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鞍的短篇作品

作为青石战役的序曲，呼图大捷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一场战斗。本文记录的是呼图大捷中一支野兵团---扶风营的战斗。这支兵团在呼图大捷中的战斗，正如它在青石战役中的一系列后续表现，很难简单地用胜利或者失败来描述，也是人们在回顾青石战役中常常忽略的。 战争背景 胤威帝十二年正月，燮王在于周边诸侯的一系列碰撞逐渐冷却下来后向宛州十城发出了岁捐书，试图以天启的名义收取宛州十城的实际治权。这个过分的要求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宛州商会的强烈抵制。不论是燮王还是商会对这个结果都不意外，商会方面在迅速内统一了十城的意见，基本断绝了与燮国的贸易往来，并开始严肃地准备可能到来的战争。 十二年三月间，东陆的焦点集中在燮宛之间。宛州方面准备通过禁运手段来逼迫燮王进行下一轮讨价还价，就在此时，燮军离奇地越过雷眼雪山攻下了号称永不可破的白辽城，吞并真国，并马不停蹄地直下息国。同为越州小国，息国甚至还没有与真国骑兵的剽悍威名，却对燮军的入侵进行的坚决的抵抗。燮军在泥泞的越州沼泽中与息军纠战，直到五月间才彻底征服息国。 十二年五月，正当商会暗喜战争的威胁暂时东去，开始继续辩论战和之选的时候，另外一支燮军却突然出现在百里峡中，兵锋直逼宛北门户青石城，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值得庆幸地是，这支燮军并没有长驱直入青石平原，而是在百里峡中的呼图驻营，给予青石方面一定的准备时间。当青石方面确认这支燮军的实力有限时，为了争取摇摆不定的各方诸侯，以界明城筱千夏为首的青石守军制定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作战计划，以相当的兵力一举吃掉了燮军的这支前锋部队。这也就是所谓的呼图大捷。这次战斗以青石军略有瑕疵的胜利收场，基本消灭了呼图大营中燮军的主要兵力，正式拉开了青石战役的序幕。 [remark=43] [/remark]呼图大捷是一场意料之中的意外。燮王不曾料到青石军有能力并有决心吃掉这支规模不小战力可观的前锋部队，而商会方面也没有料到青石军能将东陆闻之色变的燮军一战而下。尽管战争双方对此都做了相对充分的物质准备甚至舆论宣传，但直到枣林仓第一缕火苗蹿起之前，所有人都还不曾意识到胤末最惨烈的一次攻城战役已经到来了。 众所周知，附离之前的燮王一直以宛州为根据地发展着他那支小小的天驱野兵团。这支野兵团因为其迥然不同于其他宛州野兵团的身份在早期就受到了各方诸侯的钳制乃至打击，而宛州商会方面却一直给予其低调但慷慨的支持。（关于宛州商会是否一早就看好燮王的崛起不好说，但作为没有官方军队的宛州十城，选择看好的野兵团进行扶持则是普遍的做法。青石战役中的另外两支主要兵力，鹰旗军与本文将要描述的扶风营，也是商会这种养兵政策的果实）。正因为如此，燮王夺离改国之后立刻掉头强取十城，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是彻底的背叛，也是宛州十城决心对燮一战的民意基础。 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青石六军与鹰旗军扶风营的结合所展示出的强大战斗力出乎各方诸侯甚至部分商会成员本身的预料。