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Z歪传(我的小说处女作,汗颜中)

小说 创作
马陌上 发表于:
《我们》
阿Z歪传 文/马陌上 ——精英·痞子·无聊者 ——不要杀我,否则我就自杀 一、 家世问题 我想给阿Z做个传,已是由来已久的了。但迟迟未下笔的原因,细思想也有三条:一、怕;二、怕;三、怕。有朋友问:所怕者何?究竟却回答不上来了。 当然,为人作传讲个名正言顺,所谓列传自传外传云云也;如今,名也不正,言也不顺;索性来个歪传,也可避剽窃鲁迅先生之嫌,岂不一举两得。 然而,人活在世上,大凡都讲个来头,这在阿Z也不能例外。我真正遇到了难处,茶饭不思了几日几夜,正要打消了念头之际,却听得一句“何去何来“的话,我做个套用——从自己的哭声中来,在别人的哭声中去——算是搪塞了了事。真正令我释然的是这个“歪”字,本身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做的玩意,所以与阿Q攀攀亲也未为不可,至多在行文之前书上一句——本文纯属虚构,且莫对号入座——不为传世立名,但求博人一笑,玩玩,而已而已。 关于阿Z的家世,倒颇有些传奇色彩的。他父亲名叫阿Y,出生在浙江会稽,七岁时随父阿X迁到陇西成纪;那时阿Z的曾祖父阿W还健在,老人家虽耳聋眼花一副老牛破车相,记性倒还蛮好的。他常对人讲起他的五位兄弟阿R、阿S、阿U、阿T、阿V,以及他们共同的父亲阿Q。 据鲁迅先生言,阿Q本无后的。但当他死后,声名日益显赫之时,就有一陇西成纪人氏声称为阿Q之子,叫阿R;接着也有八月生叫阿Y的,也认阿Q作父;也有叫阿X,在赵太爷的府上抱着吴妈的腿叫妈妈的——一时间,军阀互相闹着玩的把戏弄得正欢的时候,在中国大地上就掀起了认阿Q作父的社会时髦。后来根据某权威人士——此人仍有受贿之嫌——抓阄论证,暂且就把这六位(从R到W)记在阿Q的功劳薄上了。 这六个儿子起初逢年过节及父亲的诞辰忌日还到未庄的土谷祠拜一拜的,后来有了战争:小日本留着小胡须,配着军刀,在未庄巡逻——见人不八格雅路地干活,而是克油西瓦——盯小尼姑的稍,晚上据说还和她西沟西沟那一闹——遭遇爱情;国共两党也渐渐在附近打的正欢,祭拜于是做不成了——民国三十年,做祭拜时,阿W还被一带肩章扛长枪的大兵抓去审讯。 “哪里的?”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阿W不住地磕着响头,乞求着。 “我问你哪里的?”屁股被踹了一脚。 “吾父阿Q……” “孽种!”那人却是当年唤作王胡的,因常受阿Q欺辱,不觉怒发冲冠,皮鞭抽得格外狠。据说阿W后来当了兵,解放战争援朝战争都参加过的;也许作战勇敢之故吧——传说他曾背着哧哧作响的炸药包,抱住麦克阿瑟的腿不放——连彭德怀大将军也握过他的手呢。退役后,在绍兴县委打杂;他为人也厚道,领导同事印象还不错,再加上有一双彭总握过的手,倒令不少人肃然起敬——县中队还向他的手行军礼呢。 文革中阿W到底遭了殃,他那双手给他惹了祸;再加上父亲阿Q的罪孽深重,阿W坐了监。刑满释放后就到乡下种地,直到迁到陇西成纪,仍三句话不离本行:“四分地,养的活一家人?” 阿W的儿子阿X,阿X的儿子阿Y。却说这阿Y,倒是极有抱负的,他立志要刷清世代务农的耻辱,便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阿Z却是极争气的,年方二十出头,在省城某大学攻读政治法律,后改行历史,如今也快毕业了罢。 二、兄弟 阿Z是九月份的一个下午踏进弱水居的。阿Z来时,弱水居已经住了七个人。他背着一口笨重的木箱,在悬有弱水居招牌的宿舍前犹豫了大半天。