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雄伟的随笔

贾雄伟 一 有人拼爹，所谓“学好数理化不如贪个好爸爸”。有人拼女儿，比如汉文帝时的名医淳于意，一向救死扶伤的他，一次误诊出了事故。他最小的、只有十四五岁的女儿缇萦只身赴朝廷，亲自给汉文帝上书一封，请求进宫为婢，以免除父亲刖足、割脸的肉刑，让父亲出狱，行医赎罪。汉文帝兼听则明，不但释放了医生，还顺势彻底废除了肉刑。缇萦是最早的少女英雄吧?没牺牲，也能把事办成，一是遇上了一个通情达理的好皇帝，二是她清晰的叙事逻辑——先退一步，承认死人偿命的合理性，再表达立功赎罪的强烈意愿，情理相生，说服了皇上。 二 读史使人明智。东汉后期，诞生了左雄、李固、陈蕃这样舍生取义的忠臣谏官，他们像一股清流，自然的与跋扈的外戚和狡诈的宦官区隔开来，用人格的高度均衡着小皇帝们的平庸无能和王朝末期的虚弱喑哑。皇室宗亲刘虞告诫士兵杀一个公孙瓒就够了，不要伤及无辜百姓，不要火烧城池。这是两千多年前的人道主义，放在今天依然闪光，应该比为报私仇屠戮整个徐州城的曹阿瞒更值得我们铭记吧？还有那个臧洪，将最后的三升米熬与众将士喝，叹曰“何能独甘此邪”？杀美妾以鄉军士，全城七千男女相枕而死，无有离叛者，羞得袁绍猥猥琐琐，虽胜亦耻，钻进历史的暗角，注定官渡的大败。 三 记得北朝吗？那个阴晦如血、遗民泪尽、礼崩乐乱的五六十年，北齐诞生了第一皇族御用且得善终的顶级杀手刘桃枝，涌现出从奴婢一跃成为皇上乳母直至权倾朝野、权术非常、干掉一班能臣终致亡国的事实女主陆令萱，还有齐皇裸体上朝，太后私通和尚的乱伦奇闻...佛家说，没有坏人哪能显出好人？贤相斛律光被杀后仅在他家搜出十五张弓，七把刀，一百枝箭，二十束藤条。史载他“性节俭，不好声色，罕接宾客，杜绝馈饷”，身先士卒，连害人者都哀叹:“郎中何宜为雪!”名将王琳忠勇廉直，“刑罚不滥，轻财爱士”。牺牲后，俘虏们哭声如雷，路边老叟“以酒脯来祭，哭尽哀，收其血而去”……历史出了奇的诡异，混乱的世道酿成种族大融合的土壤。是否我们的血管里也流着胡人的血液？有混浊的，有清澈的？以史为鉴，以人为范，鲜花盛开，春天鼓掌。 四 刘宋王朝废帝的姐姐山阴公主对皇帝弟弟说:“妾与陛下，男女虽殊，俱托体先帝。陛下六宫万数，而妾唯驸马一人，事不太均。”于是废帝赐她面首三十人——山阴公主是史上第一维权女同胞吧？不能说这叫“脸皮厚吃个够”，而是“人，生而自由平等”。魏孝文帝迁都治事，宽厚仁善，爱民如子，常年征战在外。冯皇后在后方后宫与家僮苟且偷情，孝文帝对族弟痛惜说:“昔为汝嫂，今同路人”，临终前废后赐宦官死——人，不如意事八九，如意事一二，常想一二，才能知足乐活吧？贤明的皇帝概莫能外。流年，古人赠我蒙汗汤。 五 纷乱晦暗的魏晋南北朝史读到北魏这一页，变得光焰绚烂起来。我国第一种模范的书法体式——魏碑，第一本文质兼优的城市志——《洛阳伽蓝记》，第一册成体系的农业学著作——《齐民要术》，第一座大型石窟——云冈石窟，封建时代最高寿（98岁）的大臣——高允皆诞生于北魏一朝。魏太武帝、魏孝文帝两代君王高屋建瓴，革新治理，禁止同姓通婚，重用汉人，迁都内地，让贵族耕织，补贴穷人家农具和牲畜，无子女供养兄弟少靠的家庭免徭役，甚至遣散部分宫女给民间娶不上媳妇的男人当老婆……“皇帝没福民遭难”，老百姓像盼望雨露春风一样盼望好皇帝的降临。魏孝文帝文治武功，才有跨越百年、容纳半个中国的民族大融合。 六 汉朝和唐朝名将辈出且能打胜仗，可能是封建社会仅有的两个能与北方蛮夷民族打成平手的朝代。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班超“投笔从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飞将军”李广三代忠烈，其孙李陵“尝深入匈奴二千余里，过居延视地形，无所见虏而还”，以五千人力敌匈奴八万人，“兵矢既尽，士死者过半，而所杀伤匈奴亦万余人”……气壮山河，荡气回肠。