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语（Jinnish）商都的风
2020-11-02
作者：草根无芽
微信号：水漩文学
上午天气还不错儿，下午风忽然就硬了，变得锋利起来，吹在脸上，和拿刀片儿干刮胡子的感觉殊无二致，那个感觉，也只有用商都特有方言“毒扎扎”一词，方能道尽。这还没有正式进入冬天，冬的信使就已经来了。
站在风中，我忽然想，太阳光耀，月色普照，风过无色，雨润有声，这自然的一切，在任何地方，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用风过无色来形容商都的风，那实在荒谬的离谱。商都的风不但有色，而且颜色还不止一种，就我知道的起码有三种，一种是黑，一种是黄，一种是白，且都有特色的称谓，黑风称为黑暗，黄风往往前面还要冠个大字，叫大黄风，白风则叫白毛儿风，这里毛儿的儿化音是绝不能去掉的，去了就失了味道。
白毛儿风是冬天的风。风一刮起来，地上的雪粒随风而走而舞，开始是一绺，飘忽而散，继而是一股，张牙舞爪，从你的鞋帮、袖口，撩拨你的神经。这尚能忍受，紧紧鞋带，袖手而行，白毛儿风也无可奈何。有时候，你还可以有闲情逸志来欣赏这小股白毛儿风的倏忽飘逸，看它们凌空而舞，如白墨（有没有白墨？）作画，画过眼云烟。在城镇之中，白毛儿风也就这点能量，钢筋水泥的地盘，可不是它可以肆虐的地方。
冬天，那空旷的原野，才是白毛儿风肆无忌惮的天下。风势一起，真个是但闻呼呼声愈响，漫天茫茫皆不见。那已经不是声疾蹄迅的一股，而是接地连天的一片。这样的白毛儿风，可不是来唬人的，凡可阻它前行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便被雪粒堆成一道圪塄，而且很瓷实，表面光滑如镜。试想，人若长滞其中，说不得就成了冰棍儿。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有一次早晨起来的时候，窗户有一半儿被雪圪塄遮住，打开堂门，人出不去。用铁锹劈出个缝儿出去一看，院里街上光溜溜的，连远处田野，也不再是白茫茫的，覆盖其上的积雪，大概都吹到了村子里。这是刮了一夜的白毛儿风，而且绝对是疾走怒号排山倒海的那种。
白毛儿风，绝对是深种于商都人记忆中一种带颜色的风。另一种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风，就是黄风。黄风学名叫沙尘暴，但是庄户人才不管它叫什么沙尘暴还是土尘暴，它入眼皆黄，黄风中走一圈儿，回家人都是黄的，抖一抖，洗把脸，衣裳的颜色和肤色才能回归它的原本。所以就叫它黄风，一点都没错。
黄风是分等级的。初级的就叫黄风。黄风一起，地上的浮尘也就起来了，近处尚可，只是偶尔迷眼而已，但远望视线就受影响了。远处的一切都处于朦胧之间，像裹了一层黄纱。这种黄风还不影响人们的工作，风势也不大，影响的只是一个人的心情。随着风起，日头也就隐了，天色免不了暗了，温度当然也就低一些，这都是人们所不喜欢的。
中级的黄风，前面就要加上一个大字，叫大黄风。这大黄风一起，漫天的不在是浮尘，是沙土。风势也不在柔弱，变得快速起来。沙土打在脸上，生疼生疼。这个时候，是不宜出门的，出去不但睁不开眼，行走困难，不小心还有被刮走的风险。大黄风，已经有了遮天蔽日的趋势，不过日头仍有轮廓在，天色只是稍暗而已。我小时候，这种情况下，庄户人还要在外劳作。那个时候，头巾箍在脸上，是最好的防护，防风眼镜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即便有头巾遮挡，回家的时候，嘴合儿仍然牙碜的不行。在春起天这种大黄风天气，我跟我大哥去过地里一次，结果躲在一个大莲榛墩下，差点叫土埋了。
大黄风还不可怕，再升一级那才真正可怕。大黄风的终极是黑暗。黑暗来了，真个是遮天蔽日，日头完全隐去，大白天家里头得点灯。不过，黑暗一般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但其势令人恐惧，那呼呼的声音如万马奔腾，那排山倒海的来势，让人一时间觉得自己太渺小，如在风中，必被撕成碎片。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六姐看家，大人都去地了。结果黑暗一来，姊妹俩都吓哭了，只怕大人叫风给刮走。直到黑暗过去，大人们回来，才放下心来。黑暗这个词，不知道是谁创造的，真是恰如其分。天光黑暗，连人心一时也会被黑暗所罩，慌慌不知所以。
这都是记忆中的事情了。多年来，随着政府治理，商都的大黄风的天数应当骤降了，至于黑暗，大概也成了历史。这里说商都的风，提及这些，只是一些回忆而已。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只要在记忆中留下烙印的东西，每次咀嚼，总会圪嚼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作者：草根无芽
微信号：水漩文学
上午天气还不错儿，下午风忽然就硬了，变得锋利起来，吹在脸上，和拿刀片儿干刮胡子的感觉殊无二致，那个感觉，也只有用商都特有方言“毒扎扎”一词，方能道尽。这还没有正式进入冬天，冬的信使就已经来了。
