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09 19:06:29
阮这样的NATIVE SPEAKER看那些专业论文也很困难,就别提我了,大把大把都是念都念不出来的拉丁词汇。葛民本人的毕业论文题目叫《蛋白转录机制的实验室批量复制》,我才看了三页就轰然昏倒。不过从那三页看起来,倒没看出这和不断革命有什么联系。
阮说找杰克去要个生物专家来做帮手,我说杰克才不信我们呢!其实我是担心杰克派个科学怪人来把阮给换走。几乎要山穷水尽的时候,阮再次出...
阮这样的NATIVE SPEAKER看那些专业论文也很困难,就别提我了,大把大把都是念都念不出来的拉丁词汇。葛民本人的毕业论文题目叫《蛋白转录机制的实验室批量复制》,我才看了三页就轰然昏倒。不过从那三页看起来,倒没看出这和不断革命有什么联系。
阮说找杰克去要个生物专家来做帮手,我说杰克才不信我们呢!其实我是担心杰克派个科学怪人来把阮给换走。几乎要山穷水尽的时候,阮再次出了一个绝对天才的主意:我们不看学术论文了,我们看那段时间的科普刊物。至于那些PAPER,她使用特权在TURNITIN.COM开了一个教师帐户,把所有跟格拉斯哥和病毒相关的的论文自动过滤出来。
“我们也许犯了一个错误。”我说,“也许葛民是看见了什么,并没有写出来。那些顶尖学者看的东西可不是当地的,都是全球的啊!”
阮苦着脸点头:“你说得对,可是这样就更没法查了!”
“那也不见得是坏事。”我故意做出嬉皮笑脸的样子来。可是如果这世界上还真有一个担心着急的人,那就是我了。葛民坚定的神态时时都浮现在我的面前,我相信他会做到他想做的。只是不想让阮和我一起担心罢了。
TURNITIN.COM真得还找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来,我们拣最短最简单的主题词来看。大概看到第三十几篇的时候,我和阮不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色。那其实不是一个PAPER,只能算是条通讯。是一个叫理查德格雷的公共卫生官员写的,甚至都不能算科学家。文章的题目叫“Doomed to failure by 'poverty gene'”,大意是说,经过样本调查,格拉斯哥卫生局发现穷人可能具有“贫穷基因”。由于穷人没有充足的医疗资源,他们不得不动用更多的自身免疫系统来对抗疾病。经过长时间的自然选择,穷人们拥有了更强大的免疫系统,作为代价,他们的衰老和衰弱速度远远高于常人,从而使他们进一步陷入贫穷的陷阱。
“这个东西是违背进化论常识的。”看完了以后阮说,“就好像说长颈鹿的脖子是为了吃高处的树叶才长长的一样。”
“你学的进化论怎么跟我学的不一样?”我奇怪地说,“我听说的是只有吃到了高处树叶的长颈鹿才生存了下来。”
“嗯,一个硬币的正反面嘛!”阮耍赖说。
对于这个通讯的评价,不出意外多是否定的意见,而且有不少用得是阮的长颈鹿理论,认为环境本身而不是基因因素导致穷人的免疫系统更发达。但是我还是丢不下这个念头,尤其是理查德格雷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看见过。猛搜了好一阵子,我才发现葛民两篇PAPER的注脚中都提到了这个名字。通过对格拉斯哥卫生局的检索,我们兴奋地发现格雷也是格拉斯哥大学生物学院毕业的,同时卫生局的数据库向生物学院的三个项目组开放,葛民正好是其中一个项目组的成员。
“你真的相信有这样的贫穷基因?”阮始终觉得这是个愚人节的消息。
“我不懂,”我老实承认,“但如果存在这样的贫穷基因,再存在一种可以被贫穷基因抵抗的病毒,那么穷人就有了极为强大的武器。”
“可以被贫穷基因抵抗的病毒……”阮喃喃重复着,脸色有些白,“罗,现在真的该去找生物专家帮忙了。”
“等下,”我有另外一个主意,“也许最有效的办法不是找生物专家,而是直接去问……”
“赤旅!”阮和我一起说。
我本以为找到葛民要花不少功夫,可是打去教育部的电话三次以后就被转接到了他的案头。
“看来我还真有面子。”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只不过说了自己的名字和你的名字,就被转到你这里。”
“我专门吩咐他们的。”葛民象是在笑,但声音其实很平淡,“你打来的电话都可以直接转进来,你是大功臣嘛!”
