不多言,巨翼一扬,狂风骤起,火红色的身躯瞬间像穿透大气层的流星般疾射而前,很快就消失在了渺茫一片的天际。
2012-05-20 20:20:56
尽管在人界的曼索斯诺大陆上,暗系法术被视为邪恶的象征,但在龙、神两界,尤其是在龙界,并没有这样好恶的区分。黑暗系魔法,就像光明系魔法一样,只是诸系魔法中比较特殊的一种而已,而浑身披着墨色鳞片的黑暗系巨龙,也只是诸多龙族之中,给人感觉比较阴沉的一种而已。
但,骨龙就不同了。
骨龙,是邪恶的龙。
骨龙,是残暴的龙。
骨龙,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
尽管在人界的曼索斯诺大陆上,暗系法术被视为邪恶的象征,但在龙、神两界,尤其是在龙界,并没有这样好恶的区分。黑暗系魔法,就像光明系魔法一样,只是诸系魔法中比较特殊的一种而已,而浑身披着墨色鳞片的黑暗系巨龙,也只是诸多龙族之中,给人感觉比较阴沉的一种而已。
但,骨龙就不同了。
骨龙,是邪恶的龙。
骨龙,是残暴的龙。
骨龙,是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龙。
没有血肉,没有筋脉,因此也没有温情与善意。那些生活在龙界偏远西疆的生物,全身只由冰冷的白骨构成,唯有空洞的眼眶里红光幽暗,潜伏在暗夜之中,指引着妖魅嗜血的不归之路。
虽没有明文律令,但诸龙族对于骨龙,一向默守着不需言说的规矩——
——一旦见到,但杀,无赦。
好在,骨龙的领地与其他龙族之间隔着浩茫无边的沙漠,交通极其不便——呃,不如说完全没有交通。既然骨龙族一向安守西域,并不越界,其他诸龙当然也不会热情洋溢地跑去骨龙家里做客,所以千万年来,大家也都保持着相安无事的和平状态。
但现在,竟然有一只骨龙偷溜进了兰斯开特城?
这种时候,淡定程度的差异立即就显示出来了。
“诶——?什么?陛下不肯见我?!”
满心失望的叫声,蓦然划破了午后的寂静。“砰”一声响,一个剪着紫墨色短碎发的年轻男子倍受打击地趴在了龙神殿前的石雕上,捶地闷声道:“陛下肯定是讨厌我了……讨厌我了……讨厌我了……肯定还在生气我把她的仙客来踩坏了……或者就是气我弄焦了她的地毯——”
“尼诺大人……”旁边,龙神殿中一位女官强笑着试图安慰他:“其实……陛下说过今天谁都不要见的。而且,像陛下那样宽和大度的人——”
“啊啊啊!”
神圣雷龙星暗•尼诺大叫一声抬起半个头,露出了一张俊朗过人的脸。他可怜巴巴地伸手想要拉住旁边一位短发金瞳美人的衣角:“天轮姐,为什么陛下——”
“——也没有见我,不是么。”
神圣土龙天轮•弗朗明戈淡淡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衣角飞扬,只留下一道高挑纤长的背影:“陛下这么做自有她的理由,我们只需要执行她的命令就是了。那么,我先回去了。”
星暗立即跳了起来,和她并肩走下高高的台阶,明亮的眼眸却微微一闪:“但是啊,天轮姐,虽然说我完全相信陛下的决断力,可出现了骨龙这种事情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耶。”
天轮轻一牵唇:“无所谓。找死而已。”
“哇,天轮姐霸气值全开——”
“闭嘴。”
天轮冷哼一声,停下了脚步。
高台之上的风,清寒中带着三分凛冽,吹动她堪堪及耳的黑发,刹那间散落斑驳的阴影——
“无论是谁,若想要动奥兰托城的心思——”
她的目光倏然一冷,似一道森寒的冰刀,霍的划破了亮金色的眼瞳——
“——我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这一刹,盛大铺展在她身后的阳光,灿烂得像最纯粹的金子,映得远处水晶般的雄伟宫殿也一片璀璨,而这一切,正是龙族的圣域——奥兰托城——伫立在朗朗青天下最辉煌的景色。
这华丽的景色清晰地映在斩月人眼里,情不自禁,微小的弧度在他唇边轻轻一弯,巨翼一扬,侧身回旋,向奥兰托城直耸入云的宏伟城墙俯冲了下去。与此同时,挂在龙颈下的长柄烟斗里,火光陡然蓬勃!
喷涌而出的火焰划破碧空,像一条金红色的缎带在半空回旋缠绕,在一眨眼的功夫里画成了一面巨大的纹章——熊熊燃烧的火焰跃动在盾牌之中,四周环绕着的裂炎鸢尾花绚丽之极,几要破空而出!
这辉煌壮丽的图案,正是——
“梅农维拉家族的纹章!”
城墙上的戍卫长官满怀敬畏地脱口而出。他朝后一挥手,有些紧张地高声道:“列队!迎接梅农维拉大人回城!”
嘹亮的军号声霎时奏响,激昂的节奏中,数十只巨龙排着严整的队列缓缓升上半空,分列两旁,向着远方火龙飞来的方向整齐地俯下了骄傲的长颈,气氛一派肃穆。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只一眨眼的功夫——
“嗷——”
龙吟清亮,蓦然震破长空,一瞬间已近在咫尺。列队的巨龙们只觉一阵狂风卷起,那火红的影子已飙飞而过,只留下一阵翻滚的烟尘。
狂风之中,新上任的戍卫长官依然低着头不敢稍有异动。良久,良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抬眼,注视着远处渐渐变小的火龙背影,眼里的神色又敬畏又仰慕——
——这就是未来的神圣火龙大人啊……
斩月人•梅农维拉!
那一声悠远回响的龙吟,让街上追逐玩闹的孩子们不经意抬了抬头,但那些还在嬉笑的表情,却在看清火龙先生的一瞬间同时消失凝固了。
“斩……斩月人!”
带头的孩子大叫一声,立即让石化中的众小孩清醒了过来,尖叫着四处奔逃,像看到了魔鬼。但,供他们跑路的时间并没有多少,几乎只一瞬间,火龙庞大的阴影已然覆落,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眼看将要狠狠砸在地上时——
“啪。”
一声轻响,火眸少年干脆地落在了地上,墨色的发飞扬跋扈地垂落,在阳光下折射开隐约的火色。空无一人的小巷里,他唇角微扬,笑意懒散,就连挂在腰带上微微摇晃的长柄烟斗上,也似闪烁着桀骜不驯的颜色。
“啊~”斩月人伸懒腰,扭脖子,声音愉快:“回家了~”
“而你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受欢迎。”
淡漠无波的语声里,一个闪着绿光的东西朝他飞了过来。斩月人下意识回身接住,漫不经心抛着那块“完美得毫无瑕疵”的碧烟石:“你现在就去见陛下么?”
“骨龙的出现,虽然只是龙界内部的事,但想必父亲也会很在意。因此,和狄拉索瓦大人的沟通是必要的。”
凌千翼顿了顿,轻一侧目,微绻的金发掠过他脸沿,紫灰色的眸子幽邃沉定:“无论我多么讨厌那个叫永昼的男人,也不能改变他是君临三界的光明神,而我不幸是他的儿子这个事实。”
斩月人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闪,轻哼一声,抛着碧烟石似笑非笑:“知道了。那么老头那边就由我去应付好了。”
“代我问候老师。”
看着那道背影淡淡走远,斩月人一笑回身,正在思考是回家吃饭还是去老师家里蹭饭时,墙角小小的异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不由停下脚步,朝那边看了一眼——
“啊——”
尖细的叫声,似是终于忍不住害怕冲出了喉咙。只见墙角的阴影里,一个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死死抵在墙上,满脸惊恐地看着那停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人,像是在看着一只择人而食的魔兽。
“……”斩月人的眉毛不由微微扬了起来——
——没来得及跑掉么?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啊-_-
看到斩月人表情的变化,小男孩瞬间惊悚了,随着“扑”一声轻响,小小的身体竟消失在了一片紫色烟雾中。很快,烟雾散去,露出了抱头趴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小龙。
“……”斩月人的表情石化住了。
小龙却只觉得四周安静得可怕,忍不住悄悄、悄悄抬起眼睛——
立即,泪眼汪汪的眼睛有些惊讶地睁大了。
头顶,那让人害怕的男人,竟然在笑。
张扬唇边的笑意,两分傲慢,三分邪气,五分磊落,让人毫无来由地心生敬畏。
“你是在怕我么?”
小龙立即缩了一下,紧紧闭上眼睛,自知这次肯定是死定了。
但,灿烂阳光之下,那笑容却蓦然蔓延了开来,伴随着肆恣的语调,一如他眼底永不息止的火焰——
“——那,就让自己变得强大,比我更强大,比全世界更强大,直到……不用害怕任何人!”
……
……
午后的阳光,依然明媚铺展在这平静的小巷里,像一曲悠游安宁的小调。
墙角的小雷龙怔怔注视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良久,轻轻眨了眨眼睛,似有些疑惑,又似有些茫然。
那句话,他听懂了,但又不是全懂。但,只有一件事情,他感觉自己有点明白了——
——斩月人……好像也不是传说中那么可怕的人嘛……
2012-05-20 20:21:36
穿过小半个奥兰托城,斩月人在一扇小小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接近东城门,虽然少了几分热闹,但却别有一番清净。砖墙之内,隐隐可以见到红蔷薇满园盛放,鲜绿玫红,美不胜收。
注视着这一切,他不由微微一笑,亲切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不管过多久,这里似乎都是这副样子啊。
正待上前敲门时,铁栅门却忽然“吱”一声开了,一位女佣走了出来,朝斩月人...
