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流书坊：外号种种

2012-09-21
外号就是绰号，就是诨名。在家乡，有给人起外号的乡俗，人头一个，少有例外，没外号的人，多是孤独不合群，或是四平八稳，无甚特点的人。外号的依据，大致是个人的生理和性格特征，也有缘于某种习惯行为和一段故事的。外号有嘲讽的，有戏谑的，总之，贬义多于褒义。
过去，每个村子里都有患天花致麻的人，麻子的外号也格外的多，麻子更本土的叫法是疤子，如一个人排行老十，外号就是十疤子。也有些眉脸并无麻点或伤疤，兄弟中的老大是疤子，于是就顺着一路叫下来，二疤子，三疤子，四疤子。疤子有时也当小名，用意类同于丑蛋，狗娃，都是故意轻贱，为了好生好养。这类听似轻贱的外号，如叫得过于名不副实，反倒是种爱称了。另一个叫得频繁的外号是背锅。庄户人终年在地里受苦，到了年老，身子自然佝偻，加上风寒，有不少驼背，驼背在家乡称背锅，言其后背突起，似背了一口锅。大凡背锅者，外号一概是背锅，再加个姓氏或排行，以区别张背锅李背锅三背锅四背锅。有的人并不驼背，仅是背部略略拱起，也会被送一个背锅的外号。如是腿脚因残致瘸，外号就是跌拐，如是瞎子，外号就是没眼。如眼睛因疾致蓝，就是蓝眼，如手因冻因伤手指残缺，就是秃手。嘴大者，称大嘴，头大者，称大头，嘴扁者，称板嘴，腿长者，称长腿，缺齿者，称豁牙，眼大的，称大眼。说话发音欠缺，就是秃舌子，说话含糊的，则称大舌头。
据性格起的外号，以寡人为最多。家乡的个每村子里都有些喜欢包揽闲事，凡事总要插一杠子的人，再加上说话不知分寸，行事不看前后，村人一概斥之为“寡”，寡人的外号也由此生出。有时，一家人兄弟好几个，性格相仿，就要依排行来称呼，大寡人，二寡人，三寡人，四寡人。如仅是唠叨多嘴，并不犯寡，就叫长舌或碎嘴。有的人行事胡涂，颠三倒四，则多取外号迷糊。有的人，木讷迟钝，则直接以木头称之。有的人走路习惯快步，就是快腿。有的人嘻哈勒笑，性喜戏谑，就是油嘴。油嘴得不能引人发笑，就是没张。有的人鼻涕外挂，直接取名脓带，有的人蓬头垢面，则取名邋遢。有的人懒惰成性，做个甚，都懒洋洋的不待子，就是懒人。有的人为非作歹，欺压良善，凡事都要占个便宜，就是灰人。有的人少言寡语，外号就是二哑吧，有的人似某类人的，前面便加个二，如二老道，二和尚，二佛爷，二神仙，如此等等。如缘于某事某物而为人捉到短处，便以某事某物作为外号，如李甃井，张摇耧，三拿糕，四拌汤。
还有一种外号，仅在姓名或名字前加缀一个贬义词。此类外号，有的较为固定，有的则仅是临时称谓，并不固定。喜欢乱七八糟行事的，前面就缀个乱字，如乱王三，乱三明，有的人性格乖张，不近人性，则缀个灰字，如灰李四，灰根子，有的人头发稀少，就缀个秃字，如秃来顺，秃郭明，有的人犯寡，就缀个寡字，如寡赵五，寡明子。麻五皮肤黑，就是黑麻五，康六长得胖，就是肉康六，陈七长得瘦，就是干陈七，黄八眼窝不好，就是瞎黄八，胡九性格莽撞，就是猛胡九。
外号多为背称，当面吆唤外号，多少是种禁忌，如对方翻脸计较，抑或有人出来从中挑唆，不仅彼此难堪，还会酿出事端，结下怨隙，但有时，外号也可带有一种特别亲密的意味，一呼一应，显得交情非同一般。长辈尤其是父母，对子女有所不满，或对外人刻意表示谦逊时，也会给子女起个临时外号，以称呼之，如大没头，二捱刀，三灰鬼，四讨吃，五灰青。此类带骂语的外号，与其说是一种浑名，不如说是一种昵称。此种真真假假的外号，非深入当时情景，细加体察品味，不能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