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回-王子耕-A Beautiful Country:关于全球化的议题与叙事

                
                
主讲人：王子耕
主持人：华霞虹
嘉宾：李涵
华——
首先欢迎大家来到我们新办公室，我们的沙龙停了一年以后重新启动了。在这一年里上海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觉得可能是因为建筑师的活少了，相对的文化活动丰富了，所以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人跑来听讲座，也说明王子耕的这个主题很有吸引力。
欢迎大家的到来！我简单介绍一下王子耕吧。作为80后建筑师的代表，应该有很多人都对他有所了解，包括他申请留学的作品集也在网上广为流传，我知道有很多人都把它当成范本。王子耕是重庆大学本科毕业的，在本科阶段就在非常建筑工作室实习，在还没有毕业的时候（2007年），就在张永和老师的指导下，一起完成在MIT “无间造”的一个展览。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王子耕发觉自己对建筑与影像之间的关系很有兴趣。我觉得王子耕的经历也很有特点，他在大学本科毕业后先是在李新钢老师的工作室工作了一段时间，此后，根据一个线人的介绍，他还曾经去中信证券工作过一段时间，想找寻一下有没有其他的比建筑师更快致富的的道路，可是好像结果也不是特别的理想（众人笑）……最后还是觉得建筑师的本行更好一点，于是在深圳筑博跟冯果川一起工作了一年。之后他就申请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攻读硕士学位，今年6月份毕业。我本人认识王子耕是去年我在美国的时候，王子耕是美国东岸建筑学院里面比较活跃的一个组织——东岸学社的最初发起人之一。碰巧去年我在耶鲁的那一个月学社也刚好在耶鲁举办活动，所以有幸第一次见到了王子耕。后面在《新建筑》杂志对80后建筑师有介绍的时候对王子耕有了更多的了解。当时我看完之后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他认为他自己感兴趣的可能不是建筑实践本身，而是在全球政治经济化背景下对建筑、城市问题的批判性思考。然后他提出“他愿意做一个时代的旁观者”，这一点是非常打动我的。
今天的主题是王子耕在普林斯顿所做的一个课程作业：《印象三部曲》，是关于北京、东莞，还有重庆的。最后一部关于重庆的还在制作中，我们都非常期待。他的视角不同于我们传统建筑学专业的视角，他是把建筑放在一个更大的全球政治经济的环境背景下，包括各种各样的网络系统、各种设施的发展等等这样庞大的背景下来看我们习以为常的、值得我们探讨和批判的地方。我看了他的第一部作品《北京Blue》。我个人的感觉是他以一种叙事的方式来讲述看似恢宏其实是有点悲伤的事情。就像它的标题——A Beautiful Country，我觉得这个题目起得非常好。这个叙事方式不是很激烈，它带点想象，看过之后会给你很多的思考，这是很有意思的地方。我想现在我们中国的建筑行业和经济的发展都在慢慢地减速，可能建筑行业的减速跟现在建筑文化活动不断增加也有很大的关系，会有更多的人去关注与建筑相关的一些文化现象，有更多的批判和更多自己的思考。我觉得这也是我们建筑行业或是一个国家下一个阶段所要经历的历程，所以我们接下来就来听听王子耕的想法吧~
（众人鼓掌）
王——
大家好，非常高兴来到这里，我跟华老师是去年认识的。我今天特别开心收到邀请来阿科米星介绍我之前所做的工作。这话题怎么介绍呢？其实是一种好奇。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是从中国的建筑体系里一点一点起来的，我就很好奇作为我们建筑师来讲我们有多大程度地了解我们所生活的时代和环境。大家可以看一下这些图，这些不断闪过的图其实都是我们日常生活里熟悉的东西：物流业、各种高速公路、各种琳琅满目的商品、各种破败的场景等等。但是建筑学并不回应这些东西，其实这些东西在上世纪70年代就已经成为一种新常态，但是建筑学没有发展起来对它的一种认知和批判。我觉得这些我们视而不见的事情其实是非常有潜力去让我们重新认识建筑学，去探讨建筑学的范围和边界的。我觉得这是一个从空间的政治跳到时间的政治。