穿过小半个奥兰托城,斩月人在一扇小小的院门前停了下来。
这里已经接近东城门,虽然少了几分热闹,但却别有一番清净。砖墙之内,隐隐可以见到红蔷薇满园盛放,鲜绿玫红,美不胜收。
注视着这一切,他不由微微一笑,亲切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不管过多久,这里似乎都是这副样子啊。
正待上前敲门时,铁栅门却忽然“吱”一声开了,一位女佣走了出来,朝斩月人恭敬地行了一礼,低头肃声道:“我家先生请梅农维拉大人到书房去。”
“诶?”
斩月人微一怔,却随即醒悟,应该是刚才进城的动静太大被五感敏锐的老头子听到了,不由微囧,懒洋洋穿堂入室,在书房门上敲了敲,直接推门进去——
“喂,老头——”
“稍等一下,月人。”
轻柔而苍老的声音,像从古老的时空飘来的一缕光线,倏然静穆了书房幽暗的空气。
听到这个声音,平时飞扬跋扈谁的面子都不甩的某只恶龙令人震惊地乖乖闭嘴了,回身关上门,百无聊赖地第N次打量这间从小看到大的房子。
正如人们对一个老学者的书房应有的期待一样,书本成为了这间宽敞的圆形房间里含量仅次于空气的物质。除了环绕房间直抵天花板的巨大书架外,书桌上、地板上、各种用途不明的架子上,全部为书籍、资料、文献所占据。
但神奇的是,这样一间房子,竟丝毫不显得古板,这可能部分地要归功于高高低低悬浮在房间里的那些魔法水晶。它们被雕琢成种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形状,安静地转圈、飘浮、翻滚,折射开无比绚丽的光彩。
忽然,一道比那所有光彩都明亮的白光从书桌后迸射而出,刹那间像孔雀开屏一样盛大地绽放,但只一瞬,这华丽的景色就消敛在了一片悠悠漂浮的灰尘里。
“从云光效果来看,我想,这应该是我的又一件得意之作。”
柔和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在房间里,然后,一位须发尽白的老人缓缓从书桌后站了起来,满怀欣赏地注视着手里一枚刚刚雕琢完美的水苍玉。半晌,他忽然侧目,透过镜片愉快地看向斩月人,微笑道:
“当然,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斩月人忍不住微微一笑,上前把“完美得毫无瑕疵”的碧烟石放在了老人面前:“千翼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去见龙神陛下了,但为了找到这块石头他非常拼命……啊,是了~他说要问候您,狄奥多老师。”
站在书桌后的老人看上去非常老了,却穿着一件颜色异常艳丽的橘红色袍子,衬得柔顺垂落胸前的长须长发分外雪白,眼镜后,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幽默与智慧的光芒。
阿尼尔•狄奥多刚朝碧烟石看了一眼,眼睛立即奇异地亮了一下。但是,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把那深碧色的宝石放在了身边的架子上,重新坐下来,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学生:“辛苦了,辛苦了,月人……还有千翼,看来你们这次出去有不少奇遇。关于千翼一回来就去见小狄拉索瓦这件事,请允许一个老头子毫无恶意地猜测一句——”
斩月人清楚地看到,老师的眼里闪过了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明亮笑意:
“——除了骨龙现世这件事之外,恐怕还有其他的原因?”
“……!!!”
斩月人强迫自己保持镇静,但依然不由自主露出了“这老头是妖怪吗?!”的震惊神色。看到这一切,狄奥多愉快地笑了起来,满意道:“既然我有幸猜对了,我们不妨找一个千翼在场的时机再深入讨论这件事……至于现在,有一件更有意义的事要做——”
“骨龙?”斩月人的眉毛微微一扬。
狄奥多尖锐地看了他一眼:“不,不。骨龙虽然非同小可,但并不值得光明神的儿子和神圣火龙的后人同时为之大感紧张。”
斩月人的额角轻轻一跳:“如果您能不故弄玄虚的话,我一定会非常感激。”
“感激的话不妨留到下午茶时一次说个够。那么,请允许我介绍我的另一位学生。我敢说,她几乎已经掌握了我在魔法水晶蚀刻学方面全部的心得。”
……
斩月人觉得,就算狄奥多刚刚说他一直认为斩月人•梅农维拉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绅士,也不会让自己更惊奇了。
——另……另一位学生?
这种生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老师明明只有两个学生的不是吗!
而且,听上去这个人还在魔法水晶蚀刻学——就连人类都知道这是一门多么艰深难懂的学问——上造诣不凡?
“……”
仿佛根本没看到斩月人的表情,狄奥多按响了桌上的铃,对出现在门口的女仆点头道:“请雪小姐过来,可以吗?”
雪……什么?
斩月人确信自己在奥兰托城里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古怪的姓氏。
不由自主,他的目光狐疑地停在了书房门上。
那是一扇雕刻精致的沉紫木门,在悬浮房间里的各色水晶映照下显得古老而神秘。此刻,它沉默地站在那里,将世界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空气,忽然沉寂了下去。
斑驳透明的彩色光点,缓缓流转在门上,就在斩月人以为它将永远这样沉默下去的时候——
“啪,啪。”
轻轻的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蓦然让他的瞳孔收紧了一刹。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那紧闭的门缝,莫名地,有了一种错觉,仿佛那是一扇伪装过的次元之门,门的彼端,就是从来没有想望过的异世界。
“吱呀……”
门悄悄滑开了,阳光在地板上安静地扩展。
下一瞬,一道阴影覆落,挡住了阳光。
仿佛只是一刹那,又仿佛过了无穷远的时间,地上的阴影无声地游移而前,融入了书架的影子里。
顿时,阳光重新涌入,哗然扑入千万颗魔法水晶,一瞬之间折射开来的光芒,绚丽辉煌,仿佛精灵湖里流光溢彩的幻境。
“下午好。”
宝石的光影中,似有一道纤细玲珑的影子低头轻轻一礼,轻声的问候清澈甜美,如同乐神缪斯吹奏的长笛曲。
“我的名字是‘寂杀’——”
穿堂的风,悄然而过,拂起了少女洒落膝下的雪白长发。然后,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眸瞬间让人联想到了价值连城的红宝石。
那双亮红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房间深处的少年,良久,浅浅的笑意轻盈一弯,哗然照亮了清丽无瑕的小脸。
“——寂杀,雪寂杀。”
……
……
这一刻,斩月人觉得这间幽暗的书房被一种不可思议的光芒洞穿了。
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脸上悄悄、悄悄掠过了一抹前所未有的粉红颜色,一个以前打死他也不会想到的词语缓缓滑过心头——
——好可爱啊……她……
只不过……
几乎已经埋葬在尘埃里的遥远记忆突然狠狠地扯了他一把,他注视着少女雪样的长发和樱桃般的明眸,眼睛深处有急促的光痕一掠而过。
——她姓雪,“雪”啊……白发……红眼……
只是巧合?
真的只是巧合?
房间里,忽然显得安静得有些过分。狄奥多明智地保持着沉默,低头不语,看上去仿佛忽然之间对自己的指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突然,斩月人眼底异样的冷光消失了,他懒洋洋微笑着,一副很拽的表情朝门边的少女点了点头。
“我认为,月人,”狄奥多恰到好处地抬起了头,“即使我从来不指望你像千翼一样彬彬有礼,但在这种时候作一个自我介绍还是很有必要的。”
斩月人的指节“啪”地爆响了一声,尽管火大,却心知这句话无可反驳。
“斩月人•梅农维拉。”他笑了笑,双臂环胸靠在书桌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老头还有第三个学生。”
门边,雪发少女寂杀优雅地躬了躬身,语声柔曼:“原来是梅农维拉大人,失礼了。狄奥多先生经常向我提到您,当然,还有凌千翼公子。”
梅农维拉大人——这个满含尊敬之意的称谓,这次竟让斩月人觉得有些刺耳。几乎同时,他听到狄奥多的椅子滑开了,老人一边走出书桌一边愉快道:“既然都是我的学生,我也许可以要求你们至少在我面前亲切地以名字互相称呼?此外,我还有一个倚老卖老的请求——”
他在斩月人身前停了一下,回头微笑道:“——寂杀远道来看我,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因此,这段时间,可以让她住在梅农维拉家那宽敞的府邸里吗?就像千翼那样?当然,”他和蔼地朝少女的方向点了点头,“——我已经和寂杀提过了,她完全没有异议。”
“看上去我最好也不要有异议。”
斩月人轻一牵唇,强忍住忽然从心底飘起来的愉快心情,悠然当先从书房里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懒懒道:“下午茶的话……我要野樱桃果酱蛋糕和莫克咖啡夹心糕……要是有雪蜂蜜酒的话就更好了,我觉得老头不会那么吝啬的——”
在女仆恭敬的应声里,狄奥多回头对雪寂杀低声道:“请你一定要原谅月人的无礼和傲慢……我想在这件事上我应该负很大的责任。”说完,他也离开了。
雪寂杀忍不住低头微笑。她优雅地走出书房,经过廊下时,轻轻扬起了脸,注视着从花架间漏下的细碎阳光,浅浅的弧度,悄无声息地在唇边一掠而过——
——斩月人啊……
……流淌着梅农维拉之血的……魔神。
碎叶的光影盈盈流转在红宝石般的眸子里,一刹间,美丽得无可比拟。
2012-05-20 20:22:17
于是,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就在松软的蛋糕和可口的红茶中渡过了。狄奥多与雪寂杀就魔法水晶的问题展开了漫长而学术的探讨,在那些艰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中,斩月人叼着烟斗坐在花园前。烟雾似有若无地缭绕,他闭着眼睛,神色淡淡,考虑着没有人知道的陈年旧事。
忽然,黑发下的耳朵微微一动,几乎同时,庭院的铁栅门被推开了。但,不远处愉快交谈的师生两人却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于是,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就在松软的蛋糕和可口的红茶中渡过了。狄奥多与雪寂杀就魔法水晶的问题展开了漫长而学术的探讨,在那些艰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中,斩月人叼着烟斗坐在花园前。烟雾似有若无地缭绕,他闭着眼睛,神色淡淡,考虑着没有人知道的陈年旧事。
忽然,黑发下的耳朵微微一动,几乎同时,庭院的铁栅门被推开了。但,不远处愉快交谈的师生两人却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门开处,仪容完美的金发少年穿过花园走来,即使在阳光之下,紫灰色的眸子也幽邃如深潭。听得脚步渐近,斩月人的唇边扬起了微微的弧,却依然没有睁眼,只语声懒散——
“你很快嘛,千翼。”
“还好。小楼……咳,我是说,狄拉索瓦大人说——”凌千翼发现说错话,不由微囧,脸上迅速地掠过了一抹粉红色。仿佛为了遮掩这一瞬之间的错乱,他冷冷抬眼,正见到斩月人右眉微挑似笑非笑地欣赏他的表情,不由立即凌乱,冷声道:
“你那种完全不对称的表情像是在邀请我用光弹打过去——还有,你的项链是怎么回事?我说过三百次了,要把它摆正——”
斩月人的额角不善地抽搐了一下,冷冷抬眼:“烦死了!我说过三千次不要把你无聊的偏执狂症状套到我身上,凌千翼——”
“啪。”
一声脆响,蓦然沉默了空气,听上去像是有人把小银勺掉在了地上。
听到这个声音,眼看要打起来的某两人忽地停住了(其中一个人还举着烟斗正准备敲下去),同时回头看向阳光晴好的长廊。
“抱歉……我太不小心了。”雪寂杀歉然一笑,俯身捡起茶勺,微笑着递给了闻声赶来的女仆。方才,在听到“凌千翼”三个字的一瞬,赫然掠过眼底的小小惊奇已然消敛无踪。
——本来以为,至少要到晚上才会见到你呢。
——啊……算了~无论怎么都好:)
斩月人的眸子微微一弯,回头正要狠狠敲某人一下,目光却忽然微一闪烁,皱眉道:“你怎么了?”
