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平凡世界
--关于这个题目
今天不意间与好友聊及往事。
听着听着,好友说,你描述的情况与《平凡的世界》里的情节很像啊,建议根据你的经历写一本书,题目我都替你想好了,叫《不凡的世界》。思来想去,这个可不敢当,谈不上写书,更不敢与此齐名,最多叫《我的平凡世界》吧,权当记录自己以前生活的点点滴滴,感恩父母,警醒自己,教育子女,忆苦思甜吧。
我的平凡世界之一
我的高中
关于中考
我的初中是在我们村里面上的。当时,乡里共有两所初级中学,其中的乡一中就设在我们村。
作为当时的农村初中,教育水平有限,经过初中三年异常艰苦的学习,我还是没有考上当时填报的志愿—临汾师范学校。记得当时中考完后,班主任把我叫到他家,问我能估多少分。我说应该能考到500吧(满分为600)。班主任老师有点不相信,因为自建校以来,还有没哪年有哪个学生能考过500分的。
等到中考成绩出来,我考了520分,创了记录,但是还是没能考上师范学校,因为它的分数线是521分。其实报考报考师范学校是有原因的,因为学制三年毕业后就可以就业,就业好,花费少,作为农村学生,经济原因永远是考虑的重要因素。
就在我准备来年复读再继续考的时候,一天中午,突然就收到邮递员送来的一份高中录取通知书,它不同与一般的通知书:一是在高中正开始录取工作前,我就收到了;二是它是用手写在一个半张白纸上的,好像是很随意,一点也不正式,只是下在加盖了“霍州市第一中学”的印章,才让人感觉到确实是高中发来的。当时百思不得其解,我没有报考,为什么高中要给我发录取通知呢?是不是搞错了?所以也没把它当回事,录取通知书也扔到了一边。
等到好像是到了8月份的时候,一天中午吃过饭,父亲把我叫到跟前,郑重地问我,既然高中发来了录取通知书,你考虑一下倒底去不去上?上了高中,才能上大学,那可是你小时候的理想,我建议你还是去上吧?我嘟囔着:费用那么高,不上了,我明年复读继续考师范。就这样,到了开学的时候我没去报到。
直到有一天,我一个远房姑姑,她在市教育局上班,她的丈夫是市政协主席,她听说这个事后劝我:你相当于是市一中特招的学生,你为什么不上?好多人想上还上不了呢,上完高中再考个大学不比你上师范好吗?到时出人投地,你父母多有光?我说:姑姑,不是我不想上,高中三年,大学四年,得花多少钱,你看我爸都成什么样子了,他哪能承受得起呢?父亲说:儿子,只要你能上,你能上到哪爸就供你到哪,哪怕是砸锅卖铁。
就这样,经过几天的考虑,在别人已经报到上学几天后,我去高中报到了,好像录取通知书都没找到。
关于钱的那些事
学费:报到的第一件事,那就是交学费,我记得相当清楚,要一次交315元,那是1995年,对我们家来说,是一笔巨大的开支,我们去城里报到的时候,父亲也只是带了不到100块钱。怎么办呢?我提出不上了,回村复读。父亲不同意,让我在学校等他,过了一个小时左右,父亲回来了,手里拿着皱巴巴都握出汗的300元钱,激动地说:看,咱们有钱了,你可以上学了。
事后得知,那300元钱是姑姑“借”给我们的,爸爸多次去还都没有收。
生活费:从1995年到1998年高中三年期间,我每周的全部费用是20元。
那时我们是买饭票,然后到食堂凭饭票买馍馍和菜。一斤饭票1.25元,每个馍馍是二两,可以买5个馍馍。当时家里确实是拿不出更多的钱来给我上学,就连每周的20块钱都是东拼西凑借来的,我们家在村里来说是非常贫困的,借钱的难度可想而知。更要命的是,我在那个阶段特能吃,一天三顿,每顿5个馍馍,一天就是三斤,这样我除了每天吃馍包馍就再也没有钱买菜吃了。不过,那时也不觉得苦,吃馍馍喝白开水,甚至是凉水也挺快乐的。时间长了,这事让妈妈知道了,妈妈就开始给你带菜,每周日从家走的时候,妈妈给我炒两大瓶子菜,我带到学校,省着点吃可以吃一周的。这样冬天还好,夏天的时候,不过两三天菜就馊掉了,但也比没菜吃强啊,所以忍一忍也可以吃五天的。
我吃了三年,身体也从1.5米蹿到了近1.8米。
工作后,胃部老是不舒服,去医院检查后确定是胃病,还挺严重。其实不舒服并不是工作后才有的,只是在上学的时候经济原因没有去检查,也没有去治疗。因为这件事,妈妈直到现在还数落爸爸,称都是高中吃了三年馊菜给落下的病。我倒是没这么认为,毕竟我高中三年比他们在家过的还好。
高中的生活,除了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其它地方我是几乎不去的,甚至不出校门,因为出去多多少少都得花点钱,这是我所不能承受的。除了吃馍馍,我再也没有钱去买其它的了,甚至是学习用品。
我的家乡是典型的黄土高原,沟沟坎坎,路无三分平,不是上坡就是下坡。从我们家到市里学校,大概有二十多里的山路,如果坐公交车,一个来回得8块钱,一个月就得32
元。解决的办法也是有的,亲戚家不用的二八式自行车借给我了,除了铃铛不响,刹车不灵外,它确实还能走。最难的就是去学校了,全是下坡路,有的坡还很陡,怎么办呢?咱有脚刹,一点也不成问题,半个多小时也就到学校了。那回家就更不是问题了,因为全是上坡,不需要刹车的,但需要一直骑行两个小时。只记得每年冬天到家后,天都黑了,到学校后,耳朵、手、脚都没有了知觉,等缓过来后,奇疼奇庠。不过还好,我从没得过冻疮。
卖菜:那时家里除了卖粮食挣些收入外,其它的就是靠爸爸打零工和种点菜了。记得有一年,爸爸去外地犁地挣钱,地里的南瓜熟了,再不卖,下周的生活费就无着落,且容易坏而且还有可能被人偷,家里又没有其它人可以去。最后,我决定和弟弟去镇上卖。那天一大早,我和弟弟摘好南瓜,一人一辆二八式自行车,后面挂两个大筐子,基本比我们矮不了多少,骑了十几里的山路到镇上卖了十来块钱。记得很清楚的一件事,最后剩两个南瓜的时候,一户人家的女主人出来买,反正就只有两个,马上得回家吃早饭了,就便宜卖给她,5毛钱,她把南瓜拿回家,说是马上拿钱出来,结果,她只给了我们两毛钱,说是如果不行把南瓜拿走,转身就关门回家了,我们很无奈,也没有办法,只有离开。所以,当时我非常恨城里人。
等我们回到家,可把妈妈急坏了,因为那全是坡道,一边是高耸的断壁残垣,一边是几十米深的沟壑,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捡钱:上高二的某一天下午,黑风卷着乌云,风沙飞扬,我刚在食堂打好馍馍准备回宿舍,无奈风太大,我就临时躲到了墙角避风,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我发现了一堆枯黄的树叶中若隐若现的5元钱,当时那个激动啊,赶快揣好(没交老师,承认错误)逃也似的冲回了宿舍,那一个月是我高中生活最富裕的一段日子。
奖学金:高中面临着两种非常重要的考试,一个是毕业会考,就是高中毕业考试;一种是高考。我们当时的会考成绩如果好,可以得到奖学金300元。这个在我高一时就知道了,因为我们教育楼大厅有一块展板,上面挂着上一届会考得了9个A的同学信息,当时我就下定决心,我一定也要拿到9个A。所以不论是主科还是副科,我都努力,到了会考时,全校也只有我一个人拿到了9个A。发奖的那天下午,好像是市里举行的仪式,还挺隆重的。学校要求我们穿白衬衣,蓝裤子。当天,我记得我借同学父亲的一条蓝裤,宽宽大大,一点也不合身,去参加的奖学金发放典礼,给我发奖的正好是我远房的那个当市政协主席的姑父,从他鼓励的眼神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城里人的热情,开始对城里人改变了一些看法。