站在风中，我忽然想，太阳光耀，月色普照，风过无色，雨润有声，这自然的一切，在任何地方，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用风过无色来形容商都的风，那实在荒谬的离谱。商都的风不但有色，而且颜色还不止一种，就我知道的起码有三种，一种是黑，一种是黄，一种是白，且都有特色的称谓，黑风称为黑暗，黄风往往前面还要冠个大字，叫大黄风，白风则叫白毛儿风，这里毛儿的儿化音是绝不能去掉的，去了就失了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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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毛儿风是冬天的风。风一刮起来，地上的雪粒随风而走而舞，开始是一绺，飘忽而散，继而是一股，张牙舞爪，从你的鞋帮、袖口，撩拨你的神经。这尚能忍受，紧紧鞋带，袖手而行，白毛儿风也无可奈何。有时候，你还可以有闲情逸志来欣赏这小股白毛儿风的倏忽飘逸，看它们凌空而舞，如白墨（有没有白墨？）作画，画过眼云烟。在城镇之中，白毛儿风也就这点能量，钢筋水泥的地盘，可不是它可以肆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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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那空旷的原野，才是白毛儿风肆无忌惮的天下。风势一起，真个是但闻呼呼声愈响，漫天茫茫皆不见。那已经不是声疾蹄迅的一股，而是接地连天的一片。这样的白毛儿风，可不是来唬人的，凡可阻它前行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便被雪粒堆成一道圪塄，而且很瓷实，表面光滑如镜。试想，人若长滞其中，说不得就成了冰棍儿。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有一次早晨起来的时候，窗户有一半儿被雪圪塄遮住，打开堂门，人出不去。用铁锹劈出个缝儿出去一看，院里街上光溜溜的，连远处田野，也不再是白茫茫的，覆盖其上的积雪，大概都吹到了村子里。这是刮了一夜的白毛儿风，而且绝对是疾走怒号排山倒海的那种。
白毛儿风，绝对是深种于商都人记忆中一种带颜色的风。另一种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的风，就是黄风。黄风学名叫沙尘暴，但是庄户人才不管它叫什么沙尘暴还是土尘暴，它入眼皆黄，黄风中走一圈儿，回家人都是黄的，抖一抖，洗把脸，衣裳的颜色和肤色才能回归它的原本。所以就叫它黄风，一点都没错。
黄风是分等级的。初级的就叫黄风。黄风一起，地上的浮尘也就起来了，近处尚可，只是偶尔迷眼而已，但远望视线就受影响了。远处的一切都处于朦胧之间，像裹了一层黄纱。这种黄风还不影响人们的工作，风势也不大，影响的只是一个人的心情。随着风起，日头也就隐了，天色免不了暗了，温度当然也就低一些，这都是人们所不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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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级的黄风，前面就要加上一个大字，叫大黄风。这大黄风一起，漫天的不在是浮尘，是沙土。风势也不在柔弱，变得快速起来。沙土打在脸上，生疼生疼。这个时候，是不宜出门的，出去不但睁不开眼，行走困难，不小心还有被刮走的风险。大黄风，已经有了遮天蔽日的趋势，不过日头仍有轮廓在，天色只是稍暗而已。我小时候，这种情况下，庄户人还要在外劳作。那个时候，头巾箍在脸上，是最好的防护，防风眼镜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即便有头巾遮挡，回家的时候，嘴合儿仍然牙碜的不行。在春起天这种大黄风天气，我跟我大哥去过地里一次，结果躲在一个大莲榛墩下，差点叫土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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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黄风还不可怕，再升一级那才真正可怕。大黄风的终极是黑暗。黑暗来了，真个是遮天蔽日，日头完全隐去，大白天家里头得点灯。不过，黑暗一般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但其势令人恐惧，那呼呼的声音如万马奔腾，那排山倒海的来势，让人一时间觉得自己太渺小，如在风中，必被撕成碎片。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六姐看家，大人都去地了。结果黑暗一来，姊妹俩都吓哭了，只怕大人叫风给刮走。直到黑暗过去，大人们回来，才放下心来。黑暗这个词，不知道是谁创造的，真是恰如其分。天光黑暗，连人心一时也会被黑暗所罩，慌慌不知所以。
这都是记忆中的事情了。多年来，随着政府治理，商都的大黄风的天数应当骤降了，至于黑暗，大概也成了历史。这里说商都的风，提及这些，只是一些回忆而已。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幸福的，只要在记忆中留下烙印的东西，每次咀嚼，总会圪嚼出一些不一样的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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