……
……
凌千翼没有理他。
微微飘拂的金发下,那双紫灰色的眸子一分分眯了起来,映着不远处少女的侧影,幽邃的冷光分分沉落。
是……她?
那一头雪白的长发,樱桃一样明亮的眼睛,我绝不会认错!
一霎间,脑海中掠过了那妖娆的红月下,少女微笑低声的背影——
——“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了……法师先生。”
午后的阳光,忽然显得有些刺目。久久的寂静中,凌千翼忽然直起了身:“没什么。”他向狄奥多微微笑了笑,提步向那边走去。走出两步,略一顿,没有回头,淡淡道:“月人,今晚我在起居室等你。”说完,不等后者开口,他已经走远了。
“……嗯?”
渐渐西斜的阳光下,斩月人的唇边扬起了几不可察的弧度,随即,目光垂落,敛去了眼底冷然的锐色。
晚饭之前,斩月人被来自梅农维拉家的下人叫走,提前离开了,由另外两个人留下来陪狄奥多吃饭。晚饭相当丰盛,席间气氛和睦而友好,没有任何征兆表明这个房子里的人正各怀鬼胎。直到晚饭结束,凌千翼和雪寂杀离开时,这一点也没有改变。
夜晚的街道安静如水,空气里弥漫着微微的寒意,却只让人感到心旷神怡。远远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沿着石板路悠悠走来,夜雾缭绕,平添几许神秘。
“千翼,”长笛般清澈的声音,像一粒石子,惊开了夜色,“老师说,你下午去见龙神陛下了,是真的吗?”
“是的。”
雪寂杀的眼睛微一亮,抬头饶有兴味道:“陛下……是怎样的人呢?”
凌千翼注视着远方隐约的灯光,淡淡道:“是令人尊敬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她没有说话,雪白的发悠游夜色中,像一场不真实的梦境。
一时间,只有脚步声空旷回荡,在深夜的街道里,一声声都似响在人心底。
忽然,浅浅的弧度在雪发的阴影下一荡而开——
“那么,”她轻轻道,“千翼对陛下,也只是尊敬而已么?”
“……!!!”
凌千翼向前走了两步,终于停下,安静回身,紫灰色的眸子依然幽邃如海,但不知什么时候,已有了冰冷的光迹。
映着路灯里幽暗的火光,那纤细玲珑的少女依然微笑浅浅,清丽如画。触到凌千翼的目光,她悠悠开口,语声柔曼:
“今天下午,神圣土龙天轮•弗朗明戈大人和神圣雷龙星暗•尼洛大人同时请求觐见陛下,却被告之‘陛下今天不见任何人’。她……”
清澈的语声微一顿,轻盈落定:“……知道千翼会回来,所以……在等你么。”
夜风悠游,夜雾氤氲。空旷的街道上,冷淡的少年,优雅的少女,久久对视。
紫灰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光星冰冷,似想要穿透对面的堡垒。
亮红色的眸子安静柔和,似笑非笑,仿佛已经洞悉了世间一切的秘密。
忽然——
“我只是八卦一下而已~千翼不会生气的吧。”
雪寂杀轻一偏头,眉眼弯弯如新月,刹那间,连空气里都似弥漫开了米白色小花的清新味道。
凌千翼淡淡看着她,眼里冷然的光芒渐渐消敛,却愈发平静得不可窥测。终于——
“不会。”
他回身继续朝前走去,俊逸无双的脸波澜不惊。雪寂杀的眸子微微一弯,亦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穿街过巷,渐渐离开了冷清的街区,路上也渐渐有了行人。
奇怪的是,行人们看到凌千翼,脸上的表情却各异其趣,有人明显一脸轻蔑厌恶,有人却露出了尊敬的神色,甚至停下脚步站在路边低头待他走过。面对这一切,某人只是神容淡淡地路过,仿佛它们都不存在。
远远的,已可以看见远方辉煌一片像要绵延到天际的灯火,凌千翼却忽然方向一转拐进了旁边一条冷清许多的小路。长巷之中,只有一两盏幽暗的灯光,在远处夜市隐约嘈杂的声音里,愈显得诡异骇人。
雪寂杀一边走一边环顾着两旁黑压压鬼屋般的旧建筑,奇道:“神圣火龙聆蓝•梅农维拉大人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么?”
“不是。”淡漠无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从这里去月人家比较近。”
入巷已深,脚步声愈发回荡得空旷。“说到神圣巨龙的话,”雪寂杀双手背在身后,依然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四周,似漫不经心道,“现在的五位神圣巨龙,都是怎样的人呢?”
“神圣巨龙”这个词,在广义是指称那些在血统、地位、智慧上高于普通巨龙的最高贵的龙族,狭义上却是指担任龙神守卫的五位自然系神圣巨龙,雪寂杀提到的“神圣巨龙”即是后一种意义。
凌千翼淡淡道:“风系神圣巨龙鬼刹•白沙瓦涅,火系神圣巨龙聆蓝•梅农维拉,雷系神圣巨龙星暗•尼洛,水系神圣巨龙三千帝狐牙,土系神圣巨龙天轮•弗朗明戈,都是拥有毁天灭地之实力的可怕存在,最好不要招惹他们,尤其是——”
他忽然顿住了。
不远处,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颀长,安静地映在她眼底,幽幽游弋。
“——弗朗明戈。”
柔软的金发下,阴影蓦然斑驳,而他眼下的那些暗影之中,隐约竟似有乳白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流蹿。
“天轮•弗朗明戈是被上一任龙神于人界收养的孤儿,即使在老龙神去世后,她对现在的龙神苍楼•狄拉索瓦也有着你不能想象的忠诚。像你这样来历不明的可疑分子,如果被她看到的话……”
穿堂的寒风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凛冽,昏暗灯光下,他眼底的流光如条条游鱼穿越海底,愈来愈快,愈来愈密,眼见得紫灰色的眸子已渐渐消融在了一片圣洁的白光之中!
电光石火的刹那!
“沙……”
一阵风卷过,独立夜色中的少年蓦然消失在了原地!
一瞬之间,耀眼的白光照亮了雪寂杀的脸,几乎同时,清冷语声淡淡响起在她耳边,伴随着纹丝不动抵在她颈下的光刃,刃中白光莹莹流转,如雪似玉,但她清楚,只要刃锋往前轻轻一划,自己立即就会身首异处!
“……如果被她看到的话,”凌千翼握着一瞬间凝成的武器平静地说了下去,仿佛根本没有移动过,“就不止是随便威胁你一下这么简单了。”
白光映照下,她的眼睛一霎间如此明亮,仿佛穿越红宝石的星彩之光。但,那样的光灿,却随即淹没在了刘海下柔软的阴影里。
“千翼果然就像老师说的那样,很难信任别人呢。”她目光微垂,水晶般剔透的皮肤,在白光中愈发晶莹剔透:“只不过……即使只是被随便威胁一下,我也会害怕的哦。”
凌千翼轻一牵唇:“在布罗镇被不良少年欺负时,那种表现才比较像‘害怕’。既然你可以演得那么好,现在为什么不继续?”
语落的一刹,他手里盛极的白光忽然消敛了。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他神容淡淡地向前走去。夜风中,衣袍飞扬,语声平静,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我并没有不信任你。”
听到这句话,雪寂杀终于微微震动,不由抬头,却只见到少年安静走远的背影,完美无瑕,却冷漠得不许人接近。
“既然你是狄奥多先生的学生,那么,就算来历不明,就算几天前还居心叵测地在数千里之外的地方试探我和月人,我依然会无条件地信任你,而你的身份与目的,若你不说,我也不会问……我想,月人也一样。但是,如果你试图滥用这样的信任——”
清悦语声,毫无停顿与迟缓地穿透了夜色。
“——我就在所有人之前杀了你。”
“……”
雪寂杀注视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幽暗的巷道深处,红宝石般的眸子里,微微的波纹终于安然无踪。
“……呵。”
浅浅的笑意,在雪发阴影下一弯而过,轻盈如风。
正要提步,她的目光倏然锐利了一刹,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几不可察地侧了侧目。身后,依然是暗巷深如海,大片的黑暗之中,只有飞尘游弋。
亮红的眸子映着巷底的暗影,久久未动。
忽然,她轻轻一笑,回身离开了。
良久,良久,深深的小巷之中,一道人影静静走了出去。远远的,只能看到那是清决干净的轮廓,黑袍飞扬,像隐藏在暗夜之中的精灵。
2012-05-20 20:22:47
“嗯……?”