最后,他闭下眼睛,一脚将门踹了开;他的脚丫生疼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穿的并不是硬头皮鞋——甚至连皮鞋也不是,因为它是布做的。 室友都被他惊醒了,从被窝里伸出头来,正要骂骂咧咧,却发现是新来的,而且这一身装束,他们方半分好奇半分鄙夷地跟阿Z不冷不热地一一见过。然后大家极不情愿地将靠门的床铺上的皮箱一一取走,塞在各自床下,就又蒙头去睡了。装什么大尾巴狼,阿Z心里很不服气。他很快便铺好床,索性一个人下楼——找乐去了。 阿Z出来时,天正下着雨。他的新奇劲一下子没有了,就站在路旁树下看景想心事。一个花伞过来了,伞下一男一女,手分别插在对方牛仔裤屁股上那个兜里,阿Z心里有些酸,继而鄙夷;那男的嘴朝女的脸上蹭过去的时候,阿Z终于一个“妈妈的”在心里骂出了声,以至于不屑去看,掉头朝楼上回去了。 大学校园中每天都有这样的事发生,阿Z渐渐地,就释然了;惟一有些不自在的,是室友,新名词叫兄弟或猪猡,刚开始彼此相安无事,日日在一起厮混,说话更是口无遮拦,人人都拼命地谈曾经有多少女孩跟他“遭遇爱情”,阿Z撇了撇嘴,终于蒙头大睡去了。 “阿Z,你呢?”室友喜欢搞搞“午夜温馨”什么的,大概都“山穷水尽疑无路”,把那古老的文君相如的故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翻版,自己也感到味同嚼蜡之时,终于想找阿Z乐乐了。 “我……我本没……” 阿Z本来有些反感,知道兄弟们拿他反讽;但继而想到上床那个爱情故事最多的孔C,已经受到普遍的尊敬——大凡受到反讽的人,都有自嘲对之——我偏不,阿Z想;又忽然“花伞”的事,阿Z终于有了灵感。 许多年来,我都是跟几个女人滚在一张大床上的——阿Z的话,真骇掉了兄弟们的魂;很快,他便被推举为“情圣”,享受着特殊的待遇,比如,可以有人替打洗脚水什么的,阿Z生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幸福。 然而比较可恶的是那个孔C,大约心里不服吧,所以时常找茬,比如说晚上灯熄了,他就问:“阿Z,我这儿有个谜语,猜不猜的啦——”自然,其他人都撺掇,阿Z没有法,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小意西啦,说说看啦——” “裸体男人进女人浴室,打一数学运算的啦——”孔C说完,心下来意,便“高枕无忧”去了,伴有做作出来的鼾声——挑战! “这毛毛雨的啦,求绝对值的啦。”正当所有人都在想,所有人都想不出时,阿Z一语破天机;兄弟们都“高,高”地佩服——唯有孔C打着鼾,他不便醒来了。阿Z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快乐,耳朵嗡嗡直响,彷佛整个宿舍楼都在为他鼓掌。 但是阿Z仍然没有快乐,每日作业只是多,老师也不好,全然没有天堂的感觉,还说什么“写每一首诗,看每一个女孩”,人家见了,不但不主动伸出手来“交个朋友吧”,甚至连个笑脸也不做,牛哄哄地过去了,阿Z的鼻孔感到有点香气,却似乎两条虫要爬下来了。阿Z到底有些伤感了。 阿Z远远地看见一个人提着一个大包缓缓地走,——走过去,正要说“让我帮帮你”的时候,却发现是孔C——这个家伙坏极了,就说今天早上吧,两个人用过的半盆洗脸水,谁也不愿意倒,最后就分作两份,各处理各的了——阿Z的大脑高速旋转,终于躲在一旁,看着孔C吃力而满头大汗的样子,肚子幸运了一回。 阿Z回到宿舍,却发现水果皮瓜子皮满地狼藉一塌糊涂;社长马内见他回来了,便道:“阿Z,该你值日……” 三、杀死猪 当阿Z也穿起皮鞋的时候,他便可以公然地踹宿舍的门了;门“啪——”的一声,打在孔C住的床架子上,呵呵,惬意极了。 孔C骂了一声“俗”!,不料就激起了阿Z的旧病——忌俗。阿Z这个人最怕俗了,却说早年在乡村上中学的时候,也赶过几年潮流的。