中华民族是一个强健、尚武的民族。历史的天空里，那么多将星智勇双全，德才兼备。 七 管仲和齐桓公历史上一抓一把。这样的明君和良臣在齐国出现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但推动历史车轮转的更快、推动有才德的人尽早获得权位的往往是鲍书牙这样的君子和伯乐!鲍叔牙不嫉贤妒能，有自知之明，不贪图荣华富贵，为顾全大局，而超越“小我”、虚怀若谷的推荐人才，印证了”上等人，人抬人”的说法。正所谓“君子成人之美”——更成全了一个国家的千秋霸业。王安石在《马说》里讲: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鲍叔牙是管仲的诤友，更是他的伯乐。还有“宁学管鲍分金，不学孙庞斗智”的典故，说的也是鲍叔牙的明智和远见。娄师德在武则天面前说狄仁杰的好，却从来不在狄仁杰面前邀功买好，他唾面自干过，显然是唐朝的鲍叔牙。 八 西晋末，东晋初，北方被十六国轮流、分割统治，前燕、后燕、北燕慕容家族统御富庶辽西，是一股重要政治势力。《资治通鉴》里屡次提到辽西。辽西，确是一个辨识度很高的词。西晋的第三、第四位皇帝屈辱地被后汉刘聪、石勒所俘虏，即使殷勤地给刘聪君臣倒酒，也难逃被毒死的命运，比北宋徽、钦二帝还惨。五胡乱华的闹剧，断断续续上演。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唐朝后期的北方十国，北宋的对头辽朝，南宋的敌手金朝和蒙古，骚扰明朝的瓦剌和女真……中华的历史是一部多民族相杀相爱，交战交融的文明史。

9年前久仰海子的大名，继而买了他的一本诗集。我是先买他好友西川的诗集的，仅因为后者的价钱较前者的便宜些，另外海子诗集里有一首诗的名字很刺耳《生殖》，那时的我还处在静如处子的状态，这么前卫和生猛的思想还有些不适。所以，我忍痛放弃了海子的那本诗集。那时我的脑海里以为海子也是那样一个诗人：靠出卖下半身来写作，像三流诗人一样用脏话和晦涩的话写作。 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书很有质量保证。西川的诗集和海子的诗集都被编入了《蓝星诗库》，装帧典雅，封面是两人的二寸生活照片，配上代表性诗歌一首，艺术气息十足。读罢两本集子，我的感觉是西川的好诗占所选诗篇目的十分之一，而海子的诗几乎篇篇都是经典！ 我读过的书的质量十之八九都低于自己的预期，唯独《海子的诗》这本书是个例外，海子的诗有力而不空洞，高雅而不玄奥，明快而不粗砺，隽永而不生涩，精致、纯粹、干净、澄明、铿锵、言之有物、激情涵养而思想之波横溢。区别于朦胧诗的柔弱无力和后现代派的主题不明，海子诗从内容到形式对传统与现代的诗歌理论和诗歌思想、风格有着天才般啮合能力，中国新诗自海子以降不再有传奇、不再有作品、不再有诗人。李白是诗仙，杜甫是诗圣，贺知章是诗狂，李贺是诗鬼，海子是诗人，当代写诗的只配得上叫诗混混…… 海子之后，再无海子…… 海子的作品没了，他的文品、人品也没了。矮矮的个子、戴着眼镜的狷狂、葳蕤的胡茬、攥紧的、高高扬起的拳头和一篇篇灵动的、飞舞的诗歌是对他生命独一无二的标注。唐师曾说，海子当教师时学生在他的课堂起哄，因为他性格木讷、他的授课语言枯燥无味；《南方周末》的记者说，小馆子的老板这样对海子讲：你可以在我这儿白吃，但我绝不允许你在这儿朗诵诗歌…… 这就是真实的海子，是个有缺陷的能人，但却是凤毛鳞角的好人和一个出类拔萃的诗人…… 艺术不需要伪装和阴谋，需要的是单纯和幼稚。