宛州商会在呼图大捷到青石攻防战中所表现出来的军事潜力（非实力），以及鹰旗军在淮安商会培植下迅速崛起的事实，给所有的东陆诸侯敲响了警钟。商会治宛不足百年，以农牧为基石，工商为根本，完全没有军事扩张的意图与实践并以此获取天启对宛州自治的认同。但是，这样的一个社会结构在胤末时期已经发展到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即可以在短期内动员起足以与东陆最强诸侯进行短时间对抗的军事实力，这意味着宛州已经在皇帝/诸侯/乃至商会自身都还没有觉察到的时候成长为整个东陆新旧皇朝的挑战。这一点是青石方面所不曾意料到的，反而印证了燮王及其幕僚的远见-----若要统一东陆，必先将宛州商会这个巨人彻底抽筋去骨。当青石战役进入胶着状态的时候，任何一方诸侯的介入都可能轻易扭转战役的天平，然而恰恰相反，所有青石所能取得援助都在这个时候开始离去。从这个意义上说，呼图大捷为燮军对青石之战所取得的最终胜利挖下第一锹土，而旷日持久的青石攻防恰恰快速地挖掘出青石焚城的墓穴。 [remark=46] [/remark]青石战役的悲壮结局并不意味着宛州模式在东陆的消亡。燮王征服青石以后对宛州的治理结构进行了堪称彻底的改造，并成功将十城商会打造成燮军一统东陆的兵工厂，金库和粮仓。但青石战役中埋下的火种却始终不曾熄灭，鹰旗军作为一支正规军队虽然消逝在史家的笔下，但青色的鹰旗却最终点燃了焚灭大燮王朝的野火。而扶风营，人们对于扶风营在燮初成为宛州武装抵抗力量的中坚往往会觉得突兀，却忘记了扶风营早在呼图大捷中就展示出来的坚韧斗志。 呼图大营燮军实力 呼图大营中的燮军由两个部分组成：燮军九原列军两军共六千，燮军真骑四旅共四千骑。呼图军以真骑静炎为主将，列军万守直为副。 燮军的列军是后备兵力，主要来源除了地方民勇就是常备军中退下来的老弱病残，战斗力可想而知。青石战役之前之后，都没有再看见燮军将列军投入攻势战斗。但由于燮军前两年中几乎是不间断地作战，退役士兵大大增加，所以呼图大营中的列军士兵七成以上有战斗经验。尽管装备训练水平比较低，但燮王在大军仍在越州未回国中几乎无兵可用的情况下，为达成对宛州商会的突然震慑，期望不战而下宛州，仍然决定以新归附的真骑为核心南下。对于真骑的战斗力和可靠性燮王恐怕不能完全放心，因此还是对列军寄予了一定的希望。应该说，正是燮王对于列军过高的期望和重视导致了呼图大营中的将帅不合，乃至于这支前锋燮军的覆灭。 燮军真骑是燮国吞并真国后加入燮军战斗序列的。燮军越雷眼破白辽一役，主要是达成了战略上的突然性，为真国即将成型的内战提供了另一个出口，双方的实际战损都不高。燮军方下雷眼，真侯长子就带了一半以上的真军附之，真军的野战实力为之一空，不多的战斗都发生在燮军和白辽守城真军之间，作为野战中坚的真骑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损失。值得一提的是，呼图这四旅真骑是真国战斗力最强的四旗改编而成。燮军攻破白辽后不待喘息转战宁蒗。新真侯虽然是越州诸侯，对于天启城中那套权术把戏倒是颇为精通。为了表达忠心，新真侯主动把兵权交给燮王，意思是说：我在真地留着这些兵你也不放心，东陆这盘乱棋我赌你赢，我的兵索性给你去用，我自己缩回白辽做太平侯爷就行。真骑人数不算多，战力却非常强悍，放在真地周边确实让九原有所忌惮。正好宛州是必下的目标，而燮军大部仍在平定商境，调真骑去打宛州实在是再顺手不过。 [remark=51] [/remark]燮军的这支前锋部队一个看似合理但实际上颇有问题的组合：呼图燮军的核心打击力是真骑，静炎也是相当有经验的大军统帅，但另外一方面，真骑是新附之军，在远离故土的地方打一场于己无关的仗，士气难说高昂。