比如金庸,比如琼瑶,他都是知道一些的。有一次上课老师提问三角函数,他一不小心便说了个“降龙十八掌,掌上寒烟翠”,老师不悦,传为佳话。后来村里来了个体验生活还大谈特谈黄土窑洞的建构原理的作家,那人披肩发,大络腮胡子,好端端的牛仔裤,定要挖去两片膝盖,而且屁股上还用各种颜色的画笔,画了许多“春宫图”。阿Z想城里人怕就这样吧。也将本来就破的裤子挖了两个洞,正要给上面圈圈点点画些光屁股娃娃的时候,他老爹烟锅抽得滋滋响,鞋帮邦邦两磕,照头一烟锅,竟把阿Z脑中的一个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吓跑了。 阿Z第一次真正理解“俗”的含义是跟父亲进城,发现城里孩子将父亲叫爸,将母亲叫妈妈,而乡村孩子却是叫爸爸叫妈之后了。从此他就跟阿Y唱反调。比如阿Y让他骑上牛放猪他偏要骑上猪放牛,阿Y说阿X死后阿Z要穿白孝衫,阿Z偏要穿的大红大紫。农村人大凡早上吃馍馍下午吃面,阿Z偏不,后来干脆白天睡觉晚上吃饭,整的阿Z妈一遍又一遍念叨,这孩子咋拉! 如今却说这岁末将至,就纷纷扬扬了一场大雪;阿Z偏要穿的单单的,在校园里兜风,整的男孩子腋下的小妞们还要探出头来,像观赏稀有动物一样。阿Z注意看那眼神,有没有多少有点陶醉的,不料就打了一个寒战,招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妈的,都是假的,假的,阿Z终于感到不实惠,猫着腰还是窜脱了。 当然,阿Z也喜欢听流行歌。前几年是“妹妹坐船头”,如今妹妹不再坐船头了,却又成了“走后头”,过两天又成了“上心头”,不知什么时候“哥哥又要上床头”。阿Z有些莫名的兴奋,仿佛抓住了谁的什么把柄似的。阿Z躺着却想:“一步一叩首”,可见不是顺风,那么从何而来“纤绳荡悠悠”?应该是“纤绳紧绷绷”。真是强盗逻辑,阿Z终于有些忿忿不平了,但继而又很开心:老子天下第一——个发现其中有诈的。“呃——呃——” 阿Z清清嗓子,正要把这一重要发现告诉室友的时候,对面床上躺着听耳机的林夕梦白了他一眼:“阿Z,你不是最忌俗吗?” “呃——这个我,我这个,是忌——” 阿Z话到喉头,却似乎反胃上来的中药水,不得不咽下去了。 人生像粪。那天下午阿Z在屙屎时突发奇想,如此说来,每个人都是一台造粪机器了!真有些想不通,不知不觉,手里的《三毛全集》就滑落了。当阿Z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好端端的一本精装书,就这样躺在粪坑里,正要骂杂种造孽,却又怕别人听见,说自己拾不义之财。但突然又想起这本书是自己的,就又开始用最恶毒的话咒那个乘自己不备将书弄掉的家伙,养下儿子肯定没鸡巴。他还是怪罪到三毛头上了:这个吃饱了没事干,全世界疯跑到西班牙交配的女人——有人研究出女人的最大欲望竟是脱光了衣服行走,第二大欲望乃是拥有一头猪,猪,懂吗?只有猪才会趴在女人身上,照样如在猪圈一样乱拱,所以能让女人又惊又喜又恶心。猪就喜欢吃屎,对不对?同意的就举手。不举手的,就是吃着中国饭放着外国屁——的猪,所以猪最该死——杀死猪。 正当阿Z欣喜地,心砰砰直跳的时候,发现旁边一个人,内逼,急得团团转,不觉好笑,大叫爽快爽快,却迟迟不肯起来就走,直至那人另觅到了一个,方迅速逃也似的出了厕所。 四、守望者 阿Z的班在那个严寒的冬天,受了些委屈——系上扩建教学楼,把他们移到以前做仓库的没有暖气的平房里去了——好多人整日只有怨言,班里有些乱套。早上照旧没人生炉子,南宫琰只好站在讲台上一遍又一遍地问:“谁是值日生?谁是值日生?”没有人睬她,因为贴在前墙上黑板旁的值日表早已不见了,就连贴在一起的课表也被透过破窗户吹进来的冷风舞弄的七零八落了。 教室里冷的像冰窖,好多人蜷在一起发抖,呼出的热气已成了他人十分喜好的取暖资源。