斩月人靠坐在窗台上,夜风吹得他墨色的发不驯地飞扬,眼底的光芒带着隐微的戏谑笑意:“你是说,我们在布罗镇的那个晚上,她其实也在那里咯?”
“是的。”凌千翼坐在软椅里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红茶:“至少我不认为那只是一个巧合。不过,这件事也许什么都不能说明。”
这里是梅农维拉家的起居室,暖色调的陈设和柔软的坐椅——或许还有在斩月人的强烈抗议...
“嗯……?”
斩月人靠坐在窗台上,夜风吹得他墨色的发不驯地飞扬,眼底的光芒带着隐微的戏谑笑意:“你是说,我们在布罗镇的那个晚上,她其实也在那里咯?”
“是的。”凌千翼坐在软椅里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红茶:“至少我不认为那只是一个巧合。不过,这件事也许什么都不能说明。”
这里是梅农维拉家的起居室,暖色调的陈设和柔软的坐椅——或许还有在斩月人的强烈抗议下没有改为对称式设计的布局——让整个房间看上去非常舒适。此刻,房间里只有斩月人和凌千翼两个人。
“那她现在在哪里?”斩月人轻一侧目。
“她说想要在城里逛一逛,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就先回来了。对了,说到这个,你看出她是哪一族的了么?虽然跟你一样是红色的眼睛,但给我的感觉又和火系巨龙不太像。”
斩月人的眉毛顿时微微扬了起来,似笑非笑看向凌千翼:“你竟然看不出来?在你和一大堆龙一起过了好几百年之后,却连这种——”
凌千翼的额角不善地跳了一下,抬头喝红茶,表情冷淡:“就算从小在龙界长大,我依然属于人族,看到龙并不会觉得看到了同胞。”顿了顿,他的唇角戏谑地一弯:“不过,看上去即使我对十只不同的毛虫同时施一个障形术,你面对着十个一模一样的烛台也能立即指出哪个是卷叶蝶的幼虫,哪个和烟白蛾的亲缘关系更近——”
“闭嘴!”
听到“毛虫”两个字,斩月人脸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他从窗台上跳下来,神色不善地朝外走去,长柄烟斗在他的腰带上无辜地晃啊晃:“我和雪寂杀可不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烛台。”
“是的,显然你们也不是卷叶蝶或者烟白蛾的幼虫——”
“不许提到‘幼虫’这种恶心的词汇!”
“啊,真是让整个龙界震惊的新闻,未来的神圣火龙梅农维拉大人居然害怕毛虫。”凌千翼悠悠然搅动红茶,平静的语声和冷淡的表情配合得天衣无缝。
“更让人震惊的是,梅农维拉家的某个金毛人类居然对尊敬的龙神陛下居心叵测——”
懒洋洋的语声远远从走廊里传来,顿让凌千翼石化了。他注视着杯子里热气氤氲的红茶,白皙的手背上,分明有了暗青血管一分分清晰的轮廓……
……终于——
——跟这种爬虫没什么好计较的……没什么好计较的!
还是喝茶吧……喝茶……
“……嗯,味道真好。”
优雅的红茶香缭绕在夜空之下,让这个夜晚显得风度十足,正如某个金发贵公子的举止一样——虽然那双平静的紫灰色眸子里,分明隐藏着让人惊悚的内容,比如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比如说“假如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哼哼~
夜晚的奥兰托城灯火辉煌,龙来人往,非常热闹。雪寂杀悠悠然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时不时在路边的店铺前驻足片晌,欣赏圣城的特产,或与老板交谈,就像每个刚刚来到奥兰托城的人一样。
但是,那样垂落膝下的如雪长发,衬着纤细玲珑的身材、晶莹剔透的小脸,终究是太引人注目,一路走去,行人纷纷侧目,而与她交谈过的店铺老板们更是议论纷纷,猜测着是谁家的大小姐一个人出来逛街了。对这一切,雪寂杀并没有投以特别的注意,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忽然,她的眼睛微微一亮,在一家饰品店前停了下来。
店面很小,陈设得却很用心,各色宝石、金属在暖黄的烛光下闪烁得低调而华丽。在一众漂亮的环环链链间,一条手链分外惹眼。它安静地挂在墙壁上,墨色的丝绳上缀着七朵血红的蔷薇花,朵朵清透精致,光芒莹莹,让人第一眼看去就心生喜爱。
“对不起,打扰了。”
正趴在柜台后打磕睡的中年男人听到声音,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几乎同时,他的表情呆滞了。
一位他曾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正安静地站在门口冲着他微微而笑。她穿着明红色绣白花的裙子,个头娇小,身形纤细,看上去还没长大,最多最多只有十六岁——当然,如果她是龙的话这个年龄就该被重新讨论了。
看到柜台后的男人两眼红心扑扑直跳,雪寂杀礼貌地转身向那条红蔷薇手链走去。立即,老板一跃而起紧紧跟在她后面,带着三分谄媚笑道:“小姐,一个人出来吗?”
雪寂杀轻一牵唇,没有答话,只目光淡淡从那七颗红蔷薇上扫过,嫣然回头:“这条手链的颜色好漂亮。”
“那是当然的!”
一谈到生意,老板立即兴奋了,滔滔不绝道:“小姐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店吧?肯定是,如果你之前来过我一定记得,像你这样的——啊,扯远了。这条手链的话,你真是眼力好,一眼就看出这个颜色不一般。你知道这七朵蔷薇花是用什么石头做的吗?”
老板说到这里,吊胃口般停顿了一下。看到雪寂杀专注的眼神,他满意一笑,压低声音道:“告诉你吧,是‘胭脂蚕’!”
烛光之下,红宝石般的眸子倏然明亮了一刹。看她微微恍然,老板趁热打铁道:“胭脂蚕虽然不算很少见,但是像这条手链上的这么透明,几乎没有半点瑕疵的,就非常珍贵了。你看——”他从腰间摘下一个镶嵌着乳白晶石的小银筒,对着红蔷薇轻轻一晃,从银筒中射出的白光哗然穿透蔷薇,刹那间折射开了猫瞳一般完美的弧光!
浅浅的弧度,悄然弯起在了少女唇边。
但,老板却没有看到那样一弯而逝的笑意。收起光筒,他殷勤地把手链系在了雪寂杀莹白纤细的腕上,一边系一边赞美道:“小姐第一次来,恐怕对我的店还不熟悉,但这附近的夫人小姐,谁不是这家店的常客?之前,也有人喜欢这条手链,但上身效果没有一个人像小姐您这么好看的。看看您的眼睛,跟宝石似的,和这条链子再般配不过了!好了,您看看,怎么样?”
雪寂杀抬起手,轻轻晃了晃缠绕腕间的蔷薇花,一时间,烛光流转,将莹莹红光投射在雪肤粉墙上,像梦境一样美丽,竟让老板看得呆了一刹。但,只一瞬,他眼前一花,蔷薇的光灿已然伏贴地消敛在了少女腕上。
“谢谢你这么热心,我非常喜欢这些美丽的蔷薇。”雪寂杀优雅回身,把一个小小的紫红绸袋放在老板手里,戴着手链走出了店门,清澈的声音如同优美的长笛乐曲,“以后我会常来的。”
“感谢您的惠顾。”
老板低低弯腰鞠躬。待他确认那纤细的背影已走远后,赶紧蹿到柜台后,解开口袋上的金线把里面的金币全部倒了出来,只粗略一数,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灿烂中带着几分得意——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实在是……
好骗得过分!
雪寂杀离开首饰店,向梅农维拉家的府邸走去。腕上,被黑丝绳连缀着的七枚红蔷薇光芒幽微,确是美丽得无可比拟。
忽然,微寒的夜风“呼”一声卷过,轻轻扬起了她飘洒的雪发和衣裙。一刹间,光影缭乱,风过时,飞扬跋扈的阴影投落在了她的侧脸上。有人,悠悠然走在了她身边。
“作为继承了老头在魔法水晶蚀刻学方面全部心得的人,”略略低沉的声音,带着隐微的戏谑,“你应该知道,你手上戴着的东西根本不是胭脂蚕吧。”
雪寂杀轻一侧目,目光扫过少年桀骜不驯的侧影,笑意微牵,收回目光柔声应道:“梅农维拉大人的眼力真好。的确,虽然在净度上堪与真正的胭脂蚕媲美,但毫无疑问,那些美丽的蔷薇只是普通的红玉而已。说回来——”
她抬头一笑,注视着天上的月牙,眼睛晶亮:“——月人是专门来接我的吗?”
斩月人懒懒道:“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羞愤而死吗?”
雪寂杀微一怔,淡淡瞥了他一眼,悠然道:“人们一般认为,作为一名绅士,不应该这样对刚刚认识的淑女说话。”
“同时人们还认为,作为一名淑女,不应该对刚刚认识的任何人问你刚才问的那种问题——稍等一下。”说完这句话,斩月人朝路边的水果店走去,一边走一边朝瘦削的年轻老板挥手道:“拉鲁,有新鲜的雪萝果吗?”
