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之一 < 楼顶、猫的灵魂、以及不地道的林林总总 > ^(试发表)

　　第一章．无锈 　　楼顶、猫的灵魂、以及不地道的林林总总 ————————————————————————————————————————— 　　大学期间的最后一个春天里，有那么几个星期，几乎每晚我都和阿维爬上教学楼顶。按照规矩而言，楼顶当然是禁止爬上去的，否则教师啦、学生啦、助理教员啦、勤杂员啦、还有闲杂人等，倘若都要爬上一遭，怕也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然而那段时间，无论如何，就是非常渴望楼顶，仿佛每晚不在上面坐上一阵，就不能平心静气。 　　“好像血管里有个肥硕的八爪鱼，除非到那上面坐着吹风。” 　　阿维说，只管放心就是，第二天便弄到了实验室的钥匙——实验室是专做心理实验用的，说是心理实验，莫不如说残杀实验更为妥当，超过两百只猫在一个学期的时间里，在这屋子中被折磨致死，而猫的死亡时间、方式、状态、生命数值，则被一一记录下来，拼凑成了科学家们所谓的功成名就。 　　若非只有从这个屋子的窗可以爬到楼顶，无论如何，是不愿意来这屋里的。阿维与我摸黑穿过残杀猫的房间，打开倒数第二面窗，跳过窗台，蹬在屋顶排水天井的水泥砌高台上，爬至教学楼顶。“那房间，总归少去为妙，有月光的夜里，兴许能看见猫的灵魂也说不定。” 　　然而在大学期间的最后一个春天里，有那么几个星期，我和阿维还是每晚穿越兴许能看见猫的灵魂的房间，爬上楼顶。大多数时间里，我们就躺在楼顶上，吹风，喝啤酒，说些如今早已忘却的话，实在无法确切描述那样的生活有什么惬意可言，但那时那地，却感觉美不自胜。 　　一般的谈话，都以阿维提出看上去无不严肃的问题为开头。 　　“喏，往后有什么打算来的？” 　　“哪有什么往后，三个月后毕业而已，再没什么往后。” 　　“工作什么的，可有着落？” 　　“若说工作，倒是也曾想过，不过这东西，恐怕不是想想就能发挥效用的吧。比起往后，倒是眼前的事更让人在意——但凡天一黑下来，就想爬到楼顶，极其渴望，若不能来，就好像血管里有群活跃的海盘车，左冲右突，不能安生。” 　　“莫不是对于将来有什么担心？” 　　“倒也不无可能。” 　　继而我们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喝啤酒，不能尽情畅饮固然令人遗憾，但每天需要把冰镇啤酒用伞兵背包背至楼顶，却也并非轻而易举的任务，至少相比于睡醒时擦掉嘴角的口水残骸，或者拿出十元钞票去买两盒回形针而言，背着硕大的背包穿越兴许能看见猫的灵魂的屋子，是可以称之为任务的。 　　往往在我喝掉第二瓶啤酒的时候，阿维已经喝完四瓶，天色也完全昏暗下来，校园的道路上开始亮起路灯，图书馆的窗口大都亮如白夜，倘若周末，则运动场总会有足球比赛，水平固然难以称道，但位于场上的学生们却相当认真，而且认真得相当执著，仿佛一群发情的河马争夺配偶的角逐一般。从楼顶恰好可以俯瞰足球场上的情况，球员号码当然无从分辨，但双方局势却可一目了然，对于旁观者而言，胜负自然无关紧要，倒是场上的混乱程度，足以配得上有啤酒和入夜微风的傍晚——连续两个星期，都有球场暴力事件发生，第一次有人被踢断了胫骨，第二次则是因为对判罚不满，一群人在球场上打作一团。 　　没有热闹上演的时候，我们通常会谈到女孩，阿维的爱好之一，是每次必定细数一番大学期间和他有过瓜葛的女孩们，从名字，生日，年纪，学科，到相貌，爱好，做爱习惯，分手原因，事无具细，统统历数一遍。到得后来，我已可以替他补充忘记提到的细节，毕竟听了不下五十次，所谓久病成医。 　　“最后她和一位计算机博士私奔，辍学去美国陪读，那博士白天在哼哧哼哧的编软件，她则在哼哧哼哧的打零工，晚上则是两人哼哧哼哧地一起大干一番。说的可有错么？” 　　“错是没有，不过大干一番什么的，是我自己加上去的。不加上这一段，整个故事就失去了其传奇色彩。” 　　“总归都是故事而已。已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惟其如此，我们才能够讲述出来。” 　　“一点不错。”阿维坐起身来，玩弄着早已被喝个精光的啤酒瓶，“与其每天讲述同样的故事，何况还是已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女孩何如？” 　　“去哪，可有目标？” 　　“目标固然没有，但学校周边，总有那个什么地方来的。女孩子想必不会也是每天爬到楼顶上，一边喝酒，一边讲什么已经发生或者正在发生的故事。她们一定也在某处，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听上去，怕是不怎么地道。” 　　“那是，相当的不够地道。”阿维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但是，女孩们也好，你我也好，连同这个大学校园在内，林林总总，难道你以为，有什么是足够地道的么？” 　　我想，阿维说的，怕也确是实情。连同这个大学校园，都不怎么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