时常有人大声嚷:“生活委员,生活委员,快生炉子,冻死了!”每当这时,南宫琰也是手足无措。班里的男同学大都很调皮,她一个女孩子家,又能拿人家怎么样呢。 阿Z站了出来,他迎着烈烈的北风,在操场北边的空地里,用手将雪抛开,跪在地上摸可以用来生火的柴。阿Z抱着柴回来时,他的脸以及耳朵已经冻得通红,十根手指僵直地粘在一起,掰也掰不开。南宫琰看着那双已起了不少红斑的手,心里真不是滋味。当她伸出手,要给阿Z暖暖时,这位祖先连小尼姑的脸也摸的小伙子,却显得过度腼腆——一反昔日那种在其他女孩子前大大咧咧的常态,她似乎爱上了南宫琰。 假设南宫琰也爱上了阿Z,接下来的事就可想而知,二人按部就班地先“谈”,后“恋”,再“爱”,本来也就这么简单(在此略去,同意的请举手)。 值得一提的是南宫琰,她有一个习惯,每周礼拜日总要去郊外的麦田里——无论春夏秋冬——而且,总是一个人去。 余下的阿Z,总会躺在床上,抱着本《爱情法则》看上一天,其实,他什么字也没看进去;似乎每一页上都写着“秦颂”二字,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高渐离和一个女人的图像,仿佛人民币上的防伪水印,渐渐地,高渐离不见了,“红高粱”中那个九儿又出现了,当然,有没有轿夫头子,谁说得清。 女孩儿这玩意儿就是邪门儿。阿Z很自然地受到兄弟们的一通奚落,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从幻觉中走出来的阿Z,当然又会走下楼去。 “上自习去?”如果有一位室友这样问,阿Z必然会十分反感,冷冷地道:“弱智才上自习去呢!” “那么,泡妞?” “泡你M——” 阿Z的那个“妈”已说出了半个,室友正要发脾气,一想这可怜的孩子,遂不作声了。 惟一能让阿Z惬意的事,是上厕所不让坑坑,看内逼者之窘相。当然,偶然经过水房门口,忽听里面哄哄作响,如怒涛拍岸般,有点好奇,探进头去,发现水龙头一律没关,十四根水管齐刷刷向外喷水,一簇好看的风景。阿Z不觉神情愉悦,想:学校收咱那么多钱……拍拍屁股走了。浪费?与我无关……活该。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儿也谢了——” 阿Z在楼道里吆喝上一嗓子,传呼就响了。 一见南宫琰,阿Z就有些沉不住气,好在南宫琰立即就给他陪笑脸,而且还请他看电影——“爱情麻辣烫”,阿Z就揽着她的腰,跟以前一样了。 五、自由与民主 阿Z决心做一些事了,比如说攻攻四级英语什么的。然而他正经的单词一律记不住,像rape,sexintercource,还有condom AIDS,immpregnate之类的单词却过目不忘。 阿Z越来越对他所学的专业不满了。有一次系上开会,他就躲在人群中,大吼“政治是骗人的,金钱是万能的”,系主任孙大力的目光,像出膛的子弹,阿Z却早已躲到另一个角落,跟两位美貌姑娘(谭子、严竹因)喧美国法律的自在之境去了。系上连鞋子袜子应该怎样摆放都做了明文规定——“这不民主”,阿Z渐渐对一切都不满了起来,继而就生出一种奇特的思维。比如看见系牌,他就会想到,当初这一定是个肉案,屠夫是猪,跟他的女顾客,谁知会在上面干了什么勾当;再比如看见女孩子头上的钗子,他定说是手淫的工具,很好看的嘴,那一定又是喷着油腻与烟雾的出租司机吻过的,还有隆起的胸,那里面其实是灶上买的连黄带酸的馒头,而且这三八将来一定无甚好运,要么是个金丝雀,要么包二奶,但凡有个丈夫,跟她不分偶,就AA;再比如脱光了衣服,让男人轮流观看,这叫“考验目光”,或者用三重积分求自己的阴影部位…… 然而,像阿Z这样的人,却时常有些惊喜,比如,在《太平御览》上翻到“伏羲女娲昆仑上野合”,偶见“妹即来就兄”之句,他就欣欣然不知所措,大嚷嚷,说:老子天下第一——个发现男权社会的端倪。