正忙着把一堆芒果排列整齐的老板闻声抬头,看到斩月人,立即惊喜地笑起来,随手把一个没处放的芒果插到一排木瓜里,迅速迎出来:“有有,下午刚到的——你今天很闲嘛,竟然亲自来买这些东西。”
“出来随便逛逛。啊啊~好久没见你啊拉鲁,狄奥多老头那边很麻烦的,为了他的作业,我和千翼跑了半个龙界,今天中午才刚回来。”
“啧啧,这么说可不好,不知道多少人想拜在狄奥多先生门下都被拒绝了,虽然先生说得很委婉,但是——”
雪寂杀看着灯下愉快闲谈的那两人,眼里微微的恼火神色悄然消敛。亮红的眸子光芒流转,安然倒映着远处少年英俊的侧脸和明亮的笑意。
——诶……传说中的裂炎魔神啊……平时看上去也很普通的样子么。
剪着坚硬板寸的拉鲁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动作却陡然一僵。
在他视线正对着的位置,雪寂杀正站在屋宇的阴影中,看着他微微而笑。
僵硬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拉鲁便热情地冲着寂杀开口了:“这位小姐看上去很面生,不知道是……”
雪寂杀优雅地抬起手,语声柔曼:“你好,我是阿尼尔•狄奥多先生的学生,今天刚刚来到奥兰托城——真是一座有魅力的城市。”
“非常荣幸。不过我必须得说,听说狄奥多先生竟然有第三位学生,还是这样一位年轻美丽的小姐,我非常惊讶。”拉鲁拾起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俯身轻轻一吻,礼貌地退到了柜台后面。
“喔~看上去果然很不错啊~”
斩月人愉快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雪寂杀不由侧目,却只见到他举着两枚莹白可爱的雪萝果眼睛闪亮,不由莞尔,转身道:“天已经很晚了,梅农维拉大人。”
斩月人注视着手中浑圆的水果,轻轻一牵唇,淡淡笑道:“啊,是的。”
“……”
雪寂杀有些疑惑地偏了偏头:“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穿堂的风,漫不经心拂起了少年墨色的发,那些飞扬的阴影,瞬间缭乱在他脸沿分明的轮廓下。寂静,只一刹,桀骜的笑意蓦然张扬暗影之下。
“不行。”
语声淡淡,唇边的弧度轻如冷霜。
雪寂杀的眉毛微微一扬,注视着灯光下的少年,缓缓垂下了手。
水果店里,拉鲁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看到这边的情况,忍不住低声道:“喂,月人,你这是在干什么?”想了想,忽然恍然:“啊,如果你出门忘了带钱的话,下次来给我也没关系,谁让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斩月人唇角微扬:“啰嗦,谁没带钱啊。你——”
“你”字出口的一刹,地上的影子蓦地一花,下一瞬,大街上陡然响起了惊恐的叫声,来往人群乱糟糟地四散奔逃,像看到了怪物一样!
“——在旁边乖乖看着就好了,拉鲁。”
低沉语声中,斩月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街道正中,火红的眸子映着不远处少女的身影,似笑非笑。
“喂,我说——”
他轻轻抬了抬下巴,眼下阴影哗然消散,一瞬间燃烧眼底的火焰,张狂肆恣,笑容睥睨——
“——我们,打一架吧。”
雪寂杀的瞳孔轻轻一缩,目光一分分沉落,隐微游弋眼底的光芒明暗不定,映得他的影子亦真亦幻。
他只是随便站在那里,月光之下,发丝衣袍猎猎飞扬,但却莫名地让人感到了安静的力量,仿佛绝世的神刀,不需出鞘,已自战气如狂。
“呵。”见她不说话,斩月人轻一牵唇:“我不会欺负你是女孩子,我们就只用魔法好了——”他打了个响指,腰带上长柄的烟斗“啪”一声悬浮在了半空中,风车般急旋着落在了他手里。
雪寂杀忽然淡淡道:“看上去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空旷的街道正中,斩月人咧嘴一笑:“正是。”
语落的一瞬,“呼……”,宽大的红袍陡然鼓满了风,一霎间,丰沛的火元素如闻召唤,向着独立世界中央的少年狂涌过去,空气中隐约竟似有道道火红的流光倏然飞掠,流星般落进了烟斗的斗钵之中!
雪寂杀淡淡注视着那愈来愈亮的烟斗,浅浅的笑意忽一弯——
“那,至少我可以问,我是一不小心把府上最贵的瓷器打破了么?竟然让梅农维拉大人在大街上对我下战书?”
“不。”
干脆的回答,无由让她怔了一下,目光扫过,却只见到月色之下的少年眸光明亮,带着隐微的戏谑和邪气。
“因为,需要了解你,所以和你战斗,让我感受你的心性和觉悟。了解一个人的办法有几万种,只有这个办法最快,最直接。魔法,体术,或者用本尊混战一场……无论怎样都好。既然你是老头的学生——”
他微一顿,冷然锐色蓦然划破眼眸:
“——就算你逊到拒绝接受,我……也不会答应!”
2012-05-20 20:23:25
“……”
从刚才到现在,她脑海中先后飞掠过了二十七个理由用来解释这毫无道理的挑战,却完全没料到,事情的真相竟然这么的……
……这么的……
“……白痴!”
低语声中,恼火的神色几不可察地掠过她眼底。淡淡抬眼,却正触到对面那双火红的眸子,似笑非笑,睥睨而傲慢,一分分让她悄然收紧了指——
——这种白痴龙,要是在从前,我只要三秒钟……
…...
“……”
从刚才到现在,她脑海中先后飞掠过了二十七个理由用来解释这毫无道理的挑战,却完全没料到,事情的真相竟然这么的……
……这么的……
“……白痴!”
低语声中,恼火的神色几不可察地掠过她眼底。淡淡抬眼,却正触到对面那双火红的眸子,似笑非笑,睥睨而傲慢,一分分让她悄然收紧了指——
——这种白痴龙,要是在从前,我只要三秒钟……
……不可以!
她倏然闭了闭眼,暗暗警告自己不许这么容易被挑衅。
“嘁。”她忽然轻轻哼了一声,抬头笑意微牵,正要开口,危险的预感陡然袭上心头!
不待她反应,远处少年的身影忽然像没有重量的羽毛一样翩然飞掠而起,看上去无比悠游,但她只觉眼前月光陡一花,那双火红的眸子竟已近在眼前!
这一刹,世界仿佛被定格了一样死寂一片。他离她这么近,这么近,甚至让她感到了他的发掠过脸颊的轻盈触感……
……那些……轻盈的……
“嗤——”
衣袖,蓦地撕裂,鲜血喷溅而出!
身在半空的少年瞳孔轻轻一缩,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了异样的光芒。
“啪。”
斩月人轻轻落在了她身后。
沉默了一下,他慢慢回身,冷冷注视着跌在地上的纤细少女,目光微微闪烁,似后悔,又似有着更多的疑惑。寂静之中,他一分分垂下了手。
“啪。”
鲜血从烟斗上缓缓滑落,滴落在地。
“啪。”
鲜血从她臂上深深的伤痕里涌出,染红了衣裙。
风声幽微,雪白的发丝柔软垂落,深深浅浅的阴影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没有出声,甚至连神情都安静如初,但那一分分抿紧的唇分明泄露了强忍着的痛楚。莫名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轻轻在他心头划了一下,迅速得不等他反应,就被拉鲁急火火的声音打断了。
“月人,你怎么忽然出手啊,还下手这么重!千翼又不在这里,这下麻烦了。”
水果店老板提着急救箱匆匆跑了出来,蹲在寂杀身边正要采取急救措施,利落的动作却忽然因为街道两旁窃窃响起的恐惧低语声而凝滞了一下。然后——
“这里是怎么回事。”
清冽的女声淡淡从街道尽头传来,冰冷如霜雪,没有半分人间的温度。
声音响起的一刹间,这条奥兰托城的主干道倏然消声,就连某火龙当街发起挑战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
这异样的气氛,让斩月人心中微微一动,淡淡抬眼——
街道远处的黑影中,两道人影安静地走了出来。
光影流转,一分分照亮了当先一人挺直的鼻梁,深邃的金瞳,及耳的黑发,冷冽的神容。
下一秒。
“啪”,“啪”两声轻响,神圣土龙天轮•弗朗明戈站在了斩月人对面。
她穿着高及膝上的暗金长靴和直覆上双肘的手套,短打劲装勾勒出了完美无缺的身材。但,这一切映在斩月人眼底,却只让他眼底光芒愈冷。
——真是可怕的女人。随时……都在准备战斗啊。
只是,肆恣的笑意却无声扬起在了他唇边,眉峰微微一挑,斩月人双臂环胸愉快道:“晚上好,弗朗明戈。虽然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没有半点女人味,不过必须承认,你的身材还是不错的。”
天轮轻一抬眼,目光冷淡,仿佛刚刚注意到一只无礼的猴子。
冷金的眸子,火红的眸子,无声对视,只一刹,空气中就弥漫开了六月飞霜的严峻气氛。
就在这时——
“啊~说回来,月人~好久不见你的说。”
一个明快的声音忽然响起,照亮了温度急降的空气。斩月人移过目光,唇角微扬:“如果你一个人出现的话,我还是很乐意邀请你到我家里去的,星暗。”
站在天轮身边的男子有着紫墨色的短发和明亮的紫瞳,容貌俊朗,笑容阳光。明显感受到身边某女龙倏然冰冷的气场,神圣雷龙星暗•尼洛的心脏狂跳了一下,强笑道:“哈,哈……不要这么说嘛,天轮姐其实——”
“闭嘴。”
天轮冷冷打断了他,刀锋般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划过了斩月人的脸。
毫无征兆地,她闪身前掠,森冷寒光倒朔而上!斩月人轻一牵唇,抬起烟斗连拆带攻,身形急旋。一刹间,两道模糊的人影乍分骤合,一瞬间已过了数十招!
忽然——
“咣!”