高中生活,好像我一直在谈钱的事情,它确实让我非常拮据,甚至让我非常难堪过。但我从来没有因为钱而影响自己的学业,三年后,我顺利地考上了大学。
我的平凡世界之二
矿泉水的味道
十多年前,远在异乡求学的我,家庭条件异常窘迫,父母为此压力很大,特别是母亲,经常泪水涟涟,逢人便讲:对不起自己的儿子,让儿子受苦了。而不谙世事的我,并未能完全体会到母亲的含辛茹苦。
1999年的春节,为了能节省来回路费,同时还可以打工挣些学费,我决定留校打工。当电话那头等着儿子回家过年的母亲听到我的想法后,迟迟没有应答,此时,我能体会到母亲巨大的失望和无奈!半晌,听筒那头传来了母亲轻微的啜泣和极不情愿的吮喏声。我已经完全想像到了母亲此时的心情和她最想说的话,便匆匆挂了电话。
此后的几天,我忐忑不安的搜寻着自己的打工之路。没几天,邻居便给我捎来话:军,你赶快回来吧,你妈妈都快变成泪人了。
听完后,我立马打点行装,向同学借了50元路费,第三天便从千里之外的重庆赶回了山西老家。至今我依然清晰的记得母亲见到我那刻喜极而泣而又异常惊异的表情,此时,我已是满腹的泪水。
因为那趟列车实在太差,坐车的时间实在太长而又没有饮用水,临行前,在学校的小卖部买了几瓶矿泉水。到家时,还剩一瓶。母亲在帮我收拾东西时讲:“这东西怎么这么清,好不好喝呀?”我接过来就要打开,母亲赶忙拦住:“乡下人,家里天天有开水喝,喝这干啥呀,你上学的路上喝。”说着母亲便“藏”进了家里的小柜里,我也没有多想,过完年我上学离家时,母亲又把那瓶矿泉水给我装进了书包。
昨天,也就是十三年后的今天,与姐姐聊天时,姐问我:“你还记不记得你上大学时,那年春节回家带回来的那瓶矿泉水?”我使劲地搜索着记忆深处,终于回忆起来。姐继续说:“妈妈当时不止一次地打量那瓶水,经常从小柜里拿出来帮你擦一擦,有一次我曾听到妈妈自语'这么好看的水,什么味道呀?'”不争气的眼泪又迷茫了我的双眼,我为什么当时不打开让母亲喝一口呢,也就是一块钱一瓶的矿泉水呀!
这就是母亲,一个时刻为你牵肠挂肚而又无任何索求于你的人!
而今身为人父的我,对父母之爱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值得庆幸的是,我的父母依然健在,老天还留给他(她)们充足的时间来享受子女的孝顺,使我还有机会补偿对父母的歉亏。
现在的父母,有孝顺的子女,有可爱的孙儿,有宽敞的住房,有受人尊敬的地位,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饥荒,也没有了生活的压力。
母亲经常说:“儿呀,虽然你不能经常回家,但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和你爸受了40多年的苦,现在跟你们姊妹三个享福了!”
想着母亲那满头的白发和慈祥的面容,我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我的平凡世界之三
我的父亲
题记:我是多么庆幸,多年后我终于读懂父亲的爱,而我的父亲依然在等着我,一切都还来得及。
记得在上小学那会儿,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叫《我的父亲/母亲》,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写母亲。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是写有关父亲、母亲的文字,我首先想到的也总是母亲。父亲的少言寡语,没有给当时的我带来深刻的记忆。
上中学了,由于寄宿学校,父亲会为了给我筹每周20元的生活费而四处奔波。为了给我增加营养,父亲每周三骑上他那会辆“咯吱、咯吱”唱歌的二八式自行车,给我送一次家里炒好的菜,可以吃三天。有一年年冬天的雪真大,教室的窗户外,我看见了不远处的父亲,他推着车在风雪中艰难的前行,挂在车把上的饭盒随着他的脚步一晃一晃的。不得不说的是,直到我懂事之后才知道,我家和学校之间的物理距离足足有20多公里的山路,而父亲对我的爱却永远都是零距离。
上大学的时候,我离开家去了外地。叛逆期的个性早已消失不见,只是和父亲的关系依然不如和母亲那般亲近。每次给家里打电话,第一个接起电话的总是父亲,而我也总是忽略父亲问候的话语,将话题转向母亲。后来父亲知道了我每次打来电话目的是为了找母亲后,他依然第一个接起电话,然后急匆匆的说:“找你妈么?等一下啊,你妈就在旁边呢,我让她接电话。”很多年后我和母亲闲聊时才知道,当年父亲把电话交给母亲之后,他努力的将耳朵凑到话筒边,只是为了听听我的声音。
大学毕业以后,我参加了公务员考试。父亲陪我坐了几天的车,来到那个陌生的城市参加面试。就像当年参加高考一样,父亲把我送到考场门口,没有任何叮咛的话,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就在大门即将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回头望了望父亲,他依然站在原地看着我,嘴角上因为连夜的奔波劳累而长出的水泡显得那般明显。我那紧张的心突然变得异常宁静。我知道,不管结果好与坏,我的父亲都会一直等着我,带我回家。
工作后,由于职业的原因我很少回家。每次回家,父亲总会准备很多我喜欢吃的东西,然后提前几个小时赶在我下车之前站在路口等我。雨点打在车窗上,我看见父亲的身影,他正探着头,努力的向车驶来的方向张望。他穿着两年前我买给他的已经洗的泛黄了的T血,稀疏的头发被雨淋成一缕一缕的紧贴在额前,他的身影不再高大,他的动作不再敏捷。我突然意识到,我依赖的那座大山,在我成长的过程中已悄然老去。车停了,我擦干眼泪,下车,迎上前抱了抱对面小跑而来的父亲。他的肩膀已不如当年那么宽阔,可是依然可以为我支撑起一片蔚蓝的天空。
我是多么庆幸,多年后我终于读懂父亲的爱,而我的父亲依然在等着我,一切都还来得及。那个对我恩重如山的人啊,我的掌心依旧留有你的温暖,拉着你的手,跟随着你蹒跚的脚步,父亲,请带我回家。
我的平凡世界之四
我的父母没有生日
我的父母都是文盲,他们没有生日,确切的说不是没有,而是没人有告诉他们,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先从母亲说起:
在她的妈妈(也就是我的亲姥姥)生她的时候因难产去世了,五十多年前的男人是不会抚养娃娃的,迫于无奈,将我的母亲送人了,那时她出生还不到一天,没有看到自己母亲一眼,没吃过一口奶水,甚至连自己父亲都没有任何的印象,就这样被送人了,别人匆匆地抱走,不问任何原由,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在领养她的家庭中,母亲可以说是受尽了苦,吃不饱、穿不暖、学不给上......。就在这样的环境中,我的母亲替外婆养大了本应该由她抚养的七个娃娃。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就越来越搞不明白,当时的外公、外婆还没有生养小孩,为什么要领养我的母亲呢?(老家一般都是不会生养的人才会领养小孩)外婆的一位邻居老大爷告诉了我真相:“军呀,你妈妈在你外婆家那些年一直在当长工使唤呀!从你妈妈四、五岁开始,你外婆一共生了十几个小孩,最后成了七个,就是你现在的五个舅舅和两个姨姨。从你外婆生下他们开始,她就不管了,那时你的妈妈不过几岁,不让上学,这七个孩子几乎是你妈一个人带大的,你妈当时小小的身材,要管他们全家人吃喝,侍候你外婆,本来自己还是个娃娃就得背上一个娃娃,再领上好几个,还得干其它的......
。那时缺衣少穿的,你妈总是最后一个吃,有就吃点,没有就不给吃了。我自己亲眼见到一件事,终身都忘不了。那时你外婆家那么多小孩,没吃的,你妈带着你舅舅们,饿的直哭呀,你妈到处给他们找吃的,好不容易在炕缝中找到一粒馍渣,你妈还把它分成两半给你舅舅们,她自己只能舔舔手。等把他们都带大了,你外婆才让你妈妈出嫁的,你妈真是受够苦了,所以你一定要孝顺”。
据我了解,妈妈的这种悲惨的日子过了有好几十年,甚至是在妈妈把他们带大,在妈妈成家后,还要受到她所谓的某个不知廉耻的“弟弟”的盘剥!不过老天爷是公平的,让它断子绝孙、众叛亲离、龟缩一隅,像丧家之犬,可怜可悲更可恨!
“出嫁以后,你妈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你妈生了你姊妹三人,从来没人管,你妈每次都是上午生完娃娃,下午就下地干活了,你爸也是领养的,他的命运还不如你妈。那时分家后,你们没吃的,你爸爸身体也不好,也没有文化,只能每天到煤矿上拉煤到城里去卖,然后换回一天的口粮,一天不去,第二天就没吃的,所以也照顾不了你妈,你的爷爷、奶奶几乎也不管”。
儿时的我,这些话就像用钢针刺在我的心上一样,发誓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所以不论什么条件,我不管,一心只想着学习,在没人辅导、教育水平低下的山间农村,靠着超出别人千万倍的努力,甚至是残酷的付出,寒窗苦读十几年,老天爷他是公平的,我不断刷新着历史--乡第一名、市第一名、村里第一名重点大学生... ...最后,我成功了,我终于考上了大学,当了一名公务员,姐姐、弟弟也很争气,家庭条件日益改善,父母在村里也再没有人瞧不起了。
再说说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原本是河南人,他出生的那几年,年年闹饥荒,粮食没有,就连树皮都吃光了,父亲告诉我,吃完树皮后拉不出来,爷爷就用小棍子从屁股里面给他往外掏,每次都是血肉模糊。最后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把他从河南送到了山西,同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山西的爷爷地不种、种不收。把十几亩地交给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来管,干不好就是锄头把子、皮带伺候。活干不完不让吃,干不好不让吃,吃饭过程中上个厕所,还不让吃,说是肚子腾空了,吃的就多了。
父亲的童年里除了下地干活,忍饥挨饿和挨打现也没有其它的了,更不要说玩和上学了。
所以,在我的童年里,是没有外公、外婆,也几乎是没有爷爷、奶奶陪我们玩,给我们压岁钱,给我们买吃的,或是其它。有的是黑脸和白眼。我想,我的父母应该也没有吧!肯定没有!!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妈妈满腿的青经、要命的偏头疼、歪曲剧疼的手指是怎么来的了;终于明白了爸爸瘦弱的身体、倔强的脾气、男人少有的慈祥的眼神是怎么来的了;终于明白了我们小时候全村人的白眼、看不起是怎么来的了。
父母成家生下我们的时候,条件仍然很差,天天为生计奔波。我的脑海中永远也忘不了一个场景:天黑了,妈妈和我们坐在漆黑的院中等着爸爸卖煤回来,听着远处嗒、嗒、嗒的骡蹄声,我们知道爸爸回来了,飞一般地冲出去帮爸爸卸车,喂骡子,妈妈赶紧回家给爸爸下面条。然后,我们全部坐在炕上,妈妈在灶台,点着昏黄的煤油灯,烧着爸爸兜回来的煤渣,给爸爸下面。浓浓的气雾,衬托出了妈妈慈祥的、爸爸黝黑的脸庞。
好像是我在上小学或者更早的时候,那时还我还小,乡里的初级中学定在了我们村,要盖校舍,爸爸去出义务工,但是老天爷似乎从来不眷顾这个可怜的家庭,一次一次的折磨,一次一次的灾祸... ...在几十米的高空,爸爸脚底下的水泥预制板不可思议的断了,爸爸重重的摔到了地下,而那块断裂的水泥板正好砸中了他的头... ...。爸爸在医院躺了可能有几十天,发着40多度的高烧,人事不省。那时条件不好,没有冰箱,舅舅冒着生命危险每天骑着自行车到煤矿坑底下找冰块给爸爸降温,就这样熬了几十天,在所有人都以为没有任何希望的时候,爸爸奇迹般的醒过来了,真的是奇迹,他醒了!也许是老天眷顾他,也许是放不下他的3个小孩,也许还有与他同患难的妻子... ...。至今,爸爸的右额头仍有核桃大小一块没有骨头,只有薄薄的一层皮,由此影响,右眼睛也越来越小,视力越来越差。在这次事故中,爸爸只花费了公家支付的800多元的医疗费,没有申请一分补偿。用爸爸的话说:“我的儿子以后也要在这里上学,我现在已经好了,没关系”。
就是这样的父母,他们受尽了人间的苦难,等过上好日子了,又不忍心给自己的子女带来些许的、哪怕是一点点的负担。
父母从来给我都是报喜不报忧。出门在外,五年多了由于种种理由没有回老家探亲,家里的日常开销都是父母自己种地挣一点,姐姐、弟弟给一点。每次打电话父母都会说:“庄稼人,种地够吃就行了,哪有那么多花销,你在外花销大,我们有你姐姐和弟弟照顾就够了,你别为我们操心,我们有钱花。”作为儿子的我,真的就相信了他们的话,很少给他们寄钱,只是偶尔问问姐姐、弟弟给父母钱了没有,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也就没当回事。那天,姐姐无意中告诉我一件事,我发现我错了,这么多年我真的错了。姐姐说:“我以前给爸妈钱的时候,他们狠推,死活都不要,或者说只拿其中一少部分。但是上一次我给的时候,爸爸没有推,全部收下了,我觉得他们可能是真没有钱花了。”听完后,我突然明白了。
等我把电话打过去问明情况要给他们寄钱的时候,妈妈哭了:“儿子,你跟父母这么多年,你受的苦妈都知道,你从十六岁就一个人在外,你上学、找工作、结婚、买房我们没有帮上你一点忙。上学供不起你,你弟弟辍学打工供你,你姐姐资助你;结婚、买房子你贷款,我们同样没给你一分钱;生了孩子因为其它原因也没能给你照看。从十六岁我们就没有管你了,我们凭什么要你的钱?”
