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唐僧：冷血者的慈善

                
                
　　摘要：
　　多年来，包括美国人自己都一直普遍有一个误解：主张高福利、大财富转移、大政府的民主党，更关心穷人的福祉。相比之下，保守的共和党则对穷人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缺乏社会责任感。
　　共和党的小布什，连竞选口号都改成了"一个道德的保守主义者"，意思是我和传统的冷血共和党不一样，我是"热血共和党"。英国也有类似的问题，即：工党与保守党之争。然而亚瑟·C.布鲁克斯在《谁会真正关心慈善》(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12月版)中用数据说明，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本书的副标题--保守主义令人称奇的富于同情心的真相--点出了主题。
　　马修·比索普所做的一项调查，让美国人自己也大吃一惊：在相同收入的条件下，一个"冷血的共和党"，慈善捐款额比一个"心怀苍生的民主党"高出37%；同样，他们也比民主党人士更加热心公益，参与社区公共事物、当志愿者的比例以及为公益和慈善事业所奉献的时间，也比民主党人士高出很多。
　　这个马修·比索普，还与他人合著过一本书，叫《慈善资本主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3月版)，讲的是富人如何选择不同的方式行善。盖茨的行善就比较偏重技术--成立一个基金会，锁定目标之后，首先想到的是解决技术问题。比如，盖茨很揪心于非洲的疟疾问题。但是让欧美大药厂研发治疟疾的新药显然不经济。因为发达国家已经几乎没有疟疾了，非洲人又付不起大价钱。盖茨的办法是，为格兰素威康公司提供研发抗疟疾新药的经费。巴菲特的行善就比较简单：他信任盖茨，并且赞赏盖茨赓续了自卡耐基以来富人的责任与荣誉，所以，他选择了把自己的钱捐给盖茨基金会。为穷人提供小额贷款的尤努斯和eBay的创始人奥米达这两位富人的争论，则引发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在一项慈善事业中，可以引入多大分量的商业逻辑。比如，奥米达坚持认为，尤努斯的格莱珉银行应该提高利率，这样，赚的钱多了才有能力为更多的穷人提供帮助。而尤努斯则认为，救济张三的时候还要赚他的钱，然后拿这个钱去救李四，这对张三不公平。
　　也就是说，困扰富人的主要问题是：以前的慈善都是左手赚钱，右手捐掉--赚钱归赚钱，慈善归慈善。但是，有没有可能两手一起赚钱，同时捐掉其中的一部分？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我们很难再厘清慈善行为中是否掺杂了商业的动机。所以，对于所谓社会企业来说，它的慈善行为是否还有善的意义？
　　抛开富人，回到民主党和共和党的话题：在同等收入条件下，比如说，一个民主党，一个共和党，各赚一千块。民主党建议政府收五十块钱的税用于救济穷人，共和党不肯。按人数投票后，民主党赢了，五十块税被收走了，现在每人只剩下九百五十块。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是那个不情愿交税的共和党人，又自愿额外拿出更多的钱对穷人进行慈善救济。
　　面对他人的不幸，左翼的主张是：除非大家都拿出钱来，否则我不同意掏钱；右翼的主张是：这事儿各随心意，搞什么强迫？(在以税收形式被强迫随了份子之后，右派仍然不愿意放弃个人的责任)--比索普所说的这些如果是真的，那应该如何解释呢？
　　按达尔文的观点，有利他倾向的群体性动物在自然竞争中有优势。同情、恻隐、愿意为同伴的利益做出自我牺牲，这样的品质不仅出现在人类这个物种身上，狒狒、野牛和瞪羚等也是这样。也就是说，今天被我们命名为"善"的这个东西，只是源于我们的天性。这天性，甚至在我们学会直立行走和掌握语言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所以我很同意康德的话："在有能力行善的时候去行善，乃是一种责任。"他进而声称，"如果一个人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内心产生了愉悦的情绪，那么他的这个善举便不再拥有任何道德的意义。"也就是说，作为责任的行善，是与哪怕最微小的任何形式的回报都是不兼容的。
　　基于这个定义，我们中国人所熟悉的佛教徒--为来世攒人品--的行善，当然就没有道德的意义。另外，我们中国人非常注重实际效果，而不喜欢对抽象的概念作深思熟虑。"子贡赎人而不受金，孔子恶之"，这才是我们中国人喜欢的调调。你把横杆调得太高，别人都不跳了而选择从下面钻过去，你你你是多么的罪大恶极？！如果孔子就子贡赎人这事儿发微博，他肯定愤然写下两个字："装B！"然而，子贡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怎么就没有权利为自己制定一个高度，并坚持着跳过去呢？他为什么一定要顾忌别人可能的感受和行为变化呢？要求子贡降低对自己的要求以求得群体性善的总值增加的可能性，这个道德意义又何在呢？这些问题--就留给德国人去思考吧。我们中国人，知道骂别人"装B"就好了。
　　右翼显然是支持康德的。他们坚持认为，行善乃是个人的一种责任。政府以强制性税收为手段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具备任何善的意义--只有馒头这一种食品可供选择时，你声称喜欢吃馒头没有任何意义。而左翼朋友们则对人性持悲观的态度，认为如果给个体以选择的自由，社会将退化到万劫不复的霍布斯所描述的丛林社会，故需要利维坦对卑劣的人类施以管制。在右翼，个人的责任为要务，政府的责任作为可疑的补充或救济；在左翼，政府则是一切的保障，个人自愿的责任只是锦上添花。
　　我不知道这两种观点谁对谁错。但我觉得对于个体来说，选择当一个右派是聪明的：你对他人的人性和品格持乐观的态度，你自己也会变得比较乐观。并且，也就愿意在自愿的前提下，为这个世界多付出一些个人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