巨响声中,火红的影子被撞击的巨力打得倒飞了出去,轰然落地,向后疾滑了十几米才堪堪站稳。飞扬的烟尘中,斩月人的目光骤然沉落,远处,天轮却已神容淡淡地收手站直,把神秘的武器收了回去。
“……天轮……姐……”旁边,星暗嘴角抽搐,笑得一脸凌乱。
——报复心超级重的……这家伙……
而且,最讨厌别人说她没有女人味了……-_-扶墙死……
至此,街道两旁的酱油群众才终于渐渐回过神来,看着天轮和星暗的目光顿时带上了几分敬畏。虽然说神圣巨龙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但亲眼见识过的人并没有多少,直到刚才那电光石火的几刹间,连梅农维拉家的魔头都被天轮逼得退让三分,这才让大家真正体会到了龙神守卫的力量。
——不愧是……在龙族之中也至高无上的神圣巨龙啊!那两个人!
天轮却只是若无其事地上前,目光垂落,冷冷扫过受伤的寂杀和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的拉鲁,眼中暗影蓦然弥漫。
寂静,只一刹。
“你是谁。”她的目光停在了雪寂杀身上,甚至连尾音都不是疑问的升调。
“……”
雪白的发丝悄然滑落,长发的阴影下,纤长的睫毛微微一晃,雪寂杀淡淡抬眼,眸子里深澈柔软的红,一刹间竟让天轮感到了无来由的触动,眼睛不由眯了起来,上前两步刚要开口,动作忽然一滞——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红影“呼”一声从她身边飞掠而过,倏然卷起的疾风扬起了她耳畔的黑发。几乎同时,倒抽凉气的声音在街道两边响成了一片,伴随着雪寂杀低低的惊呼声——
“喂——”
“不要吵,烦死了。”
低沉的语声中分明带着不耐烦,风过处,斩月人冷冷站在了街道正中,怀抱中,少女雪白的发丝柔软缠绕,愈映得那小小的人儿像一个精致易碎的洋娃娃。
仿佛这一幕还不够令人惊奇一样,斩月人冷然抬眼,看着天轮淡淡道:
“我梅农维拉家的客人,轮不到你管。”
“咔嚓!”
立竿见影的,几百个下巴脱臼的声音齐刷刷玄幻了这条街道——
——他脑子被门夹了吗?竟敢这么跟弗朗明戈大人说话!龙的命是长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
……
夜风森冷,瞬间缭乱了天轮眼下的阴影。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袖已被寂杀伤处的血一分分染上了暗红的颜色。
“……”雪寂杀僵在他怀里不敢动。
一直以来,习惯了一切都在掌控之下的生活,熟悉了无所不计算的方式,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一刹间竟让她有了微微的慌乱,只眼角余光瞥到惊坐在地上的拉鲁——后者已经吓得不知身处何地今夕何年了。
旁边,凌乱到不想说话的星暗叹了口气,缓缓抬手按住了缠绕腰间的锁链,随时准备出手救人——甚至已经不指望能阻止什么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啊啊~~通心粉真是人间至品啊——诶,虽然这里好像不是人间……哈,哈哈哈……”
随着这悠闲舒服的自言自语,一个胡子拉渣长相普通的男人从路边的小吃馆里闲闲踱了出来。他穿着一身不怎么整齐但还算干净的衣服,微微绻曲的黑发高高束起在脑后,当中已经有了零星的灰白色。
看到大街上石化一片的景象,他立即一脸见鬼地停住了,看上去刚刚才发现这里的异样。惊讶了一下后,他目光扫过,看到天轮,不由露出了微微恍然的神色,显然认为她的存在与一切事端都是可以兼容的。发现这一点后,他又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看了一眼,瞬间,悠闲愉快的表情凝固了……
“斩月人!!”
他大叫一声,抱头抓狂了:“我就知道,你一回来我就不要想好好吃完一盘通心粉……呜……上天对我不公平……”
斩月人的额角轻轻跳了一下,拒绝看他。
——麻烦死了……连他都……
路边,泪眼汪汪的男人看上去像一条可怜的小狗,但是那和斩月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火色眸子,却是这奥兰托城里绝不会被认错的标志!
“梅农维拉大人。”天轮看都没看他一眼,冷冷道:“这么看来,如果我现在让你儿子去医院里躺三个月,你是完全不会反对的。”
可怜兮兮的男人闻言立即两眼晶亮地跳了起来,欢欣鼓舞地叫道:“太好了!需要我帮你吗!”
“……!!!”
雪寂杀清楚地看到,抱着自己的那双臂上,一分分凸起了暗青色的血管,直蜿蜒进袖管深处。忍不住,她悄悄抬眼想看斩月人的表情,但他却忽然转身,一语不发向前走去。
与这边让人有些害怕的死寂相比,街道上的人群却在天轮叫出“梅农维拉大人”的一瞬,哗然沸腾了。
——不是吧!
这……这个看上去已经提前步入老龄心态的好脾气和善大叔,真……真的是……那个人?
曾以一己之力荡平南疆三千妖龙叛乱,传说中拥有龙界最强之战力的战神——
神圣火龙——聆蓝•梅农维拉!
……
众人的目光在路边某叔叔欣喜的笑容和眼角的泪珠上停留了一下,又在想象中那霸气拉风炫目无比的“聆蓝大人YY像”上停留了一下,立即都感受到了人生的幻灭无常。
毁掉一个偶像,原来也只需要一回眸的时间啊……
就在这样十里长街送神龙的沉痛气氛里,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人已经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只除了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的天轮。
“斩月人。”她忽然淡淡开口。
前方,颀长的背影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隐微的弧度,忽然无声勾起在天轮唇边,但语声却一如既往地冷漠:“既然你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作出了庇护她的举动,那么,如果她以后有任何危险的举动,毫无疑问——”
她微一顿,冷然锐色照亮了暗金瞳眸:
“——你会完全承担这份重责的吧。”
“罗里啰嗦,烦死了,你就是总这副样子才没有男人爱。”完全没有半秒迟疑的,斩月人轻一侧目,笑意睥睨张扬,眼底的光芒却冷若寒冰:“我说过了,梅农维拉家的客人轮不到你管。要是还想找茬的话……尽管冲着我来就是!”
说完,他收回目光正要走人,动作忽然微微一滞,看着前方街角颀长的少年身影,眉峰不由挑了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
凌千翼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他怀里洋娃娃般的少女:“因为寂杀一直没有回来,我还以为她迷路了。既然没事,我回去了。”
……什么啊-_-
斩月人满心凌乱,正在思考今晚为什么每个人看上去都特别难伺候时——
“啊啦啦~其实小翅膀是听人说月人和小轮子打起来了,很担心才过来的哦~”
清脆稚嫩的声音里,凌千翼顿时凝固了,淡淡侧目:“狐牙,你……”
“嘻……本来就是嘛~”“嘻嘻”笑声中,一个小脑袋“呼”的从凌千翼肩膀上探了出来,墨蓝色的短发在下巴旁俏皮地一弯,衬出了小女孩粉嫩的小脸。下一瞬,她的身影微微一花,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天轮面前不远处,脆声挥手招呼:
“HIHI~小轮子,小星星,阿蓝蓝,你们好~”
“哼。”天轮冷哼一声算是打过了招呼。
“哈,哈哈……晚上好,狐牙大人,但是我真的是龙龙不是猩猩……”星暗阳光灿烂地凌乱了。
“喔~三千帝大人,好久不见您。近来可好?”聆蓝眼睛微亮,声音温和,语带尊敬,笑容和谐。
……
尽管这条街的群众今晚已经参观神圣巨龙参观得审美疲劳了,并且以三千帝狐牙的资历,整个奥兰托城里应该不存在没有见过她的人。但是,每每看到平日高高在上的神圣巨龙们对一个可爱粉嫩的小萝莉毕恭毕敬,依然觉得……
……人生何处不惊奇啊-_-
狐牙水蓝色的大眼睛轻轻一扑闪:“我很好,但是在奥兰托城里随便打架不太好哦。小轮子,今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哼。”天轮毫不友善地抬起了视线,“斩月人,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说罢,她再不言声,转身离开了。
看到那双无敌水润的蓝眼睛转向自己,星暗会意,悄悄收回了一直按在武器上的手:“谢谢您及时赶过来,狐牙大人,否则今晚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和天轮一起离开了。
“然后,阿蓝蓝——”
神圣水龙三千帝狐牙轻一偏头,明亮的笑意顿时扬了起来。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一跃趴在了凌千翼的肩膀上,开心道:“人家好久没见到小翅膀和月人的说!今晚我要去阿蓝蓝家里住,可以吗~你们家有客人,没有关系吧~”
聆蓝宽和地挥了挥手:“我们家很宽敞……非常欢迎您,三千帝大人。”
“嗯~”狐牙舒服地趴在千翼肩膀上,眉眼弯弯,漫不经心道:“而且,人家也有一些事情想和阿蓝蓝说呢。”
听到这句话,斩月人和凌千翼立即无声地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发现了自己所想的内容——
——能让三千帝狐牙亲自过问的事,那只能是……
……骨龙!
2012-05-20 20:23:56
聆蓝大人没有夸大其词,梅农维拉家的确很宽敞,只这片常年雇佣奥兰托城里最好的园丁精心经营的庭院就足够印证他的话了。
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生而为龙,不是谁都常年乐意保持一个人类造型,尽管那很方便。但无论如何,设计一个以巨龙那庞大的身躯依然可以悠闲散步的花园,确实很有必要。
比如现在,它的合理性就显示出来了。
“……嗷……”
斩月人趴在人造湖...
聆蓝大人没有夸大其词,梅农维拉家的确很宽敞,只这片常年雇佣奥兰托城里最好的园丁精心经营的庭院就足够印证他的话了。
其实这也是可以理解的。生而为龙,不是谁都常年乐意保持一个人类造型,尽管那很方便。但无论如何,设计一个以巨龙那庞大的身躯依然可以悠闲散步的花园,确实很有必要。
比如现在,它的合理性就显示出来了。
“……嗷……”
斩月人趴在人造湖边,甩了甩尾巴,把它摆在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火红的大眼睛映着湖面上幽微闪烁的粼光,如同点点跃动的火花。
“这个湖从那边看过来本来是完美对称的——假如你不是好巧不巧地趴在这里的话。”
月亮的光芒微微一花,身形颀长的少年站在了火龙的大脑袋旁。斩月人直接无视某人的偏执狂言论,懒洋洋偏头:“你治好她的伤了?”