我的妈妈呀,恩重如山的妈妈,你问儿子要,儿子给你都是天经地义的,是儿子错了,儿子太天真了,相信了你的话。
就在昨天,妈妈告诉我,她找到她的亲生父亲了,老人现已病入膏肓,没有几天了,在弥留之际给妈妈打了电话。昨天,在家的全部人都去了,老人交待了妈妈一些事情:“你的母亲去世时只有二十岁,她没有名字,没有照片,当时只是草草埋了一下,等我死后,你把我们埋在一起,好好发送一下你母亲,她一个人太孤单了。五十多年了,我知道你在哪,但我只生了你,没有养你,我没脸去看你呀。”也就是在这一天,我知道了我亲姥爷还在人世,知道了他就我妈妈这么一个女儿,知道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良苦用心,知道了这五十多年来他内心的煎熬,我妈妈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妈妈,请在祭奠姥姥时,告诉她老人家,她不但有女儿,还有外孙、外孙女、曾外孙、曾外孙女,并且请告诉她,我们都过得很好,在遥远的大西北,还有她的亲人,真正的亲人为他们尽孝送终!毕竟,那是我的亲姥姥姥,我妈妈的亲妈妈,唯一的。
......
现在,每年的正月初十,同一天,就是我父母的生日,也许,这一天对他们来说有特别的意义,也许,这一天就是他们真正的生日吧!我希望是后者。
我不脆弱,但父母之恩重于山,将心比心,我承受不起!
后记:2012年9月29日,姥爷去世了,他告诉妈妈,不要给他尽孝,他没有资格享受。就这样一个老人,迫不得已把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送给别人,之后自己疯了(是真的疯了,后来过了几年才慢慢好的,老人的邻居告诉我们的),等到好不容易找到女儿了,又死活不到女儿家看看,也不让尽孝,他内心的纠结,谁又能理解!!!!!
我的平凡世界之五
又想起了父母
那是一年前的一个黑凄凄的早晨,天气阴冷,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甚至连续路灯都无精打采,我陪同事和他妈妈一起送走了(回老家)他的爸爸,从遥远的喀什回到内地的老家,老人孤身一人,没有选择坐飞机,就连快车都没舍得坐,可能是为了给并不宽裕的儿子省点钱,但也许是希望火车走的慢一些,他老人家可以在新疆的土地上多留点时间,那怕是几个小时、几分钟… …,因为这里有他终身的牵挂,有他心头那永远也抹不去的一丝伤痛… …,但他迫不得已,分别的时候没有过多的话语,没有拥抱,没有挥手,好像很残忍。但我分明看到了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眼里的泪水,连我这人外人最后也没能忍住。
一年后的今天,同样是天还没亮,漫天的黄沙,仍然是在这种让人窒息、让人感觉凄凉和孤独的气氛中,我和同事又送走了她的母亲。从上车到飞机场,老人一直在哭泣,我没有安慰她,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因为我怕一开口,我也会忍不住,送别的十公里路程我心里比老人更难受,但没有人能够体会。
同事的老家还有兄弟姐妹,也有小孩子需要大人来领,所以几十年来从来未离家、从未分开过的两位老人由此分隔两地,一人看一家。对离别之苦深有体会的我们这些在外的游子是最能体会这种心情了。在这期间,同事的母亲也多次提起过回老家看看,因为同事的父亲有严重的胃病,自己不会做饭,自己不会照顾自己,但由于种种原因终究未能成行。这次回家听说是同事的父亲病了,好像挺严重。如果老人因此有什么不测,作为儿女的我们此生心何安?但愿没事,同时,也希望他的家人能够理解,老人真的不容易,不是他们不愿意在这儿呆,而是他们心中有太多的牵挂,一边是自己的儿子、孙子,一边是自己陪伴一生的老伴,他们心中的苦也许只有他们自己能体会,所以,多一些宽容吧。
其实2010年左右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也经历了同样的两次送别,如出一辙… …工作快10
年了,父母第一次从山西老家千里迢迢来遥远的喀什看望日思夜想的儿子,怀着兴奋的心情准备带尚未出生的小孙子、侍候月子… …。但最后由于某种原因,他们被逼离开喀什,个中原因无法提及。首先,我和妈妈到火车站送走了我的父亲,等到儿子4个月的时候,我抱着襁褓中的儿子送走了我的母亲。同样的经历,同样的凄凉,只有我和儿子去送,就好像他(她)们的来去与别人无关。至今我想起母亲提个小塑料袋(那是母亲回老家唯一带的“行李”)在乌鲁木齐机场的照片(在此谢谢郭姐),想起母亲不让儿子花钱给他买东西,想起母亲从喀什到山西老家只拿走了儿子给她的1000块钱中的50块的时候,我仍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不禁想问,做人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这就是自己的父母,无比的包容!