就是说我们的城市已经发生了变化，城市并不是很多建筑物的聚集，我觉得城市是各种不同系统的叠加，我们生活其中但我们作为建筑师可能我们能做的、有作为的只是其中的一小块。但是作为一个认识有必要去探讨我们所面对的这些新问题是什么。所以我在普林斯顿所做的所有工作基本都离不开这个词——不可见性。大家可以看这幅图，这边一个是摄影作品，这边是绘画，绘画作品里把翻译官代替为一束花，我觉得这个特别有意思。任何艺术形式的再现都会有意识或是无意识地抹去一些关键的因素。他认为这些是不关键的，他觉得这些是可有可无的，他觉得这个是可以被花取代的，但是其实正是有这个翻译官的在场，这场会谈才能形成，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关注这个翻译的在场，这是我对于这个三部曲的理解。
现在讲一下梗概吧。我们所有的房子，包括今天大家在场的这个房子，没有一个房子没有管道。所有的这些管道、光纤、电缆，建筑师可能关注的是空间那个界面，但你有没有可能去跳出来想，真正促使一个空间成立的可能恰恰是这些管道，所以这个管道的哲学跟政治在哪？我们是不是应该关注一些平常我们忽略掉的东西。今年威尼斯双年展也在探讨建筑的各个元素，其中关注的一个元素就是天花板——在现代主义运动中一系列天花板的演进。我觉得它关注到的这个问题是和今天的主题是有重叠的。这是Reyner Banham在他的书A Home Is Not A House里说北美的房屋如果没有采暖或制冷，缺失了这种设备的提供，这个房子就是不成立的。就是说人是生活在这个系统所提供的庇护下，人不是生活在我们所认识的建筑学灌输给我们的所谓空间的体系下，所以这些设备系统可能更重要。其实这个概念提出了对建筑定义的一个挑战，实际上也暗示了建筑学的危机。
这个图是我们海底电缆的示意图，我们的手机等智能设备所提供的Wifi信号都是需要这种基础设施，这种基础设施是在海里的我们根本看不到。电缆的截面大概是这样子的，实际上我们就是生活在这些线里面的，它提供给我们大概24小时里面占据我们1/3时间的一种生活。今天和20年前有什么不一样呢？我觉得最大的一个不一样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数字化的时代里，我们离不开这个触摸屏。
这个图是叙利亚的自由战士用Ipad来做角度的丈量。各种示威游行，大家可以看到是和今天的景象不一样的。这个讲的是有了GPS以后我们对于地理的认知和以前也不一样。我们根本不用出门就可以了解离你200公里远的街道是什么样子，前面那面墙是什么样子，这家店有没有卖我想买的衣服或是商品所以我们对空间的认识和以往大不一样。但是我们没有真正去思考全球化带给我们的一些启示和对空间的影响。
我们来看一段视频（视频播放）。
实际上这种纪实性的视频网络存在于一个非常巨大的服务器的空间里，借用于这种基础设施，人们对时间和空间上的认识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们生活周边的机器对于这个世界的感知是什么样？它的算法是什么样？可视化程度是什么样？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又是什么样？我们是不是应该从传统的空间认知中去思考我们现在所生活的现实，而这些现实又对我们认识世界、创造世界会不会有所影响。这个是我2013年的时候在美国西岸旅行的时候拍摄的Facebook内部空间，基本上所有互联网巨头公司都有这样的数据中心，很多东西都是从这个空间演变出来的。我觉得在现今这样的情况下再用传统的方式去了解建筑学有一些不合时宜，那种认识是基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一种理解，但实际上我们已经到了google时代，对于中国来讲这个情况可能更复杂，因为中国现在是封闭google的一个时代，所以这个新情况带来更多的混乱的，意想不到的情况，所以我觉得这是超越了对科技的探讨。