光明系法术一向以强大的治愈能力著称于这个世界,更何况现在站在这里的光明系法师还是光明神的儿子。因此,尽管寂杀的伤非常严重,斩月人依然没怎么担心——或者说愧疚过。
听到斩月人的问话,凌千翼冷淡地说:“如果有一天你可以不需要我收拾烂摊子,我将感激不尽。”
“那样的话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存在价值吗?啊,似乎有。”
“嘿嘿”笑声中,“扑”一片红雾消散,黑发飞扬的少年“砰”一声把自己砸在了凌千翼的肩膀上,从他脖子后面伸手过去拉住他的嘴角往上扯,作出僵硬的微笑:“如果你保持这个表情的话,奥兰托城里会有至少五百个女人排队请求嫁给你。你觉得,”斩月人在某人闪电般召唤出法杖的一瞬间跳下来,拍了拍手,似笑非笑,“苍楼陛下会秘密派人处决她们吗?”
“不会。因为小楼会亲自出手处决她们——以及你。”凌千翼冷冷说完,一秒都没停顿地结束了这个囧囧有神的话题:“从寂杀伤口的严重程度来看,你当时一定一心想把她的那只手砍掉。为什么?”
墨色的发无声飘拂,瞬间缭乱了斩月人眼下的阴影。沉默,只一刹,不驯的笑意翩然扬起。
“大概是我想试试她的斤两吧。”
凌千翼的目光微微一闪,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道:“原来如此。那我的问题问完了,再见。”
斩月人没有出声挽留。
湖光如星,安静地跃动在火红的瞳眸中,幽微难测。
——从拉鲁到千翼,每个人都看出那道伤口的异常了么……能在一条龙身上划出那么深的伤,无论是谁都会觉得我一定下了重手吧。
——是的,龙。
——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的本体是水系巨龙,绝对不会错!正是因为认准她有龙鳞的超强物理防御力,那时候才会毫不迟疑地攻过去想要迫她出手。如果她真的是龙,那种程度的攻击就算完全命中了,最多也不过造成一点划痕而已。
但……她……
火红的眸子里,森冷厉色倏然掠过。斩月人淡淡抬眼,注视着弯如狼牙的勾月,久久未动。湖风吹得他的衣袍发丝猎猎飘拂,只神情安静如海,不动声色间,敛藏了世界上最险恶的暗流。
忽然,他像感到了什么一样懒懒侧目。
远处,华丽的府邸中,一个亮着灯的窗口暗了下去。
那正是雪寂杀的房间。
深夜,寂静的暗调像流水一样流淌在梅农维拉府上空,一分分浸染着古老的砖缝和瓦檐,氤氲开一片雾样的迷幻风景。
勾月暗淡的光芒透过窗缝,安静地游弋在应该睡着人的床上,但是,它却只照亮了一片微微凸起的暖红被单,看上去就像有一个娇小玲珑的人绻在里面一样。
雪寂杀不在那里。
微寒的夜风悠悠游荡奥兰托城里,卷得一夜降下的飞尘落叶打着圈儿回旋。大片寂静之中,“呼……”一声轻响翩然惊动了空气,如同龙翼掠空,细至几不可闻。一刹间,斗篷下雪白的发哗然照亮了夜色,在月光下微微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随之响起的,是轻轻的敲门声。
“啪,啪。”
夜深无人应门。
门灯里的火光摇曳着,在石板路上投落了一片模糊的影子,尽管轮廓隐约,却依然可以看出那是纤细玲珑的少女身形,垂落膝下的长发柔顺安静。
等待半晌,少女又一次抬手敲门。
“啪,啪。”
依然无人应。屋里的人显然睡得很熟。
“……嘁。”
长巷中,少女似轻轻笑了一声。蓦然间,地上影子手臂的位置竟开始缓缓拉伸变形,一分分有了纤长的臂骨……庞大的手骨……修长的指骨……尖锐的爪尖!灯影之中,这只手的食指安静地探进了门上一个小小的破洞里,安静地在门内的黑暗中延伸,安静地……勾到了门锁。
“咔。”
锁落。
就在这一瞬——
“啊!”
惊恐的叫声从长巷尽头传来,只一声,就如见鬼般噎在了喉咙里。刹那间,少女的眸子里陡然划过一抹尖利的锐色,她霍然回头,望向叫声来处——
一个陌生的男人浑身颤抖着站在巷口的灯下,死死盯着少女的手,张大了嘴,叫都叫不出来。
那只手……
尽由白骨搭成,没有血肉,没有筋脉,没有温情与善意!
死寂,只一刹,男人蓦然回神,掉头就想跑。但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一阵轻盈的风陡然从身后扑来,带着似有若无的蔷薇淡香——
“咔嚓。”
一声干脆的轻响后,奥兰托城的夜色,重归寂静。
少女缓缓收回手,庞大的白骨利爪一分分重新变成了纤细的手臂。在她怀里,刚刚惊叫过的男人脖子扭曲地歪在一边,脸上还保留着万分惊恐的神色,这个表情却已经永远不能改变了。
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脚步声由远而来,有些不耐的咕哝声从少女刚刚敲过的那扇门后响了起来:“谁啊……这么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我——”
语声戛然而止,显是因为看到了自家门上那离奇打开了的门锁。
下一瞬,门霍然被推开了,一道瘦削的身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来,厉声喝道:“谁!啊——你是……”他的声音忽然停住了。
巷口,少女淡淡回眸,斗篷的阴影之下,亮红色的眸子静若深潭。
无声的对视之中,隐微的弧度忽然在她唇边轻轻一弯,笑意浅浅,语声优雅——
“晚上好。在这座遍地杀机的城市里,您竟然能够像这样熟睡,真是让人敬佩的心态呢……卡立温先生。”
听到“卡立温”三个字的瞬间,深巷之中的男人微微一震,瞬也不瞬地死盯着那道裹在斗篷中的纤细身影,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本来明亮中夹杂怒气的声线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低沉微哑的声音:
“在这里见到您让我非常惊讶。”
“但见到您我一点都不惊讶。”少女优雅地转身朝他走了过来。随着她的靠近,卡立温一分分垂下了目光。突然,他安静地单膝跪地,握住了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一切全凭您的吩咐,我尊敬的……”
他低下头,用双唇触到了少女手背上丝缎般的肌肤。
“……公主殿下。”
门灯昏暗的灯光幽幽摇曳,照亮了少女腕上血红色的蔷薇花,晶莹剔透,淡淡光转,像一场华丽而残酷的幻梦。
2012-05-20 20:24:17
仿佛是为了证明人类——以及龙类——的一切行为都是瞎折腾一样,这个多事之夜竟然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如过去已然消逝的那千万个夜晚以及将来还将降临的那千万个夜晚。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梅农维拉家的客厅时,雪寂杀悠悠然从楼上走了下来,看上去神清气爽,明显就是睡了一个好觉。她今天穿着款式别致的嫩草绿色蓬蓬裙,让早起打扫的女仆脑中情不自禁掠过了一个念头...
仿佛是为了证明人类——以及龙类——的一切行为都是瞎折腾一样,这个多事之夜竟然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一如过去已然消逝的那千万个夜晚以及将来还将降临的那千万个夜晚。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梅农维拉家的客厅时,雪寂杀悠悠然从楼上走了下来,看上去神清气爽,明显就是睡了一个好觉。她今天穿着款式别致的嫩草绿色蓬蓬裙,让早起打扫的女仆脑中情不自禁掠过了一个念头——
——她好像洋娃娃啊……可爱死了>_<
“呀~”雪寂杀目光流转,看到了楼梯下有些怔怔的女仆,浅浅的微笑顿时扬了起来:“早上好,玛莲。今天天气真好,昨天我还以为肯定要下雨呢。”
“这里的天气一向说不好,小姐。您起床之前雨才刚停,依我看,下午肯定还有一场大雨。”女仆垂下目光,忍住了这么快就被记住名字的惊喜,满怀敬意地等雪寂杀从面前走过,才终于激动地咬手绢热泪盈眶了——
——不仅人长得超~级可爱,性格也这么好!啊啊啊~~~
就算说她是真正的公主,我也会信的~~~~~~~!
雪寂杀走进起居室,在书架前停了下来,手指缓缓划过一排排摆得并不怎么整齐的书脊,想找一本感兴趣的书看。
“从上面数下来第三排,右边倒数第五本《邪恶生物:骨龙族的血腥历史》很不错。”
懒洋洋的声音里,窗边的一把椅子安静一转,露出了黑发飘散的火眸少年。敞开的衣领下,暗金色的项链在晨光下反射着璀璨的光点。
雪寂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只看到斩月人斜斜倚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叼在唇边的烟斗一晃一晃,像在嘲笑她的后知后觉。
“……”雪寂杀的额角不爽地跳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的脸都觉得很生气-_-
“感谢您的推荐,梅农维拉大人,虽然我很惊讶您竟然也会读书。您看上去不太像是那种类型。”
雪寂杀拿出那本描述骨龙族历史的书,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走人。
斩月人扬眉一笑,站起来跟在她身后悠悠然走出了起居室:“看在狄奥多老头的面子上,我还是作为主人问一句——昨晚一切都习惯么。”
“尽善尽美。”雪寂杀依然没有回头看他一眼,虽然声音柔和,但听上去语气生硬:“感谢千翼治好了我的伤,让我一觉睡到天亮。”
“这句话也只有文字部分是在感谢。”
“您觉得我的语气是在抱怨么,梅农维拉大人。”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还在记恨我昨晚伤到你的事吗?”
