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斩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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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 (小说 创作) 第9章 共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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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韵论坛
几天里发生的事情多得让人眼晕。 天花爆发的消息比推测出来的政变传闻更吸引普通人的眼球。在新闻周刊上市当年,WHO就与贵滇方面取得了联系,并迅速向当地派入了专家组。日本在次日宣布组建由自卫队和厚生省联合组建的防疫救援队,一旦受到邀请将立刻前赴九万大山灾区投入救援工作。俄国美国和欧盟国家也随即纷纷宣布组建救援队,随时准备提供救助。民间的反应甚至更加迅速,所有从国内离境的班机都告爆满,机位甚至订到了一个月以后,世界各大入境都宣布对亚洲方向的入境人员实施全面身体检测。国内的板蓝根全面脱销,欧美各大医院的流感防疫注射都排起了长龙,而药厂的股票几乎涨到疯。 各个国家以及NGO组织在采取相应措施的同时对国内隐瞒持有天花病毒样本的事实进行了尖锐的指责和质询,而国内政府的表现则是前所未有的配合,不仅立刻放行了除日本以外的所有救援机构和物资,并且以很高的效率公开了政府方面对天花病毒流失的调查报告:191研究所所在坑道在70年代中期发生严重坍塌,在场人员无人生还。鉴于危险性太大,军方对坑道做了彻底的消毒密封,191研究所的名字也就此消失。随着当事人退役离职,竟然没有人记得这个事情了。当地农民两年前意外发现了坍塌洞库,在上报当地政府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开始拆除洞库的砖块和钢构架出售。由于九万大山地区建材缺乏,运输费用昂贵,这居然成为了当地致富的主要途径。暴利面前,农民们发挥聪明才智,竟然安安全全地一直把洞库的建材拆到了191试验所所在地,疫情爆发。这是今年春节前的事情,赤旅知情后迅速封锁并掌握了整个洞库。昆阳军区春节后发动的特种部队袭击失利后,军区剿匪指挥部内部对下一步的作战方案产生了极大分歧,没有能够继续采取突击行动。因为持有天花病毒这个事实国际影响太坏,国内一直进行严密的新闻封锁,甚至连执行剿匪任务的149师也不知情,仅仅有那几个热点地区的军人接种了天花疫苗。现在事实曝光,政府的态度来了一个360度的大转弯,不仅一步步公布天花污染的细节,甚至在联合国要求下公开了所有军方半军方的防疫研究机构名单,宣布随时接受WHO的突击检查,以确保没有继续持有和研究可以用于军事目的的生物材料。这个态度不仅引起了军方内部的极大反弹,也有大量网民在论坛上痛斥政府“丧权辱国”。 然而,赤旅所宣称的政变始终没有发生。军方主要将领纷纷发表声明支持政府的决策,不仅师各大军区表达了效忠的态度,连执行剿匪任务的昆阳军区也宣布全面停止军事行动,为各国扑灭天花的努力提供最大方便,葛民的日子想必是很好过的了。 我在那大屋子里住了一个多礼拜,中情局的头目终于让我开路,“再呆下去,你就要把阮带走了。”这当然不会是真实的原因,我想中情局对于国内政治形势的判断大概尘埃落定,短期内不再有国内政权变更的判断了。从这个角度说,我的这篇专访起到的作用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大。 可是我并不相信他们的判断。 “你们太不了解那些军头和政客。”我对阮氏梨说,“如果一起潜在的政变这样就会平复,那早就世界大通了。” “看起来你还不想走。”阮回答我,“你知道不知道这一个多礼拜我们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 “多少钱还不都是纳税人的?”我不屑地从兜里掏出五张二十美元的纸币,“这样,我们用自己的钱打个赌。如果三个月内没有发生大的政治变动,我请你在P.F.CHIANG吃大餐。” “我可不会随身带那么多现金。”阮笑着说,我的脸微微一红,确实,带这么多现金的多是新移民。“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请你不起。” “你有卡嘛!”我抗议。 “所以这顿饭是吃定了的?”阮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吃定了!”我宣称,“而且肯定是你请我。” 两个月后,WHO和卫生部联合宣布彻底扑灭九万大山地区的天花。这次的天花固然猛烈,但是潜伏期发病期也都短得出奇,为发现和救治带来极大便利。191研究所旧址在防化兵纵火后实施洗消,并对洞库进行了彻底的爆破,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各国救援队伍前后撤离疫区。 救援队还没走干净,军方广播系统全面覆盖了所有无线电视电台,发言人宣读了由三十七名退役将官联合签署的《告全国人民书》,宣布这个腐化的买办的剥削的政府已经走到了尽头。