其实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你对全球化对政治感兴趣？这可以溯源到很久以前，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大概用了一年的时间写了一篇文章，这是这篇文章里出现过的所有的人物。文章大概写的是911以后美国地缘政治策略的一种转移，所以我在普林斯顿基本上就是借鸡下蛋做了一个三部曲。它其实是3个学期的3个不同课题，每个课题都有它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我自己把3个事情都赋予了我自己的一些使命，然后把它们合在一起形成了这个三部曲。这个三部曲——A Beautiful Country，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美丽的国家，如果直译过来就是“美国”，其实也就是在暗指全球化的领导者，也不能全这么说吧。刘瑜说过一句话，我在一个采访里也说过：“一场洪灾过后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这场洪灾是由自己引起的。”全球化有可能就是这么一个链条，在这个足够长的链条里每个链条都不认为自己造成了全球化的某一个后果，而我们就是生活在这个后果里。全球化基本上是资本主义与生俱来的一个趋势，按戴维的话来说这其实就是一个寻找他者的游戏，资本主义系统是一个自我溢出的系统，它自身的稳定性和关键性是建立在外部的。也有一种说法，是说70年代资本主义之所以能够稳定下来是因为他找到了一个“他者”，而他这个“他者”就是中国——一个具有巨大存量和海外市场的地方。所以我这个三部曲就是讲了3个中国的城市——北京、重庆和东莞，我想用这3个城市来表达全球化的一个全局。
第一个项目在北京，我们探讨的是阿里巴巴。这个是阿里巴巴和他的竞争者，或者说相同类型行业的竞争者，两个CEO之间的较量。这个是亚马逊的仓储，假设你从亚马逊买一本书他们是从物流中心给你调一本书出来；但阿里巴巴不是这样的，阿里巴巴是个人对个人的链接，它不存在任何实体。实际上这个数字已经很保守了，全中国每天60%的小单快递业务都是从淘宝来的，支付宝每天要处理超过500 million dollars 的交易，而同期亚马逊是处理5.3%，这是支付宝的1/10，这个份额是没法比的。这些巨大的改变背后只有一排简单的数据，而这些简单的数据是世界上最大的集市，它已经不同于任何以往的概念。
我们要探讨这个问题首先要探讨什么是钱？这个问题说的就比较远，大概从布林顿森林体系解体的那个时刻开始说起，在金本位脱钩之前货币其实是一种等价物，在这之后货币是一种信用额度，这种信用额度是用美元为单位的以美国政府为中心的经济体系。我就用了经济学一个特别简单的概念——资金池作为这个设计的基础。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我和李涵来交易一瓶水，在水的运输期间钱已经打给了支付宝，这个期间支付宝就拥有了你打的这个钱的使用权，一旦李涵接到了这瓶水,他确认了支付,这笔钱才真的转到我这里来，这个平台就利用这个时间差形成了一个资金积累。那么如果这种交易非常频繁,资金池就会非常稳定利用这个资金可以做扩大投资。2008年出现的次贷危机就是这种东西搞出来的，他用这种资金池去做很多衍生产品，去销售，去扩大他的盘子。这个要说就太多了，可是这个是和我的设计有点关系的。那么这个系统需要什么呢？实际上需要4个原则：第一个原则是重视的这种交易的过程，不是重视交易的是什么，就算我和李涵交易了空箱子，对我这个交易平台来说也是有意义的。第二个原则是尽可能多的交易形成平台的稳定性。第三是交易必须是不可持久的。比如说我这瓶水必须要用掉，如果用不掉，我索性就不交易了。所以这些东西必须是像水、像食品、像空气这种可消耗的物品才行。第四点是运输得越慢越好，如果运输得越慢，（资金）在我池子里的时间就越长，在池子里的时间越长，我的体量就会越大。根据这4点我做了4个策略，每一个策略都指向一个现实——北京的空气污染。其实当时这个课题的要求就是制作一段视频，讨论这种无线技术对于空间或是行为的影响，刚开始并没有想到这个空气运输而是想做淘宝。但是列完那4点之后我觉得做这个太合适了。
这是2013年北京的空气情况，13年北京的污染还是很严重的。有个事儿很有意思：据说乌克兰的一架飞机在北京机场想降落又降落不了，在机场上空整整盘旋了1.5个小时，因为他看不到跑道！这是我12年的时候做来玩儿的发在微博上的一个图，叫做One Day Trip In Beijing就是北京一日游——从白天到晚上。后来在网上还真的有，但是我敢在这里说，我是第一个这么做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参考过任何的图。（众人笑）