“政变的大功臣?”我明知故问。
“革命的大功臣!”葛民铿锵有力地说。
我的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努力打着哈哈:“原来革命已经成功了。”
“就要成功了。”葛民简短地回答“说吧,这次要问什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理查德格雷,贫穷基因。”
可以听见葛民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罗师兄,你确实很厉害!我原以为要等到更多的线索出现你才会猜对。”
我的眼前一黑,好容易压住喉中的颤音:“不敢,我是蒙到的。再给我一个专访的内容吧!”
葛民在犹豫,大概过了整整两分钟,他才说:“好,SATFONE,你的用户名?”
画面跳出来,葛民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还是那身草绿色的六五式军服,显得跟环境格格不入。
“简单一点说吧,我在格雷的调查中抽取了一些样本做了测试。穷人的免疫系统的确比常人的拥有更快更强的动员能力。在更大的样本测试中,我们得出的结论是,所谓的穷人基因是有可能存在的,这当然不是基因突变的结果,而仅仅是隐性基因在特定环境下成为显性的表达,就好像……”
“白化病。”我说。
“嗯,可能说酒窝更准确些。所谓的穷人基因本身并没有显著的好或者坏区别,它仅仅影响免疫系统的反应速度和强度。假如一个穷人基因的人始终在不致病的环境生存,那么他和常人不会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是致病环境呢?”我问。
“他的免疫系统进入高效运转状态,从而造成早衰,但是能够比常人更有效地抵抗疾病,尤其是在疾病初发阶段。打这样一个比方,如果我们的免疫系统能够抵抗一个师的敌人,他们起码能够抵抗两个军。”
“但是如果敌人超过两个军呢?”
“那他们会和我们一样完蛋,要是没有外力的介入。甚至比我们完蛋的还要快些,因为他们连一个预备役也没有,全部的资源都投入到第一击里面了。”
“你现在找到了两个军的敌人?”葛民的解释简单清楚,使我可以立刻直达问题的终点。
“找到了。”葛民说,“我在本科阶段做毕业论文的时候了解到贵滇省曾经出现过一种叫白温的奇怪传染病,多发于经济条件较好的家庭。起初,我以为这和饮食条件有关,在查阅原始资料中,我发现这可能是当地普遍传播的病毒。但是建国后普及防疫,某一种疫苗顺带消灭了这种白温病毒……”
“天花疫苗?”我叹了口气。
葛民点了点头:“天花疫苗。它对白温病毒这样有效,以至于60年代中后期,白温病就不见于世了。在我所能找到的有限资料中,我只知道军方曾经搜集过白温病毒的样本,而这些样本就保存在九万大山里的某个研究所内。但是我始终也没查到这个研究所的具体线索,直到农民挖开了洞库。”
“你回到贵滇省支教是不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是的,我希望能够找到民间残留的白温病毒。九万大山地处荒远,农村医疗防疫体系始终没有全面覆盖,有几条漏网之鱼是完全可能的。当然,我没想到会直接拣到191所里面的宝贝。”葛民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
“那鹤瓶暴动和病毒有什么关系?”我追问。
葛民摇摇头:“没有关系,纯粹是巧合。鹤瓶暴动迟早要发生,顶多是换个时间换个地点,红军派有准备有安排,我不过是恰逢其会。当然,这给我的计划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计划?”
“你自己说了啊!两个军的敌人。白温病毒和天花病毒实际上根本是近亲,只是威力还嫌小些。191所的仪器设备保存都很完好,即使陈旧了一些,还是足够让我做一些实验。简单地说,我改变了白温病毒的基因排列,使得现有天花疫苗对它失效,同时,运气很好,这个基因改变是白温病毒的威力意外的成倍增长。当然,这不是我个人的功劳,191所的前辈在天花病毒上做的改进是我成功的基石。至于结果!白温病毒可以在发病24小时内彻底摧毁人类的免疫系统,死亡率高达90%。”说到本行,葛民兴奋了起来,“其实是100%,根据现有实验结果。最妙的是,这白温病毒的威力恰恰在穷人基因的控制范围之内,不会超过两个军。”
“你已经做过实体实验了?”我觉得难以置信。
葛民觉得理所当然:“生物科学是实验的科学。九万大山的山民中穷人基因的控制率相当高,在一个73个居民的村子的使用中,仅仅有7人发病死亡,但是红军派的一个作战小队32人,在感染病毒后全部死亡。”他一定看见了我震惊的面容,“哦,你知道,那是开始不久,红军派的人也没注射天花疫苗,他们以为是天花。”
“但是……但是……但是……”我结结巴巴地说了三个“但是”,“你仅仅因为他们不是穷人就要杀死他们?”