接着他就把这个思想整理整理,操作成文,发表在历史系刊《自由与民主》上了。大意是说女娲表现为主动,然而,恰恰,在性上,主动一方反倒是对被动一方的追求和依赖;又说女娲孤雌造人带来的性禁忌,女人由此而颐指气使,男人而双性化,产生焦虑,从而创造盘古神话时,将其尘根割去,因黎民百姓皆是“身上诸虫,因风所感”;而禁忌则是源于对生育功能的神秘化崇拜以及痛苦的血淋淋的恐惧;后来的乱伦是集体无意识的对性禁忌的反叛,但部分男人仍受到阴翳,有了分化,即产生远日近月情结,所以有十日反羲和而弈射十日,与芾妃偷情,却又将冯夷左眼射瞎;至于精卫填海,则是对男权社会的复仇心理……所有这一切又都“秘密传授”,才有今天这种“既承认是龙的传人,却又羞于启齿是兄妹野合的产物”的事,以至于我们缺乏创造伟力,还谈什么永恒与不朽! 阿Z的文章引起了点不小的轰动;他就很顺利地转到了历史系。似乎获得新生的阿Z,又以一篇《徐志摩死因考》(他反对郁达夫的“商人名教”观点,又在林徽因祭飞机残骸上做文章),顺利地当上了《自由与民主》的编辑。阿Z不禁有些飘飘然了。他每发出一篇有点见解的文章,便正襟危坐,等待着少女读者的拜访,抑或校电视台女记者的“Hello,please……” “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 阿Z一日一日地这样声嘶力竭,像十八岁的少女一样,搞点“自我陶醉”或“抒情行为”什么的。 六、入党 阿Z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实惠。 弄个诗人当当,当然,比较实惠,至少可以踹中文系的门,检验皮鞋质量,如果恰好有人在,优越性就出来了,卖个笑:“老兄,我来跟你们,交流交流诗歌!”走了进去,呵呵,好烟好茶,舍我其谁?还有,挎个小妞,满校园地转,这不叫卖弄“风”“骚”,而是“寻求灵感”。进城叫“采风”,出城叫“踏青”,乡下去就叫“体验生活”。这都是毛毛雨的啦,出入卡厅如入无人之境,翘起二郎腿进行“河东狮吼”——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先生,请买单!”“什么阿堵物!我的歌,不值吗?”如果被揍,这叫“黎明前的黑暗”,拍拍土,一句“地球,被我踩在脚下”,再也不“赛赛,丝望能能够丝欢”伸腰打哈欠都注意形象了。从此,日子与众不同,坐在楼下,用手在脚上的藏垢纳污之处尽力挖掘,仿佛有什么宝藏,还煞有介事地放在鼻子上闻闻,这叫“进入状态”。 当然,阿Z还是赚了很多,比如就有一个叫肖琏娜的女孩子慕名——阿Z的笔名叫“我是你大爷”——拜访。阿Z先给她解释取这个笔名是源于对世界的仇恨,仇恨来自爱情,爱情是一种精神暴力,暴力的心理基础是对自身存在的恐惧。阿Z洋洋得意一副作家模样挺像人。那女孩颇有些猎奇心理,跟阿Z各取所需,很快便成了诗人的冈察洛娃了。 肖琏娜比南宫琰中意多了,她符合小女人的定义:三分妩媚三分矫情三分感觉外加一分尚不让人生厌的虚荣心。全然优良精子配种。阿Z心里爽啊,脸上挂着不带任何一氧化二氮成分的笑。 阿Z往往回去的很晚,宿舍很少有人理他;对一个“不问日神酒神的人”来说,他也并不去寻根究底,是什么力比多还是荷尔蒙现象——头一埋睡个天亮,这叫奥修“生活”。当阿Z的知名度已有十的十次方前面还要乘莱目达的时候,他终于想到入党,这对他来说,将更实惠。 入党,是要讲路子的,阿Z想。 于是,他入了爱心社。义务劳动,他参加了;给盲聋哑小学捐助,他参加了;到广场搞环保宣传,他参加了。 他怀疑电视台摄像时,他无意识挤到镜头前,被看出了破绽;要么那次禁烟签名,他的字写的太豪情万丈,有做作之嫌;还是常在背地里说美国如何如何好,被告了密,算不上社会主义的爱国者?——否则怎么,那斧头镰刀的红本本,还是没发到手! 