在这个土地上生长的人实际上对蓝天是一种渴望，空气这个话题实际上也非常有政治性。最开始是美国大使馆的员工希望能拿到政治补助，这种补助是美国对于在境外工作者的补助，补助金是你工资的10%到20%。拿这种战争补助的人是在什么地方呢？是伊拉克。但是在北京的大使馆职工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于是他开始自己监测空气质量，慢慢地就开始在互联网上流传，之后大家才有了雾霾这个概念，之前都认为这是雾。
这个是全球二氧化氮排放量的一个对比图，可以很明显的看出区别。经济是有不平衡的，我们有贸易顺差也有贸易逆差，气候也是这样。那它能不能达到平衡呢？我就想我能不能做一个卖空气的公司，这是我做的一个卖空气的公司叫做安铂蒂。（这个口号其实真的是一个制药厂——辉瑞制药厂的口号“携手共创，健康中国”。）我们做没做过这种事呢？其实我们是做过的，那些你看似很荒诞的事其实我们一直在做。这是依云矿泉水的广告，他就是告诉你这瓶水是有多么的奢侈，你饮用这个水能彰显出你的身份有多么的不一样。马克思所分析的原始积累的所有特征，在当代都强有力地存在着甚至是变本加厉。1973年之后形成的强大金融化浪潮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投机性与掠夺性，特别是晚近以来水、空气、森林、土地等各种公共事业的私有化以及对公共资源所进行的大规模掠夺，所以我制作了这个《北京blue》。
这是一些截图，我们来看一下。这是林语堂在1939年《京华烟云》里描写的美丽的北京:天是蓝的，草坡是绿的，上面有紫色和黄色的小花儿……
（播放视频）拍完这个短片以后我偶然看到一个新闻真的是在卖空气，而且拍完这个短片以后，阿里巴巴的金融服务马上就出来了。
第二部说的是东莞。上一个项目说的是时间上的溢出性，在东莞探讨的是空间上的。探讨的是大多数人都在用的iPhone。Iphone是一个话题中心，所有的iPhone产品背后都有这么一句话“Designed by Apple in California and Assembled in China”就是说它是在加州设计在中国生产。那我们中国人干什么呢？中国人做的是产品装配。这个图表示的是iPhone全球供应商的分布情况，大部分分布在中国和东南亚地区。在整个的产业链里面，中国工人拿到的是产品收益的1.5%到1.8%，是非常低的一个份额。资本主义这种空间修复的逻辑是全球化浪潮里最根本的一个动力，资本在空间层面上都是从高利润向低利率移动。
这个是富士康的厂区在中国的一个鸟瞰，你很难说这个地理是属于中国的还是哪儿的，所以这种溢出性的空间修复是新老资本主义国家必须不断地进行地理扩张，从资本主义的逻辑观点来看，资本主义的特征是开拓这种非均衡性的地理环境，并且利用空间交换所必然产生的非对称性关系来进行资本积累。如今这种结构性的紧张状态被修饰，更隐藏在很多不可见的维度之后，这种资本流动加速、通讯交通成本的降低让生产链的规模不断膨胀。帝国主义的表现形式伴随着消费品和文化输出的妥协变得越来越隐秘和复杂。
这个是Apple店面设计，我时常觉得细节、结构细节等都隐藏在非常干净，简直是有洁癖症设计的背后，这事儿不用介绍中国人都非常清楚。
这个是在东莞生活的工人。他们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实际上是非常原始的。我们经常提到这个时代在进步，但对于这些人来讲是什么样子的？这个是Apple官网上对于他们员工的一个描述，他认为他们的员工都是这个样子的或者说他给消费者展现的应该是这个样子。实际上这内藏着非常突出的社会矛盾。我希望用一个东方的概念“佛教”来把这个资本的生产链条给串联起来。佛教上分为很多等级，每个等级有点像我们建筑师在做program做不同的分工，我就把帝国大厦重新整合一下做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假设在帝国大厦的底部有一个Apple商店的保安，他每天都会产生幻听，觉得听到一些声音但是又很不确定，他去医院检查也没有一个结果。然后有一天晚上下班的时候就留在了这个店里，他就顺着声音进入电梯目睹了塔楼上面所发生的一切，然后去警察局写了一份目击记录。这就是那份记录，当然这是假的。（描述图片）这是他看到的景象，这些都是发生在东莞的：这里是躲猫猫警察局，它从杂货店进来，这里面是一个夜店，但是它外面是一个民政局，底下有一个医院，然后这块是个监狱，它的底下是一个学校，这个是毕业典礼，礼堂之后学生在这里排队进入舞场，这是工厂的主要入口，再底下是一个装配线。
这个是去年在北京展览的一个图，这是李涵的作品，我们也是在那一年认识的。在展览结束后一起吃完饭回家的路上看到的Apple商店，在三里屯。这张图很有意思，就像这个世界的月亮一样。