今天,黄沙漫天,我又想起了我的父母。五年了,由于种种可能站不住脚,甚至是荒唐的理由,我没有回家。弟弟的两个娃娃好几岁了,我没见过;听说老家的房子装修了,我没见过;听说父母又老了,我同样也没有见过。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只是听说。父母养育了我,我却连看他们一眼的时间也没有,虽然母亲每次都说你别回来,把钱都花路上了,我知道她这是违心的,她们也想见一下自己的儿子,还有未见过面的小孙子。在困境中,在逆境中,父母,也只有自己的父母永远支持着自己的子女;父母,也只有自己的父母永远宽容着自己的子女;父母,也只有自己的父母永远牵挂着自己的子女。只有自己的,其它的都是假的!
朋友们,父母都老了,见一次少一次,所以,孝敬父母,常回家看看。
今天我又脆弱了一回。父母之恩重如山… …,写不下去了,我真不脆弱,但真的写不下去了,到此为止吧
我的平凡世界之六
我的那次谈不上旅游的“旅游”
又是一个战备的夜晚,在办公室久久不能入睡,又想起了我的父母……
我是一个山西人,老家在山西省临汾市下面的一个小县城--霍州市。
山西
,位于太行山以西,黄河以东,总面积15.66万平方公里,纵长约682千米,宽约385千米。山西的旅游资源丰富,宋代以前的地上古建筑约占全国总数的 70%多,被誉为古代建筑的博物馆。五台山、壶口瀑布、北岳恒山、云冈石窟是全国闻名的旅游景点,此外,悬空寺、应县木塔、晋祠、宁武天池、洪洞大槐树、乔家大院等都吸引着国内外的旅游者。
由于外出求学,我十四、五岁便离开了家乡,至今将近20年漂泊在外。现定居在祖国西部边陲,维稳一线--新疆喀什。
山西,作为一个省份,面积不及喀什之大,东西、南北距离均小于喀什。
现代人都喜欢旅游,我也不例外,短短几年间,因工作原因,我跑完了喀什所有的县市,对喀什各地均有很深的了解,但对于我的老家,一天就可以从东头到西头一个来回的山西省,我除了去过一次几十公里外的临汾外,其它的地方、各个旅游景点我都没有去过,以至于别人跟我聊起山西的名胜古迹时,我只能以书本上的知识与别人应付着。
谈到这里,不得不讲一下我的唯一一次临汾之旅,那次算不上是旅游的“旅游”
人人都有自己的父母,不论贫富,他(她)们爱子的心没有任何区别。
记得那是九十年代初,当时我十岁多一点,那年夏天,我带着弟弟到别人的西瓜地玩,在路上走的时候,弟弟的脚后跟被一根长约4-5公分的刺深深的刺入,弟弟当时很调皮,害怕被父亲收拾,就忍痛偷偷的自己拔了出来,以为过不了几天就好了,甚至连我都没告诉。但事与愿违,没过几天,弟弟的脚后跟就发炎了,肿的和茄子一样,紫紫的,油光发亮,好像碰一下就会破裂。
由于受经济条件限制,不可能带弟弟到大医院医治,父亲就带弟弟到小诊所把后脚跟的脓包割开,挤出里面的脓,买了点消炎药就回家了。可是老天根本不眷顾这个可怜的家庭,没过几天,弟弟脚上的脓包又大了起来,惨不忍睹,疼的几乎无法忍受。没办法,父亲东挪西借了几百元钱到县人民医院给弟弟做了一个检查,结果真的犹如晴天霹雳--脚后跟肌肉已坏死,全部化脓,深达骨头,如果再不及时治疗,将发展成为骨髓炎,再严重点将会骨头坏死,截肢。医生当时都不理解,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么能忍受如此巨痛,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拿着检查结果,父亲回家了,没有住院,原因不必讲了。看着年幼的孩子得了如此严重的疾病,父母整天以泪洗面,干着急没办法。后来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好不容易筹了些钱,并介绍我们到临汾市一家专门治疗骨髓炎的私人医院进行治疗,原因只有一个,收费低,对于父母来讲,这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随后,父母带着干粮、带着弟弟到临汾去看病,放假在家的我和姐姐负责看家。此时,我甚至有些羡慕弟弟,终于可以到我梦寐以求的“大都市”临汾看看了。
过了有十多天,弟弟的病情已控制,基本好转,但带的钱也快花完了,父亲与医院协商,准备带些药回家自己给弟弟换,这样可以节省好多费用。此时,父亲还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趁此机会带我到临汾转转,算是开开眼界吧,并将此事交给了我一个远房亲戚,让他把我送到汽车站。第二天,亲戚把我送到车站,给我交了车费,我高高兴兴地踏上了我的临汾之旅。
那天,父亲带着我整整走了一天,兴奋地给我讲,这是临汾的什么什么,那是临汾的什么什么,第一次来“大都市”,我异常激动,虽然没有可口的零食、饮料,没有到动物园,没有到游乐场,没有到过任何一个需要交费才能去的地方,走了一整天没花一分钱,但我知足了,感觉临汾的树、临汾的街、甚至临汾的空气都与我们乡下的不一样,那么令人心驰神往!感谢我的父母,在那样的条件下还带我到临汾“旅游”!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要赶着回学校报到,父亲一大早就把我和母亲送到汽车站,给了母亲路费并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急着回医院照顾弟弟了。
坐上回家的汽车,我的心情跟窗外的阳光一样明媚。等到售票员开始收费的时候,母亲抖抖缩缩地把钱递过去,小声地告诉售票员:“我的孩子还小,不用买票了吧?” “不行,你看他个子那么高了,怎么能不买票?”“我们在临汾给孩子看病,实在没钱了,您能不能给通融一下?”“不行,赶快掏钱,要不就下去。”“您行行好吧,我们真没钱了,孩子下午还要到学校报到,错过这趟车就来不及了……”母亲几乎是在哀求,也许是售票员同情我们,也行是没有办法,她没再问我们要,也没理我们,走了。但此时我分明看到了别人异样的眼神,是他么的刺眼,甚至直戳心脏,憋的我不能呼吸,对自尊心太强的我简直是致命的打击,我忍受不了,一路上都没理母亲。可能是因为没买票的原因吧,到了霍州站,司乘人员没有提醒我们,更没有停车,等我们发现的时候,车子已驶过车站十几公里。没办法,我们只有下车步行返回。
年少不经事的我,因此事曾在心里狠狠的记恨过父亲,骂他“舍不得”给我路费,骂他没有条件还带我去临汾,骂他让我们走了那么长的路,差点没赶上我上学报到……。当时,我实在忍不住,当着妈妈的面骂了父亲,而慈祥的母亲平生第一次狠狠地抽了我几个大耳光,哭着教我不应该那样对父亲……,说他已经在拼尽全力,别人受不了的苦他咬牙坚持着,没人干的脏活累活他抢着干,就为着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工资,父亲已在透支他的生命在给我们创造条件……。当时十多岁的我,根本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昨天晚上我在办公室值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父母的点点滴滴,情不能已……。
我的下一步目标,带父母逛完山西的名胜古迹……
我的平凡世界之七
大学报到
昨晚又做噩梦了。
这么多年来,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做一次同样的梦,每次都让人那么的难受,但真不知道为什么老要做。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我从来也不想这些事呀,为什么老是要托梦让我想起来呢?