“您的想象力倒是值得称许。”
“或许不是想象。”
“毫无疑问就是——我说,梅农维拉大人!”雪寂杀陡地停住了脚步,沉默一秒,翩然回头,语声柔曼:“我只是想在您府上的花园里看看书,您为什么要这样寸步不离地监视我?还是说这在奥兰托城是常见的待客方法?”
斩月人没有说话,只右边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眼底微微的火焰颜色,似有若无。
晨光像无心的精灵,映着她笑意浅浅又藏着微微恼火的亮红眸子,可爱得无可比拟。莫名地,一个念头飞快地从脑海里掠了过去——
——她看上去真的好小哦……
明明言谈举止都很成熟的样子,但是,却是这么小只的家伙,无论怎么看都……
都……
……可爱死了>_<
“哼。”斩月人的唇角忽然扬了起来,下一瞬,不待雪寂杀来得及有半点反应,他忽然伸出两只手在她的脸上捏啊捏啊捏,懒洋洋道:“你真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啊,个子又矮,身上该长肉的地方又不长肉,昨天抱着你都没有什么手感——”
“!!!”
“砰”一声大响,某火龙的头狠狠地被他自己推荐的书砸了。雪寂杀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去接那本书,不由轻轻一牵唇,翩然转身,优雅而高傲地走掉了。
“——而且还很暴力。”
斩月人抬起了下巴。他注视着那道纤细的背影从容淡定地走出大门,睥睨的笑意一分分张扬唇边,伴随着低低的自语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不愿意跟人动手的样子啊……雪寂杀!”
于是,在这个云淡风轻的美好早晨,奥兰托城早起的叔叔们就看到了堪称梦境的一幕:一个长着白头发红眼睛的可爱小MM,优雅地走过清晨空旷的街道,笑意轻浅,目光纯净,让这条街都被一种神奇的光芒照亮了。
然而,几乎只用了半秒钟,怪蜀黍们的萝莉之梦就破灭了。
就在红眸萝莉身边,煞风景地走着一个同样长着红眼睛的家伙。他长着飞扬跋扈的黑发,皮肤有些苍白,但却英俊异常,唇边懒懒的弧度似不怀好意,又似冷漠睥睨,目光扫过,蠢蠢欲动的叔叔们立即退散了——
——梅农维拉家的恶龙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讨厌,原来他除了打架之外,把妹也很有一手的嘛,真是让人生气……
怪叔叔们没有看到,在这一派和谐的表象下,事情的真相其实是——
“梅农维拉大人。”雪寂杀目不斜视地穿街过巷,清澈的声音让人想到动听的长笛乐曲:“我确实没有看出您这样跟着我有什么意义。”
斩月人没有半秒迟疑懒懒道:“有。”
“哦?”雪寂杀的目光微微一闪,翩然移到了他脸上:“是什么?”
斩月人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邪恶的笑意蓦然张扬:“因为,小爷觉得你长得还算可爱,多看两眼也不会太影响心情,哈哈哈。”
“……!!”
雪寂杀冷冷看着身边某人肆无忌惮地大笑,完全没有半点顾忌街上其他人的打算,情不自禁一分分握紧了拳——
——真……真想现在就把他卸成八大块……
这个念头出现的一瞬,她的瞳孔忽然轻轻一缩,昨天晚上,他毫无征兆忽然动手的样子蓦然掠过脑海,让她陡然醒觉——
——他是在故意惹恼我?
难道说,他已经看出了我不能和人动手的原因?
冷然锐色倏然掠过眼底,她淡淡抬头看向他,却依然只看到桀骜不驯的侧脸,似笑而非笑,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半点警觉的样子。
——是我想多了吧。
和他比起来,反倒是凌千翼更需要小心……那个男人……
安静地站在暗影之中,用冷静而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一切……一切!
“说回来,”斩月人双手交叠枕在了脑后,漫不经心道,“千翼很关心你啊。虽然那家伙就是个滥好心的大圣母,但也不会看到哪个人回家晚了都出去找的。”
“滥好心?我倒觉得千翼很难接近呢。”
这时,两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北。因为靠近龙神的水晶宫,这里住着的大多是城中的名门贵族,只见到一座座华丽精致的花园缓缓从身边后退,道路两旁,建筑上隐约的浮雕纹饰透过叶缝游弋变幻,让人如同行走在静谧的梦境之中。
斩月人注视着新雨后如洗的蓝天,淡淡笑道:“嘁,你只是觉得他是一座偏执的冰山而已吧。其实,虽然他很麻烦,但至少跟有些纯粹腹黑的人完全不同——”
“梅农维拉大人。”
雪寂杀倏然停了下来,目光优雅地——同时隐含着不容置疑的怒气——停在了斩月人眼里,唇边似还有着浅浅的笑,但声音却冷然沉落:“从刚才开始,您就在不停地冷嘲热讽,指桑骂槐。我本来以为您虽然称不上温文尔雅,但至少还是出身高贵的——”
话未说完,一片黑影蓦然覆落她眼前,不待反应,整个人已被一只有力的手臂不由分说拉进了怀里。几乎同时,甚至没有给她惊恼的机会,“辚辚”车声从她刚刚站着的地方疾驰而过,“哗”的溅起一大片残留的雨水,她甚至可以从那个声音里想象出某恶龙的衣服现在已经变成了怎样的嘴脸……
车声迅速去远了,车里的人似乎赶得很急。
大片寂静之中,雪寂杀感到自己的脸上一分分浮起了让人恼火的热度,似是因为他怀里炙热的温度,又似是因为心底似有若无的愧疚和悔意……她轻轻动了一下,低声道:“喂,放开我。”
没有反应。
他的手臂依然环在她背上,并且一分分竟有了收紧的趋势,几乎要把那洋娃娃般的小人儿嵌进了怀里。
“……”雪寂杀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像现在这么不知所措过。
沉默数秒,她悄悄抬手用了几分力,想把他推开,但,几乎就在手碰到他胸膛的同时——
“哗”一声轻响,斩月人倏然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般抱着她飞跃而起,隐在屋檐与树影下飞快向前,转瞬间已穿越了数条街巷。隐隐的,已可以听到方才那辆马车的“辚辚”声悄悄鼓荡在了风中。
雪寂杀生来心思敏锐,虽一时慌乱,但见到这个阵势,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下也不再挣扎,眉头微皱轻声道:“那辆马车里有古怪?”
斩月人没有看她,只简洁地说了一句:“坐在里面的人,身上不是龙界的味道。”
这附近已完全是贵族的宅邸,四处悄然无声,只花木扶疏,树影横斜,马车轮子滚过石板路的声音异常清晰。这种情况下,就算是闯空门的小毛贼也不会把目标跟丢了,雪寂杀不由心中微松,轻一牵唇,嘲讽淡淡:“原来梅农维拉大人的鼻子也很灵。”
“比狗灵多了。”他脸上的笑意微微张扬,语声低沉,没有半点迟疑。
“……”雪寂杀的额角不善地一跳,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于无耻的力量。
忽然,她感到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刹,下一瞬,她的免费飞行器陡然改变方向,朝两栋豪宅间的小巷冲了进去,耳边,马车声迅速去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背后。
雪寂杀心思电转,眉峰顿时轻轻挑了起来:“马车里的人发现了我们,跳车跑掉了?”
斩月人轻一点头:“他想去北城门,或者出城。那辆空车现在大概在城里兜圈子吧。”说话间,动作半分未慢,几个起落之间,远远已看到了奥兰托城那直耸入云的宏伟城墙!
听到“北城门”三个字,雪寂杀的瞳孔倏然收缩了一刹,隐隐的不祥预感浮上心头。这一刹,她几乎可以肯定,那辆马车刚才从他们身边经过并非偶然,而此刻,那车里的神秘人直奔北城门外更非偶然!
那个人……会是谁?
只这么思忖的片刻,两人已冲出了城门,阴翳林影倏然洒落四处。那一片纷乱招摇的树枝林木间,雪寂杀几乎已无法辨认前方那人的行踪,但抱着他的斩月人却依然追赶得没有半分迟疑。陌生的环境、飞快的速度……她虽然努力想要记下来路,却很快就被大片一模一样的树林混淆了记忆。突然,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
“抓好。”
简洁的两个字,不等她反应,尾音已经带上了龙族声线那独特的浑厚共振。一霎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浮起在心底——
“——喂,等等,你该不会是想——”
语声未落,“嗷——”一声嘹亮的龙吟蓦然震动了晨光下的山林,陡然铺展的火红巨翼映得这阴沉的天空一片明亮,伴随着雪寂杀终于忍不住气恼的声音——
“斩月人!你……是白痴!”
是不是白痴,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被火龙轻轻一甩,准确地落在了龙背上,那些光滑的鳞片险些把她摔下去,紧急之中一把抓住龙颈上的刺,才堪堪保持住了平衡。不等她有任何抗议的机会,他冷笑的声音已在群山中激起了一片“嗡嗡”低响——
“能坐在我背上的人可是很少的。不过,你要是自己掉下去的话,就不关我事了。”
雪寂杀闻言赶紧又抓稳了一点。
从龙背上俯视下去,飞掠向后的苍翠群山有一种悚然的美感。在那深深浅浅的绿色之间,一道疾速前掠的黑影分外显眼,正是他们一路追踪至此的神秘人!
“他——”
雪寂杀刚说了一个字,身下火龙二话不说箭般俯冲而下,一霎间凌乱飞舞气流中的白发模糊了她的视线,只感觉身周接连不断地响起“噼里啪啦”树枝断裂的声音,下一秒,巨大的震动伴随着轰然巨响震骇了群山,飞旋的世界终于安稳。
火龙降落在了山间。
她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拨开滑落眼前的发丝四顾张望,映入眼帘的,尽是兀然伫立的深茂林木,枝杈还在方才巨龙掀起的气旋中不安地摆动着。
没有什么黑衣人。
仿佛影子一样,在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消失了——一念及此,她心中似有什么东西悄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