阿Z请社长陈一言吃了点食物,又拐弯抹角地要了点证明材料——阿Z的存在,或多或少,使我校精神文明建设,又上一个新台阶——材料的最后,陈一言这样写道。 红本本发下来了,阿Z牛起来了;日日携肖琏娜逛情人节,吃爱情美食糖,似乎还进进快活林什么的。 有时也能遇到车祸,被撞的或许是一位女孩,阿Z也有凑近人圈去看的意思,但突然发见那女孩长得并不好看,阿Z就若无其事地走开了。阿Z说,写字要扁,做人要圆,这叫实惠。 七、性感美元 阿Z当上系宣传部长之后,就患上了一种可怕的病——精神孤独,他时时以为自己是在虚幻中。为了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有事没事总要将宣传部里的人叫齐开会。看到人都陆续地来了,他才有点相信:哦,原来我是部长。 “凯斯”时,总要狠命地咬肖琏娜的舌头。 “猪,干吗你?”肖琏娜跳将起来,嚷道。 “看来这是真的……” 阿Z无精打采,像蔫了的黄瓜,喃喃地,又报有点自嘲地道。 阿Z总觉得他这一切来得太容易,全然没付出应有的代价。同宿舍的林夕梦、乔郁单、孔C等,日日努力地劳作,现在仍默默无闻。阿Z觉得他是在预支将来的幸福,再这样下去,说不准哪天,会出车祸?会心脏病突发?会失去肖琏娜,当然,还有脚下这双踹了几次门都没踹破的皮鞋? 与肖琏娜搞活塞式势能演习,阿Z也极不投入,一觉醒来,明天,我将会在哪里?这简直是一场欺骗,被玩弄了的感觉油然而生;穿越时空,他仿佛看到昆仑山上那两股青烟,当初并没合二为一;那被阉割了的盘古,将会是一种生命虚无的暗示?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阿Z一把推开肖琏娜,却第一次发现一个少女的睡姿竟是这样好看:身体很有神韵的一起一伏——肖琏娜在发抖。 “咱们该算算账……” 阿Z说。 “除了爱情,你还给了我什么!”肖琏娜大哭了起来,像一只发情的雌兽,撒泼。 阿Z决心给肖琏娜以补偿了。他辞掉了宣传部长,辞掉了《自由与民主》的编辑,他要打工去了。 走在街上,阿Z发现,女人还有商品都是如此性感,如好莱坞巨星一样,充满着诱惑和欲望。阿Z不觉神情愉悦,想:看每一个女人,写每一首诗。然而就很张口结舌,“啊,啊”了两声,任凭怎么想象感叹号的大小与形状,也终于沦为尴尬,不做声了。阿Z突然觉得自己很肤浅,却一不小心,将一个模样极像张曼玉的女人,“理性”了一下,money就在手中,看着阿Z笑。阿Z也不觉着抱歉,想,你做皮肉生意赚得,我就偷不得?伤风败俗!阿Z甚至觉着有些恶心了。阿Z对着太阳看,却发现这玩意更性感,姿势简直比肖琏娜的睡态还要妩媚,而且充满肉以及其他各种感观的欲望。那防伪水印中的女人,简直跟那个作家屁股上的“春宫”图很吻合——不断向阿Z眨着眼睛,而且展示着身体的各个部位——是一张美钞,阿Z想。 一个冰激凌,肖琏娜一笑妩媚:启齿颦颦; 两个冰激凌,肖琏娜二笑多情:顾盼神飞; 三个冰激凌,肖琏娜三笑放浪:风月无边。 阿Z终于明白“除了爱情,你还给了我什么”的真正内涵:丘比特的神矢只射孔方兄的眼。当“阿Z又一次怯生生地守候在店铺门口,问:老板,有没什么事做?那头猪一阵乱拱,皮笑肉不笑,反问:当鸭?阿Z恼羞成怒: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做逍遥鬼。又被放出一条母狗,唬得满街跑”时,阿Z突然发现自己丑陋不堪了,简直如非洲饥民一样逃离在这个城市的边缘。 “都说爱情美啊,我却无所谓……”唱着唱着,阿Z就伤感,仿佛一抹极其熟悉的绯云,跟上去细看,却并非自己深爱的那个姑娘,于是惊觉:所谓伊人,在天一方——已为人妻。 阿Z漫无目的。