“穷人最高贵,富人最可耻。”葛民义正词严地说。
“你疯了!”我吼了起来,“用消灭人口的方法消灭阶级,你简直就是波尔布特。”
葛民习惯地摇摇食指:“说错了。波尔布特是靠个人的判断来进行清理,这要受到个人思维的干扰。为什么不断革命无法实现?就是因为始终会有人为的干扰因素。革命成功了,政权建立了,革命者产生了惰性,成为了被革命的对象。这是人性,逃不掉的。不断革命只能通过人类控制以外的办法实现。白温病毒,它没有思想,会攻击所有人,只要穷人基因没有表现出来,受攻击者多半就会死亡,再也没有比这更精确的清理办法了。并且,请注意,并且,在我的知识范畴内,人类还无法制造针对白温病毒的疫苗,就像人类对HIV病毒束手无策一样。那么,只要白温病毒存在,食利阶层就没有存在的动力,因为他们没有致富和剥削的动机,那是找死!你能想到一种更有效的革命手段么?”他说得眉飞色舞。
我几乎要崩溃了,我知道葛民疯狂,却绝没有想到他疯狂到了这样的地步:“不是所有的穷人都是穷人基因显性吧?那你要白白害死多少穷人?”
“革命总是有代价的,你不至于连谭嗣同都不如吧?”葛民的脸色总算沉重起来,“你以为打仗就不会死人吗?但是这次的牺牲是一次性的。剥削和掠夺,从此被一劳永逸地解决了,这样的胜利果实值得用高昂代价换取。”
“你自己也会死。”我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也不是穷人区里长大的,穷人基因显性的可能性太小了!”
葛民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说过,我怎么样,一点也不重要。是的,我也会死,可是革命终究是成功了。不管我死了还是活着,这革命都已经有自己的生命,要世世代代地传下去。赤旗插遍全球,还有什么理想比这更伟大吗?”
2011-04-09 19:07:27
我呆呆地看着屏幕中的葛民,这真的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热血青年么?他还在滔滔不绝地演说:“最重要的不是政变,而是各国来的救援队。我对白温病毒做得最后完善就是潜伏期。你知道,狂犬病毒可以潜伏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发作。现在的白温病毒典型发作期应该是一年左右,而且这一年是高度传染期,通过液滴微粒传染。那些救援人员回国,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传播,受感人群的范围已经完全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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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看着屏幕中的葛民,这真的是我曾经认识的那个热血青年么?他还在滔滔不绝地演说:“最重要的不是政变,而是各国来的救援队。我对白温病毒做得最后完善就是潜伏期。你知道,狂犬病毒可以潜伏几年甚至几十年才发作。现在的白温病毒典型发作期应该是一年左右,而且这一年是高度传染期,通过液滴微粒传染。那些救援人员回国,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传播,受感人群的范围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了。一年之内,哦,唯有这一点我没有时间实验,希望是一年之内吧,白温病将会在全球范围内爆发。这不是白温病,应该叫革命病。革命病会消灭所有穷人基因隐形者……”
“我们会研究疫苗!”我冷冷地说,“还有感染者的血清。我们曾经制服过天花……”
“是的!”葛民大笑,“血清,穷人的血清中含有穷人基因,只要搜集足够多的血清,大概每二十个到三十个穷人的血清,就可以触发常人体内的高强度免疫机制。二十条穷人的命换一个富人,你觉得这个世界会怎么样?有人会买,有人会抢,有人会自卫。没有一场革命会比这样的财富转移和分配更彻底更完美了……”
“赤旅!”我大声说,“你的演说结束了!下面该看我们的了。”说完,我按动鼠标,结束了这次交谈。
我给阮打电话,她的声音又甜美又温柔,我的心都要碎了。凭什么剥夺我们的生命?凭什么剥夺我们的幸福?象阮这样善良的女孩子,难道真的不如一个贫民区的吸毒者更有价值?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吗?
“罗,怎么了?”阮听不见我的回答,着急了起来。
“阮,我们要死了。”我努力平静地告诉她,“所有人都要死了。”
“你别乱说话!”阮分明被我吓到了。“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我忽然觉得全身虚脱,“我要休息一会儿。”
“我就过来,你别吓我。”阮急促地说。
我轻声提醒她:“你还在上班呢!”
“罗……”阮沉默了一会儿,带着哭腔说,“我辞职了。今天办的,我过来陪你。我们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我重复着,望着窗外辉煌的晚霞,明天的太阳会一样升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