这个项目是我们的建筑评论杂志。我是想把这个塔做成三维的，一层一层地展现但是工作量太大了，我第三个学期做了一半就废掉了，我也没有做渲染，因为机器也不行了，时间也来不及，所以我就做了两层大家可以稍微看一下，你们可以自己想象一下。
（播放视频）
第三个项目是在重庆，我在重庆生活过5年，在重庆主要讨论的是水资源。这个是长江的景象，这个图很有意思：船都沉到底下，这一块地都已经开张饭馆了，叫做“周二鱼庄”已经变成一个建筑了。这是我做的一个地图，这是长江流域，这个流域上我们建了多少水坝呢，白点表示的就是水坝和水的设施，实际上在长江上游有非常多的供水点，所以说我们表面上看来越来越精致化的生活，其实它的背后依靠的是这种非常原始，非常粗暴的方式来提供给我们这些能源。重庆位于大概长江流域中游的位置，讲述的是生态不可持续的一个故事。因为空气的污染，我们大多生活在室内，但是室内要保持空气的清洁就需要靠大量的设备，这些设备的能源从哪来呢？来自于电，而电来自于水坝上的这些电站。有了电站生态就不可持续了，但是这些物质又是不可缺少的，所以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实际上全球化链条每部分都是不可持续的，但是它串起来就变成了一个可持续的，它是非常脆弱的，政治上也是不稳定的，根据这个我写了一个小说去参加了一个竞赛。小说讲述的是一个船的故事，文章的刚开始就是“我”的父亲死了，他留下的一本日记，日记里记载着他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但是却和我记忆里的不一样。所以我就去追寻这些变化是如何发生的，比如说他记载他追我妈妈的时候，我妈是一个鱼铺家的女儿，他是怎么去买鱼却又从来不吃鱼，他买了鱼却又把鱼放回去，反正就是一些非常无聊的故事吧。但是故事的目的是为了把生态系统的变化串起来。
这是我在重庆的菜园坝拍照的一张照片，重庆是一个山地城市，所以你会看到非常夸张的这种高速公路，直接穿过原来的城市肌理，这种暴力感是非常强烈的，他为了建这个柱子把这个建筑半边切了，只保留下了一半。庄老师如果对这些感兴趣应该去重庆看看。
这个是讲我如何做这些图。这是我拜托大学同学拍的照片，这是我根据照片改出来的图。还是这个邪恶的公司。我的男主人公——“我”的父亲是住在这个广告牌的背后，实际上这是受到一个小说家Mieville China的影响，他写的the city and the city说的是主人公生活在两个城市之间，但是在这两个城市里谁也看不见他。回到我的小说里，我的父亲是这条船的设计师，这个场景里水已经干了，但是我们还要用这个东西来运水。天上在运空气。总之是一个非常荒诞的景象。这个是地铁，实际上这个项目讽刺的是对技术的信仰，极端现代主义从根本上说是也是一种信仰，它的合法性就是科学技术的合法性，建筑师就是这个群体信仰的一分子。我拍这个片子的时候对畜牧业特别感兴趣，我觉得畜牧业、林业、农业，都是认识人类社会的一把钥匙，我们在驯化自然的同时也在异化自己，这种供给体系提供了一种跟历史决裂的简单明确的社会图景，这个社会图景就是现代国家。现代国家的管理方式不仅仅是描绘和观察，而是被动地重塑文明和景观，使之适应他的观察技术和手段，是一个反向行驶的过程。其实这三部曲合起来共同探讨的一个问题是：到底什么是进步？我们是不是走在一个进步的正确的道路上？
这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一个杂志——Pills，这个杂志希望以一种独立的姿态在中国扩大建筑学讨论的边界。可以这么说，我们更希望提供一种挑衅性的、更具有思辨性的一种框架，同时它也是个容易被人接受的，更被年轻人喜闻乐见的，和这个时代更贴切的，让你去发现，去看见，而不是视而不见，埋头于自己的或是别人给你制定的框架里。所以我觉得讨论这些在当前的中国是有意义的，而且我们也有预期类似于这样的工作会在中国普及和发展，这些就是我今天的演讲。谢谢大家！
华老师——
我们今天还请到一位嘉宾是“绘造社”的创始合伙人——李涵，李涵在北京也是非常有名，他的书籍得到过“最美的图书”的称号，最近也出了新的系列——大栅栏。我发现一个现象，好像在《一点儿北京》出版以后，这种画风变得非常的流行，你有没有考虑去创造一个“绘造社”风格的画风专利的这种想法~~
嘉宾李——