文件的附表是政府高官(包括给我开绿灯的那名常委)在整个天花事件中的全部活动记录,牵涉到了大笔的金钱和国外未公开的合作项目。与此同时,空降1师,空降3师,装甲9旅,步兵176师进入首都,首都卫戍区所属部队一枪未放,武装警察部队在进行了短暂而激烈的抵抗后宣布投降。仅仅四个半小时,这个国家更换了主人。 我是在CNN的午间新闻里看到这个消息的。消息还没结束,电话就响了,是阮打来的。“我欠你一顿饭。”她很爽快地说。 “哪一家P.F.CHIANG呢?”我问她,“以我为中心,25英里范围内有两家。” “如果以我为中心呢?”她笑问,“FAIRFAX的这一家离你有240英里,你来不来?” “来。”我把电话挂了。 3个小时以后,我给阮挂电话:“我到了。” 她显得有些吃惊:“那么快?我还没下班呢!” “我等你。”我说,我在PF CHIANG门前的一家星巴克坐下,打开电脑继续看新闻。 阮是那种蜜罐子里泡大的好女孩,剔透、纯真、美丽、坚信正义和法律。她就像一块温暖的白玉,唤醒我心中最柔软的一个部分。这么多年以后,我不知道我还能重新捡起“爱情”这个词汇来。 6点刚过,阮的蓝色COOPER就出现在了餐厅门口,跨出车门,她的长发和短裙吸引了不少目光。 “你也很早啊!”我迎了上去。 “提前溜出来的。”她粲然一笑,黄昏突然就变成了正午。 “所以,你为什么会相信赤旅的话呢?”阮用吸管轻轻捣着白酒杯里的冰块问我,这一家自己泡制的果酒相当出名。 “嗯,”我其实也不太回答得上来,这首先是一种直觉,然后才是对国内政治形势的分析。想了一会儿,我才说,“这么说吧,他是一个天才。你听说过有人两年半拿下生物的PHD么?他比我们聪明得多了。” “他是一个疯子。”阮指出,“这样玩火的只能是个疯子。” “所以呢?”我不以为然,“天才和疯子本来不就是同义词?” 我们都笑了起来。 餐厅里角落里的电视也播放CNN的新闻,这场政变现在成了全球的焦点。我吃惊地发现正在宣读一份文件的军方发言人居然是柳海光,目光登时盯在了屏幕上。 “哎呀!”阮惊呼了一声,“罗!罗!” 我如梦方醒。刚才正在阮倒水果酒,这一走神,酒杯满了出来,满桌都是。“没洒到你身上吧?”我尴尬地问。 “一点点。”阮用餐巾轻轻擦擦裙子,大眼睛敏锐地盯着我,“看到什么了?” “也是一个朋友。”我指着柳海光说,“我原来以为他是政府方面的。” “哦,”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看,”我乐呵呵地说,“我们又有下一顿饭的理由了。” 阮愣了一下,脸忽然红得象朝霞一样:“你知道这是任务?” “妹妹啊!”我夸张地说,“怎么说我也看过肥皂剧啊!” “你看……”阮的声音低了下去,“和案子当事人有个人接触是违反纪律的。” “我知道啊!所以不是又给你找了个理由。”我现在的脸皮厚得堪比城墙。 “……可是……”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惴惴地说,“我们不可能跟外国人结婚。” 我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我和阮开始约会了,不是我开三四个小时来弗吉尼亚,就是她开三四个小时来纽约。我们的关系并不完美,约会经常在我劝她离开中情局和她劝我加入美国籍的争吵中结束。可是我们两个都能感觉到那种新鲜的热烈的爱情,就好像是那种小猫小狗的爱情,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生命中的每个下一分钟都值得期待。 即使不是为了让她交差,我们也常常谈起葛民的话题,他毕竟是我们在一起的原因。 这几个月来,地方先后向新政府输诚效忠,眼看红军派江山已定,大功臣葛民得到了教育部长的职位。 “杰克说这可能是赤旅最想得到的职位了。”阮说,他们都了解葛民的支教助学背景。“但是这个职位和我们的关系不那么大,所以我们这个项目可能要中止了。” “去告诉杰克他又判断错了。”我说,“赤旅想做的是宣传部长才对。”红军派实际上是卸磨杀驴,把葛民架了起来。” “你别瞎说!”阮说,“就算项目真得要砍……”她端着脸,一时说不下去。我既然不肯入美国籍,她又舍不得放弃联邦特工这个梦想职业,要是项目砍了还真是麻烦。 “我可没瞎说,你们杰克就是个近视眼。”我认真起来,“赤旅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恐怖分子了,即使他真的做了宣传部长,也还是一个恐怖分子。你能想象一个天才决心把不断革命制度化的结果么?” “想不出来。”阮茫然地摇头,“是什么呀?” 我也摇头:“我也想不出来,要不怎么老觉得心中有个事情惦记着呢?” “说到这个,”阮想到了什么,“我也总觉得有件事情挺奇怪。就是他从格拉斯哥毕业到回国的那段过程。如果他始终是做支教助学的事情,好像应该读社会学科才是。” “你这就是典型的美国式简单思维,”我嘲笑她,正想跟她讲解一下国人出国求学的为难之处,忽然象是被闪电打到了一下。我呆了呆,一把抱起阮,大声说:“啊!天才!你才是天才!!” “什么呀?”阮红着脸躲避着我的亲吻。 “我们把那两年格拉斯哥所有的PAPER都过一遍。”我几乎能看见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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