每次的梦境基本上都是一样的:开学了,我很不情愿的去学校(对于一个学习好的学生来说,上学应该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而我却不愿意去,可能有大家理解不了,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懂),要么是到校迟到了,要么是教室没有座位了,要么是靠前的座位都被同学占完了(上学时座位是按成绩先后,优先挑选的),更要命的是,好不容易安顿好,开始上课了,老师讲的根本听不懂,也看不明白,心里又急又恨,似乎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压抑的好像胸要炸裂,一直折磨着你,直到早上闹钟惊醒。晕晕忽忽的睁开眼睛,影响着一天的心情。
刚才,百无聊赖,心情杂乱,随手翻阅了几页路遥著—《平凡的世界》,看到自卑又自尊的孙少平穿着破烂衣裳,吃着填不饱肚子的黑面馍馍,除了半天的学习,还得参加半天的体力劳动,那腿就像是毛毛虫在地上缓慢的爬蜒...想像一下孙少平的家境----应该是几孔烂窑洞,破烂的土炕、炕头堆着残败的棉絮、炕上躺着瘫痪的奶奶,炕尾坐着抽旱烟的父亲;杂乱的灶台,零乱地摆放着一些家伙什,颜色斑驳,大小不一;炕下几个穿着补丁摞补丁衣服的娃娃调皮的跑来跑去,激起一阵阵尘土,此时的屋内屋外已没有什么区别,全是尘土漫天,屋内尘土在透过纸窗射进窑洞的几缕阳光的照射下,活像是一根根会蠕动的柱子,斜搭在窗户和炕面之间;门口的板门后面,随意的摆放着锄头、钉耙...;院内更加零乱不堪,残存的院墙,高高低低,就像是骆驼的驼峰,院内堆放着一坨坨在城里人看来是毫无用处的杂物,犹如垃圾堆一样...;突然院门口闪过一张嬉皮笑脸的哈巴狗一样的脸庞,那是孙少平的姐夫又来了....。比起在家,其实他已经不错了,至少比家人过的好些吧。当年求学的我,家境虽然不至于这么窘迫,但确跟有点像孙少平。比如,我在学校比在家过得好,至少可以安心的学习,不用下地干活,不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一点,我自尊,但不自卑,这点不像孙少平,因为我学习好(姑且这么认为吧)。
写点什么呢,思来想去,就写点大学报到的事情吧。
1998年夏天,我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并没有多少兴奋,似乎一切顺理成章。因为凭我当时的成绩,我考上这所大学百分百的有把握。当时报志愿的时候,我刻意报低了一档,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报志愿。其实是因为我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失败,不允许父母在我身上看到一点点的难过,不允许一直以来让父母引以为傲的儿子让别人小瞧,所以退而求其次,宁愿牺牲一些,也不能有丝毫的闪失。这也许是我自诩不曾存在的自卑在作祟吧。
(一生当中,任何人都会有牺牲,当然也会有收获。就如我因客观原因,在考学、就业时牺牲了一部分自己的愿望,退而求其次,选择了现在的生活,回头想想,也并无太多的遗憾,知足而常乐吧!)
父母倒是很高兴,特别是父亲,逢人便夸自己的儿子考上了大学,在迎来乡亲羡慕夸奖的同时,也迎来了不少的白眼,比如有人就说了:考上了又能怎样?对此,我嗤之以鼻,作为晚辈,我完全能理解你那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情,没必要跟你计较。之后,经过异常艰难的借钱、筹钱后,好不容易凑足了学费,8月底还是9月初,父亲带上我去报到了。
当时,我记得从老家到重庆的火车硬座票价好像是不到100块钱,而我有大学录取通知书,可以买半价票,不到50
元,但需要四十多个小时的旅程。每年的这个时候是上学高峰期,我们好不容易买到的车票不过只是站票,也就是说能上火车,但肯定没坐位,当时完全没有买卧铺的想法,因为条件不允许,能省一分是一分。从山西到成都转车,一路同行的是我们高中的班长,他考上了四川大学,一家三口买上了卧铺,中途曾经过来看过我和父亲一次,送给了我们几根香肠,当时同学说他好不容易一路挤过来,鞋子都差点挤掉了。确实如此,拥挤的车厢,甚至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除了厕所,所有的地方都是人,像下饺子一样,八九月的天气入川,很难想象车厢里会有多么的难受。就这样,我和父亲背着妈妈缝好的大帆布袋,忍受着煎熬,一路颠簸。到了晚上后半夜,又饿又累,实在是忍不住了,父亲开口了:要不咱们花20块钱到餐车坐一晚吧。我们就好不容易挤到了餐车,但问题又出现了,火车规定是每人20块钱送一份小吃,然后可以坐一晚,两个人就得40块。父亲让我去,我让父亲去,最后坚持不下,我说,那我先去,一会再换你,父亲同意了。但是,我们的“伎俩”被乘务员发现了,人家坚决不允许,所以,父亲也没能坐上两分钟。后来我坐在餐车的时候,有位热心的乘务员大姐通过与我聊天,同情我们,破例允许我和父亲都坐在餐车的一个角落里,父亲千恩万谢,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由于送的小吃份量有限,父亲全让给我了。这时,饿了一天的我们才开始吃点东西,父亲则开始啃离家时妈妈准备的馒头和咸菜,好心的乘务员大姐又过给我和父亲一人一碗菜汤...