九原列军的战斗力虽然不佳，万守直从原离军时期就是九原城防大将，麾下的列军因燮离改国号事件中站队较晚，被逐渐排挤出军队核心。列军和真骑，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燮王有心要在南征宛州中通过消耗来进一步掌握的的部队。但与静炎相比，万守直仍然可以算得上嫡系，以六千大燮列军为静炎副手，要他处处主动配合静炎，也未免要不太实际。燮王以这样一支军队为前锋南下百里峡，还是存了让这两支外围部队互相牵制的意思，这也是燮军驻营呼图并不深入的原因，燮王也担心这支军队在大开大合的野战中会有配合的问题导致过多的损失，但在此军的主要意图是震慑和破坏，不深入青石平原的前提下自保起码是没有问题的。等燮军主力转移到宛州，自然可以重新调配这支兵力。 青石军的应战姿态多少在燮军统帅部的意料之外。早期的斥候战就表现出青石军的主动性，面对这样的对手，静炎与万守直发生了很大的意见冲突。南下宛州之前，静炎的主张是进入青石平原开始逐渐清理外围村镇的，但斥候战开始以后她反倒主张用消耗战术与青石军对磨。正如燮军的大部分将领一样，万守直对于青石军的战斗能力评价相当低，在具体的作战策略上比静炎更为大胆（或者说莽撞？）呼图之战前，静炎只是勉强维持了大营的主导权，而开战以后，列军和真骑实际上是各打各的了。 在呼图之战爆发前一日，还有燮军雷骑一部千骑秘密增援到了呼图大营。这很可能是早期偏马斥候战暴露出呼图大营中的将帅争议后。从兵力配置看，燮王还不了解呼图前线的最新进展，这支轻骑应该是配给静炎做更为积极的斥候战或小规模突击使用的。这支骑兵到达太晚兵力也少，不影响呼图之战的展开。 至呼图之战当日，燮军总兵力一万一千，其中有五千高速轻骑兵，实力颇为可观。这样一支军队仅仅作为南征前锋扼守百里峡，从布局上说不算轻敌。呼图战斗中燮军的实力主要问题在于前锋部队的战略意图并不清晰，而主将静炎也没有实质上的决策权。对上态度坚定指挥统一的青石军时，这个矛盾就被放大了。 [remark=18] [/remark]偏马青石军实力 偏马寨驻守的是青石六军的周捷金矩青曹三军，青石战役初期，六军没有扩编，所以寨中的三军还是只有三千人。青石六军的兵种分布很有特色：青曹军是轻骑兵，金距军是重装步兵，周捷军则是轻装快速步兵。后期投入战斗的孤飞军是轻步兵，修豪军是车兵，而留守青石的黄庭军则是重装甲步兵。名义上六军的军制仿效了东陆古制，这是指大晁开国时候的中军六军。但实质上，青石六军的装备大量采用了河络技术，合成化程度与专业化分工程度都很高。所谓的东陆古制，一般认为是用来迷惑世人对于青石军所享有的河络残留技术水准的认识。应用河络技术也有代价，也就是青石六军对装备依赖度很高，对于防守作战的能力远高于攻势作战，这也是青石战役中后期青石军主动放弃外围战场的客观原因。 战事初起，青石城主筱千夏临阵易将，把增援青石的鹰旗军副统领尚慕舟推上了偏马总指挥的位置。鹰旗军在青石是客军，尚慕舟去偏马主要是做决策，所带的鹰旗军不多，但随着燮军实力逐步明朗，他与界明城都生出了吃掉燮军前锋的念头。为了呼图一战，青石方面随后投入了手头几乎所有的机动兵力，除了黄庭一军与新征募的壮勇留在青石城，金矩修豪两军，鹰旗军全军四千战骑，以及宛州最大的野兵团扶风营都投入了偏马前线。 至呼图之战当日，青石军投入兵力有青石六军中的五军五千，鹰旗军四千，扶风营两千，及部分辅助兵力，总兵力一万三千左右，略超过燮军。偏马的青石军组成中有五千骑兵，包括了打击力在东陆仅次于铁浮屠的左路游击。筱千夏本人的家兵也作为界明城的护卫投入了战斗，这支两百人的被甲骑兵的造价与左路游击一样昂贵，实力也很坚强。