突然又发见一群一群的女孩子走过,本来想与自己无关,但似乎又有一个极像南宫琰——两年前,与阿Z友好地说了句沙扬娜啦,就跟一日本留学生西沟西沟那一闹上了——阿Z不妨多看两眼,却无一例外地,前襟上写着“我是一个处女”抑或“性病+专科”,待走过,后襟上又都是“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抑或“请到XXX斜对面”的字样。 愿上帝宽恕这卑贱如猪狗般的灵魂,阿门——阿Z边祈祷边逃也似地疾走。 阿Z继续玩味肖琏娜的那句话,似乎要参出什么个中奥妙——一种危机的暗示? “我爱你!”“我十分爱你!”“我十分十分爱你!” 阿Z喃喃——似乎要博得一种怜悯——继而激情万丈,仿佛在向天皇发誓效忠——地道。 “难道我的感情就这样廉价?”肖琏娜转过身,径去,不复相顾。 “我以人格作保,我是个失败的男人——” 阿Z仰天长太息以流涕曰。 夕阳如血?夕阳如尘。 (假设肖琏娜又从夕阳中来,说:下辈子嫁给你,骗你是小狗!并伸出小拇丫丫,要跟阿Z拉勾。阿Z就笑,笑出一脸泪水?……妈的!) 八、妈的,就这么简单 我狂笑全天下,因为疯狂; 我凄笑全天下,因为执着和无奈; 我哈哈一笑全天下,因为感悟,因为升华。 当我再一次见到阿Z时,他正和孔C林夕梦诸位兄弟躲在弱水居中豪饮,他的神情很木然,斟,端,饮,仿佛一系列代数符号,不再有任何意义,当然,与看电视听音乐也无甚区别,这都是生命的某种形式,内容成了一种表象。 听阿Z说,他在忏悔,然而总觉自己无罪,除非生命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因为他,上小学时也想着为四化服务,初中也无早恋,高中照样为了高考,而大学并没随地吐痰,何罪之有? 阿Z于是就用脚走路,用嘴吃饭,日日出没在宿舍,饭厅抑或教室里。偶尔也坐坐舞厅,但只是坐坐,因为这是生命以某种形式的存在,仅此而已。但在阿Z的面前,忽然就闪出了好多嘴,黑红带花斑的,仿佛涂了劣质颜料,好像欧氏几何上的椭圆,忽远,忽近地,在空中跑,仿佛就有肖琏娜、南宫琰、谭子和严竹因的。阿Z坐坐,就出去,看星空,月亮上那幅花手帕,至今还蒙着。 后来,阿Z就过了四级英语,而且第一次拿到一等奖学金,他请我吃了一顿馆子,没任何借口。他告诉我,钱是很有用的东西,但并不性感。他又告诉我,女人是天底下最贱的东西,所以不可予以尊严;小人其实易养,唯女人难养,所以不可与之为政,不可与之谋道。 后来,再后来,具体地说是毕业前的一个阴沉郁闷的下午,阿Z背着铺盖卷,径直走到肖琏娜跟前,用食指狠狠刮了一下她的嘴唇,道:也许,你是我这一生曾经最爱过的女人。 (同意的请举手,假设)后来,再后来,肖琏娜气喘吁吁跑到阿Z执教的那个穷山沟,抱住他,热烈地吻过之后,说:阿Z,我怀孕了。阿Z于是低头想:这孩子该取个什么名?从A、B到Q,再到Z,却是最后一个字母,如何是好?阿Z想不出,肖琏娜就笑,笑出一脸灿烂,阿Z跟着笑,笑出一脸(A)辉煌?(B)疑惑?(C)幸福?(D)无奈?(E)悲哀?(F)非以上答案?(请选择) 附阿Z诗作2首: 其1:人在大学/除了吃饭/除了睡觉/还偷看月下男女搂抱亲吻之事业/也打扑克也下棋/也呼吸空气 其2:人在大学/除了记忆/除了进餐/白日梦想金元/夜晚无限膨胀性欲/而外/无所事事(当然,如果不幸觅一个丰满而不臃肿,苗条而不干枯的姑娘,然后悲哀一生……) 1998年,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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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更新 2012-05-31 20:5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