第三天一早,我们到了学校。
在师兄的带领下,我们到了缴费的地方,我记得很清楚,一年的学费是2700元,住宿费是600元,一共3300元。父亲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解开皮带,从内裤上缝着的布袋里拿出还带着温度的钞票,替我交了学杂费,又花了230元钱,领了裤褥等行李,我们就到了宿舍。等安顿下来后,我算了算,带来的钱只剩下不到800了。
我睡在上铺,睡在我下铺的兄弟姓钟,等我们到宿舍的时候,他人已经来了,父母也在。简单的聊了几句之后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间了,囊中羞涩的我们本计划继续吃家里带来的馒头,但兄弟的父母热情邀请我们一起去食堂,盛情难却,也顺便熟悉一下校园,我们一行五人便到了位于门球场和校医院中间的一个食堂,一人一盒盒饭,兄弟的父亲掏的钱,那餐饭很好吃,因为以前没吃过。饭后,在学校外面的一个商店,兄弟的父母给他买了一个行李箱,就是带轮子和拉杆的那种,我父亲也给我买了一个,花了70块钱。随后在校园边上,兄弟的父亲又给他买了一张30块钱的IC卡,父亲也给我买了一张。我能理解父亲的心情,他当时是一种盲目的、完全超出自己能力的一种对儿子的满足,也许他觉得从离家那一刻起,他已深深对不起儿子了,他不能让儿子在城市里低人一等,让别人看不起...。其实,父亲给我买的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从农村进城的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那张IC卡是用来打电话的,更不知道宿舍还有可以插卡打的电话。
到了晚上,父亲说他出去转转,我在宿舍收拾东西,铺好了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也许是太累了。此时,我才想起了父亲,他昨天晚上出去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更没有关心他一晚上是如何休息的。因为我们没有花钱去开宾馆,宿舍也没有多余的被褥,只有一张还没来报到的同学的光床板。不出我所料,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蜷缩在光床板上的父亲,他睡的很香,只是看起来有点可怜,就像是一个流浪汉,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虽然条件简陋,但也足以让他满足,这就是父亲。我没有打扰他,就让他多睡一会吧。我去洗漱完,父亲已经醒了,他半张脸上全是床板的压痕,一道一道,横竖不一,就像是老家田里的小路。见我进来,他强装着笑脸,但丝毫掩饰不住他满脸的疲惫。等父亲也洗漱完了,我叫他去食堂吃饭,他说他吃不惯重庆的大米,不好吃,还是吃妈妈做的馒头舒服。作为和父亲一起生活了近20年的我,还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吗?最爱吃大米的父亲怎么会觉得大注不好吃呢?分明是舍不得,想多给儿子留下一些生活费。那天的早饭,我和父亲在宿舍就着咸菜啃的馒头,喝的是水管里的自来水。唯一不同的是当时觉得重庆自来水白白的,好难喝,不如老家的井水甜,后来才知道那白白的东西是漂白粉。当时的自己好土,土的掉渣。
吃完早饭后,父亲要返程了,他交给了我600块钱,说是我这个学期的生活费,他就要准备回家了,交待了一些事情,我抽了100块钱给他,让他在路上补个卧铺好好休息下,再买个盒饭吃,他没要,又塞给了我,我知道父亲的脾气,没有再坚持,含泪把600块钱装好。
等我们准备出宿舍门的时候,那位同学抱着行李进来了,在铺被褥的时候,他说,咦,我的床怎么有一块是湿的?我走过去一看,确实是湿的,就是父亲昨天躺的地方,正好就是放头的地方,眼泪会顺流而下...
强忍着眼泪,我送走了父亲,送他上了去火车站的校车,也不知道他那几十块钱够不够回家的路费,不知道他那几十个小时又是如何煎熬过去的,更不知道他心里的苦、心里的愧有多深...
在学校待的一天时间里,父亲很少说话,只是带着我默默的走着,看着,心里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我的平凡世界之八
五包方便面
今天中午吃多了,晚上不饿,全家人都没咋吃。
刚才,儿子嚷嚷着要吃方便面,翻箱倒柜,终于在厨房的吊柜里找到了一包丢弃已久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又荷包了一个鸡蛋,给儿子下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红烧牛肉面。也许是好久没有吃了,小家伙吸溜吸溜的吃的很香,不一会就只剩下汤了。满足的拍拍肚皮,打着饱嗝继续去看他最喜欢的动画片《爱探险的朵拉》了。拿起碗走向厨房,没忍住那香味,竟把那点汤给喝完了。还是熟悉的味道,那味道刻骨铭心。曾几何时,那是我最向往的味道,甚至可以说是向往的一种生活,特别是高中时期。
1996年的冬天,我应该是在上高二,那时家中条件依然如故的窘迫,只允许我在食堂吃最便宜的饭,而且仍然是不打菜的。因为这样两顿菜钱就可以省出一顿饭钱。记得那时一份素炒土豆丝是5毛钱。与其说是炒,其实就是水煮,食堂的大师傅能给你洗洗就不错了,更不要说把坏的、烂的削掉了。所以,在菜中经常能吃到些蛋白质很丰富的东西,黄的绿的,长的短的,整个的半截的…,形态各异,让你倒胃口。就这样一份很令人向往的菜,很多同学是不吃的。如果两顿不打菜就可以省一块钱,一块钱可以买四个馍馍,又解决了一顿饭。那时,我完全没有感觉到求学生活的苦,真的毫无体会。就像是《平凡的世界》里的孙少平一样,虽然每天都最后一个去打那两个黑面馍馍,但在孙少平的眼里已经很不错了,最起码他能上学,能吃上干的,比家里人好到哪里去了。
我的同学,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可以经常吃到方便面了。据说后来还有碗装的,打开了盖子,用开水一冲就可以泡软,吃完把碗一扔,好方便的。印象最深刻的是同学把方便面吃完后,把方便面袋子上的图案剪下来当书签,厚厚的一沓,各种颜色,非常好看。那时虽然没怎么吃过,但也确实没想着要吃,倒是很想有几张那种精美的图案,最终也没能得到一张。印象中,那时5毛或者7毛钱一袋的方便面应该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吃是吃过,但极少。
九六年的冬天,我的伙食照样是馍馍和周日下午从家里带来的菜,依旧是周一周二新鲜,周三变味,周四周五基本上已经馊了。有一次回家,由于母亲不舒服,姐姐也正好不在家,爸爸、我、弟弟都不会做饭,也不会炒菜,所以我只拿了下周的20元生活费,没有拿菜。周日的中午,冒着大雪,骑上那辆亲戚赞助的几乎快要散架的二八式自行车返回了城里的学校。
第二天,也就是周一早上,早读的时候,不经意间透过教室玻璃发现学校的操场上有一个人冒着大雪,骑着自行车,车后面还挂着一个黄色的帆布口袋,正向教学楼这边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看越像我的父亲,没错,的确就是。但一向老实听话的我没经过老师同意是不敢擅自走出教室的。过了一会,班主任老师在门口叫我,说有人找,在宿舍门口。这时,我才赶快赶到教学楼后面的窑里,在宿舍门口,父亲已停好了自行车,手里抱着那个黄色的帆布包,像是宝贝一样紧紧的搂在胸前,他整个人就像个雕塑一样,雪白的头发,雪白的眉毛,雪白的胡子,头发尖尖上还挂着冰尖尖…。一大早赶了二十多里的山路,他甚至没有戴个帽子。
一看到我,父亲显的异常兴奋,马上把手里的帆布袋子递给我,我把父亲领进宿舍,打开袋子一看,是摆放整齐,用塑料带子捆扎好的5袋方便面,康师傅的。我抬头望着父亲,充满了疑惑。
“你昨天走的时候没拿菜,你这个星期吃什么呢?”