值得一提的是，青石军的步军在装甲和器械上的配置远远高于燮军列军，尤其六军中的修豪军是东陆绝无仅有的一支重车械步兵，阵列打击力是非常恐怖的。由于偏马青石军的装备水平明显高于呼图燮军，这在激烈的战斗后清点损失时充分表现了出来，一线战场上的青石军死亡率相当低，甚至重伤比例也不高。这使青石军在战后相当快地恢复了实力。 不管从兵力还是装备训练水平上说，青石军都不输于燮军。但由于青石军各部，包括核心的鹰旗军都没有经受过大规模的战争考验，面对以强悍闻名的燮军，青石军对自己的战力并不自信。另一个更大的困难在于，尽管在呼图---偏马战线上青石军兵力与燮军相当，但青石军是倾巢而出，而燮军只是一支前锋部队。即使打赢，青石军也还是要面对即将从九原赶来的燮军主力，因此青石军无力承担太沉重的伤亡。这也是以界明城尚慕舟为首的青石军将领决定将呼图打成一场歼灭战的主要原因。只有通过一场迅速而勇猛的歼灭战彻底消灭呼图大营的燮军主力，青石军才能获得最大的时间空间，来获取整个青石战役的不败。 青石军的战斗布局 青石军方面对于呼图之战的指导思想非常明确：青石各军装备精良，但战场经验匮乏，配合不娴熟，不管是强攻呼图大营还是在百里峡中野战都无法避免添油战术，造成较大的伤亡。界明城与尚慕舟的理想方案就是：布好埋伏，诱导燮军攻击前进，在设伏地域用重兵器打垮燮军的士气，投入青曹军割破坏燮军的构成，鹰旗军则全军破营直扑枣林，枣林火起，燮军必然军心动摇，这时全军收割战果。这个设想非常美，但有两个难点，首先是是否能够把燮军顺利引导至设伏地域；其次是伏兵是否有能力兜住口袋底。 青石军诸将对第一个难点有清楚的认识。百里峡战场战线狭窄纵深也有限，燮军的斥候能力又很强，战场上的布置不可能完全瞒过燮军的耳目。静炎在界明城还是个行吟者的时候就已经统帅大军千里勤王，她的战争经验和指挥能力是要远远超出青石军诸将的。这样一个布局，静炎会看不出来想不到吗？界明城本人以轻骑前出做诱饵，固然有他个性中喜欢兵行险着的因素，但主要还是基于对燮军内部意图不定的判断。如果静炎闭门守寨不理会界明城的邀战，在大军已经发动的情况下，尚慕舟必须将整条战线前移，构成强攻的势态，以青石五军破寨，以鹰旗军破营。如果仗打成这样，青石方面的损失就会大很多。 [remark=63] [/remark]对于第二个难点，尚慕舟做出的应对本来算是充分的，在战场纵深设置了三条伏击线，可以在有效杀伤燮军之后逐次后移，一层一层消耗掉燮军的锐气与实力。在鹰旗军与青曹军在峡中战场破坏燮军后续攻势的条件下，冲入设伏地域的燮军已经成为了软柿子，而阵地上的修豪孤飞二军将成为真正的绞肉机。尚慕舟和诸将忽视的一点是：由于在战斗想定中，青石军过于珍惜实力，埋伏阵地上的打击力主要交给了重兵器，未曾经历过战场的修豪孤飞二军对于将要面对的燮军人潮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remark=64] [/remark]需要强调的是，不管是界明城还是尚慕舟，在青石战役之前的军事生涯中都是中级将领的角色，并没有带领大军独立作战的经验。尤其是界明城本人，虽然对战略势态有相当高的把握，但并不是最优秀的战场统帅，这也是策略定下后，他宁可轻骑前出将战场指挥权交给尚慕舟的原因。尚慕舟是一名相当优秀的将才，从呼图大捷开始，青石战役中一系列的攻防指挥策划都是由他和路牵机完成的。但在呼图大捷中，他还比较生涩，虽然战场判断非常准确，但对麾下各军的把握能力不算到位，比如在战斗过程中调整扶风营与孤飞军部署的决定风险非常高。如果不是扶风营表现出了远高于预期的战斗能力，青石军的这场歼灭战很有可能打成烂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