谢谢华老师。我和王子耕算是非常有缘，我们是在之前的一个展览上认识的，我们都是从建筑图画这个角度来探讨建筑这个问题。他第一次出的时候我还是他的粉，我觉得他的东西非常牛，我画图好，因为我本身是美院毕业的，这属于基本技能，但是王子耕是从这种建筑工科类院校毕业的，他真的挺了不起。我一直对王子耕的作品特别感兴趣，后来我在美院办一个工作室邀请了王子耕，那是我第一次看完他的三部曲。说真的我第一次看不明白，因为它非常复杂、非常抽象，如果你不仔细再看一遍，你是没法问问题的。所以呀我第一次看完之后也是没什么问题，就觉得这图画得非常棒；第二次是在一个展览上，和几位朋友一起又看了这个三部曲，王子耕当时还解释了一下；第三次是在前几天一个访谈上。所以到现在我才有了一些问题。
我先阐述一下我对王子耕作品的理解，其实我觉得最后是有循环的，最后一部他没有讲得特别的详细，因为它是一部小说。第一部就像他所说的探讨的是时间的溢出，这个词也很难理解。我是这么理解的：运空气的公司得有4个条件，其中我觉得最后一个特别重要“运输的时间越长效益会越大”，所以这是我理解的你所说的“时间的溢出”，我觉得这是伏笔；第二部讲的是资本的溢出，讲述的是Apple在加州设计，在中国生产，因为中国的廉价劳动力。但是还是回到美国销售，打上apple的商标大大地提高了它的利润。在现今的全球化条件下这些都是可能的，这就是所谓的资金的溢出；第三部是把时间和资本结合起来，他把故事搬到了船里，运输的时间和生产的时间是叠加的。
庄——
这是我第一次看王子耕的这个故事，我也在非常努力地理解，一直知道王子耕是做这个影像的，但是我没有想到他图画得这么好，他的这种风格我非常喜欢。那些对于系统的描述，包括我个人其实非常喜欢看末日之类的电影。我虽然不能很好地理解王子耕的故事，但是我试图去理解他叙事的方式。这其中有两点：第一是他所说的系统。我觉得系统如果足够完美的话是不会被发现的，只有它出现问题了，崩溃了才有可能被外界感知。这时候你就会发现系统，在完美时候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些地方，我们才会发现原来世界是这种样子的，第二个是我觉得他不仅发现了系统的问题，也及时去理解了系统的规律，去研究系统怎样才能运作得更好？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思考问题的方法。时间、空间如何来组织如何来产生效益，这些可能和我们普通建筑学教学没有关系，但我认为王子根还是利用一个建筑学思维的方式，不论他讲的故事有多少隐喻和象征，他是在讲让这个系统更加有效的一种方式，这些是我所理解的他的方法论。
李——
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本身是建筑学专业的，然后你讲述的这些涉及到经济政治理论，这是比建筑学更为复杂的领域。你的三部曲是依据于自学的政治经济的知识呢？还是来自于建筑学理论？
王——
其实我前面讲的那一大段东西，是试图解释或是重新定义建筑师新的使命，我不觉得建筑师是我们本科所受到教育的那种建筑师，CS里面也有建筑师，他是掌握根目录的建筑师；电影《Inception》里面也有建筑师，他是筑梦师是制造梦境的；邓小平也是建筑师他建筑的是经济逻辑，所以我觉得从广义上来说建筑师是一个非常难定义的群体，你很难用职业属性去定义它。很多职业是相通的，今天你是建筑师明天你又可以去当导演，只要你熟悉这个行业的技术特征。我觉得任何职业都是可以跨的，但是思维层次的建构是你自己的东西，所以我不觉得有那么强烈的门槛去限制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觉得这些都是我的工具绘画、装置、影像也好，我只是用这些工具去表达我想说的内容。
听众A——
我对这三部曲非常好奇，他描述出有一种类似于乌托邦的构想，我记得库哈斯也说过类似的话：建筑学要是不改变可能10年以后就没有建筑学了。我想问您的是：您了解了政治和经济之后再回头来看建筑学的话，是否也抱有一种乌托邦主义的倾向？是不是建筑学也像您制作的三部曲一样，存在着很多的问题呢？
王——
这个问题提的非常好，我觉得这个职业不会消失，因为社会有这种需求。库哈斯说的是职业危机，这在西方已经成为共识，这个危机已经持续很长时间，大家都在找寻新的建筑师的定义是什么？我觉得它不会消亡，但是会把你的职业属性和主动性不断地后退，因为资本权力的介入，你所充当的角色在社会体系里是在一步一步消失的。在一个行业不管是教育行业还是实践行业，我觉得一个有想法的人应该知道这个行业的从业者应该坚持些什么、持有什么样的态度。
（注：听众问答部分因录音质量问题未能全部记录，十分遗憾！）
2015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