“没事呀,食堂的馍馍挺热乎的,好吃,就点开水就可以了,不用吃菜。”
“那哪能行呢,怎能能吃得下去?昨天没来得及给你准备,今天一早我赶到城里给你买了五包方便面,正好能赶上你今天吃,一天一包,这个星期你将就下。”
父亲说完便起身向外走去,准备回家。
“爸,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泡一包,你吃完再走。”
“爸不饿。”
我知道父亲的脾气,没有再坚持什么,其实坚持没有用,因为宿舍里面跟外面一样寒冷,连点热水都没有,拿什么给父亲泡方便面呢?
父亲走了,又冒雪回家了。
以后的一星期,我每天中午从食堂泡上一包方便面,打上四个馍馍,吃的很香,很爽,很过瘾,甚至在下完4个馍馍后,还能剩下好多面。虽然早晨和下午只能干吃馍馍,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工作了,曾经很让人垂涎的方便面,腻了。
今天,同样是父亲给儿子方便面吃,但境况完全不同,年幼的儿子可以说什么都不缺,他也许只是觉得方便面香,好吃,改善一下口味,但他一定吃不出他爸爸当年的味道,那种味道叫含辛茹苦,那种味道叫父爱……。
我的平凡世界之九
一个棘手的芒果
芒果是个什么东西?它外黄内黄,黄不拉叽,它就像一坨屎。可就是因为这一坨屎,它引起了一场纷争,一场家庭的冷战,一个母亲的不安,一个儿子深深的内疚 ……。
一双年过花甲的老人,不远万里,放弃了老家安逸的生活,放弃了老家的破窑烂瓦,放弃了老家的儿女孙儿,放弃了亲朋好友,来到了偏僻的西北边陲,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一切都是那么不适应,但是为了儿子,为了孙子、孙女,他们不知心里忍受着多大的痛苦与寂寞,他们毫无怨言地默默付出着,奉献着……。养大了儿子,还要养孙子,孙女,在他们心里,永远觉得亏欠他这个儿子的。
老人的一生过得非常清贫,可以说是从没人疼,从没人管,甚至没人能看得起。就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中,老人挺了过来,养大了子女,供他们上学,给他们娶妻,给他们当牛做马,尽一切可以的满足着孩子们的要求,只希望自己的悲剧不要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健康成长,幸福生活。
老人已经是第二次来这个儿子家带孩子了,第一次辛辛苦苦带了好几个月,因为客观原因不得不返回老家,但也是因为这一原因,老人的付出没得到认可,反而遭来别人的不解与嘲讽,甚至是当面指责。但为了儿子,老人忍了!忍的很难受!!
第二次,老人怀着内疚又来了,他们明知在这生活会不开心,会不愉快,但还是来了,带来了他们刚刚卖粮食换来的一点点血汗钱,只为了给儿子减轻负担,哪怕是一点点。对于儿子给的生活费,老人从来都舍不得花,看到想吃的东西,只是问问价钱,最后都是一句“太贵了,吃这个东西没用”。每次听到这话,儿子都会悄悄记下,待机会买给老人吃,看到老人吃的样子,儿子心里一阵阵的欣慰。
就在一段时间以前,芒果上市了,老人说了同样的话,可是儿子却忘记了,或者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许在儿子的心里,自己的儿子、女儿远比自己的父母份量重。偶然的一次机会,儿子带回家了两个芒果,一直放了几天都没人吃。同样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天,儿子说:“你们快吃掉呀,芒果要坏了”
抱着孩子的老人说:“先放着吧,等有空了再吃”
这此,儿媳妇给孙子耳语了几句,小孙子飞快地拿了两个芒果,自己一个,妈妈一个。
这一举动,着实让大家一惊,因为大家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为了缓解这一尴尬的局面,儿子悄悄对媳妇说:“先给妈吃吧,明天我再给你买大的、又红又黄的”,儿子原本以为会化解这一局面,但令人没想的更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咚”的一声,芒果被拍到了桌子上,就像一坨屎从天而降一样,所有人的眼睛都呆了,谁也没想到会有如此的结果。
儿子还是想挽回这一局面,避免家人发生不快。所以,儿子赶快拿来小刀,削了一个芒果,给了自己的儿子,又削了另一个,想给自己的媳妇,因为儿子觉得父母能容忍自己,事后可以再补,但儿子这一举动彻底打破了家庭的宁静。
“我不吃”
“吃吧,你看我都削好了”,儿子几乎是乞求的口吻。
“不吃”
“吃吧”
“不吃”
……
此刻的芒果,真像是一坨屎一样无人接手,全部人都看着,儿子的肺快要气炸了,老人抱着娃娃进屋了,气氛僵持到了停滞一样……
芒果,儿子不能吃,儿媳妇不吃,孙子经已吃了一个,就剩下老人了,此时的老人很想帮儿子解决这个难题,但她能吃吗?不能,即使她想,儿子也不会给。否则过不了两天,院里就会议论:婆婆和还在喂奶的儿媳妇抢东西吃,而且还很有可能被添油加醋,增加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要气炸了的儿子直接将芒果像扔一坨屎一样扔进了垃圾盒。
但令儿子心碎的一幕在儿子再次返回客厅的时候发生了,老人正在吃那个芒果……。
“一个几块钱的芒果,已经扔了,还能吃吗?”儿子咆哮到,并想着抢过来再扔掉。
“好好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老人嘿嘿的笑着,并且躲过了儿子伸出来的手。
儿子无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最后的难题,最后的难堪,最终还是老人忍着屈辱、心滴着血解决了……。
看着妈妈一口口的吃着手里的芒果,它好像已经不像一坨屎,反而是那么的香甜,就好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得到了那只烤鸭,更像是心中最大的愿望得到了实现一样,是那么的美满,那么的和谐。可是妈妈呀,你以为儿子是傻瓜吗?他看不出来你是装的么?你以为儿子看到你吃的那么香甜会高兴吗?相反,它看得儿子心酸,看得儿子心碎,看得儿子眼泪在打转,看得儿子心如刀绞,看得儿子想杀人!妈妈呀,你喜欢吃芒果,但此刻的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呢?为了儿子,你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有忍,难道你心里不难受吗?难道你心里不痛吗?此刻的芒果,吃在您嘴里,扎在儿心里!
儿子不孝,让辛劳了一辈子的您到老了还得如此承受,儿子不孝,没能让您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
我无语……
为了儿女,为了父母,儿子明天还会像太阳正常升起一样,假装正常的迎接新的一天,请妈妈放心!
人心不蛇吞象,贪心不足吞太阳。
人心再大,总有撑爆的那一天,也许在不远的一天,待老人安逸了,那将会迎来一场血雨腥风,狂风骤雨 ……。
我的平凡世界
2018-06-02 15:48:05
来自: 海阔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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