所以，说话语无伦次的贾平凹是当代中国最优秀的小说家，一贫如洗的查海生是20世纪中国最最优秀的诗歌作者…… 读海子的诗，我们面朝大海，饱览春暖花开；读海子的诗，我们双手劳动，慰藉心灵：读海子的诗，我们回到最初，赎罪舍善；读海子的诗，我们感恩自然、感谢生活，感激命运…… 海子是是麦地的儿子，是春天的儿子，是阳光的儿子，是艺术的儿子……他用最简单的方式歌唱生命的醇美和恬静，他用最炽诚的爱恋去叹惜人生的茁壮和苦短，他用最圣洁的方式告慰生者和魂灵……他是不朽的，他是伟大的，他是欢乐的……（3月26日海子冥诞20周年，众多网友撰文纪念。百度人物搜索排行海子挺进前五名。仅以此文献给天堂里永恒的歌者——海子，查海生）

男尊女卑的始作俑者是朱熹而不是董仲舒和孔老二。因为孔丘怕老婆是出了名的，不然不会有“非女子与小人最难养也”的千古一叹；董仲舒号召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汉武帝之后的三国时期的确是奇女子辈出的年代。 貂婵以一女子的单薄之躯换得了奸臣董卓的被黜、黎民百姓的一时平安和豪杰吕布的一世英名。她的千金一笑、她的万种风情、她的英勇和聪慧没像杨玉环那样颠覆了一段超越时空和伦理的爱情、没像赵飞燕那样掏空了一个皇帝的脑壳一个国家的精脉、没像西施那样有义却绝情——四大美女里关于貂婵的文字是最奚落的，可我以为只有她的风采是最干净最利落最凛然最率性的。她没有太多漂亮的言辞，却以果敢之举报答了王允的知遇和养育之恩、为百姓除了害、为保护忠良不惜冒险舍身！她跟随吕布从一而终，白门楼令夫君殒命以后，也不知貂婵是替夫殉情还是为曹操所收留或放逐……罗贯中在此偏要折磨一下读者的情感神经不成？ 东吴孙翊的夫人徐氏更是一女中丈夫。在夫君被手下刺杀以后，她没有声张，而是用计稳住了两个凶手，而后上报吴主，在孙权的天使即将驾临之际，徐氏兵不血刃地宰了妫览和戴员两个败类，为夫报仇为孙氏家族血了耻，从而赢得了东吴百姓的叹服和景仰！生女当如孙徐氏，历史在颂扬一大帮傻老爷们时，别忘了那些集柔情与智慧、骁勇与侠义于一身的美女子、奇女子…… 其她的还有用砚台击曹操、用自己吊死的方式绝曹操招降儿子徐庶之心的徐母以及在火烧连营和白帝城托孤之后为刘备殉情的烈女孙尚香……这些女子生活在冷兵器横行无忌、夫妻之间少有儿女情长的年月，生活在男人的势力和体力都胜她们不只一筹的年月，可她们却深明大义、如此的磊落光明、如此的智勇决绝！我怀疑那个年月里没有重男轻女这个概念。因为许多好男儿都是大孝子且特孝自己的老母（孙权遵姨母命所以才把收刘备当妹夫的戏弄假成真）。吕布背着女儿、用方天化戟拨打冰雹一样的箭雨冲出辕门的那一节也很动人心旌。吕布是好样的、有情份的，跟一班见利而忘情、见义而忘了人伦的所谓好汉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他背着女儿出发是为同袁绍和亲、很可能是把女儿往火炕里推…… 我们惊讶地发现在四大名著里女人们虽然戏份不多，可大都体现出一种不同于现代社会的有些女人那种妖艳、媚俗和世故的性情来。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作家的一半是女人，这个世界的一半也是女人。没有女人的宽厚没有女人的仁慈没有女人的疼爱，男人啥也不是，没有精神没有智商没有心胸没有战斗力…… 女人，万岁！

改革开放四十年，阅读介质和阅读场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单一的纸质阅读到即时方便的电子阅读，电脑兼容了书本，手机征服了大众。当王安石还在迷恋“马上，厕上，枕上”阅读时，当曾国藩还坚持半天读书半天办公时，当代中国人早已将阅读疆域扩大到餐桌、食堂、影院、商场、公交站、公交车，他们的目光随时快速闪过手机屏幕，或浏览或注视每一个分行、每一条留言、每一个文字或数字。可以说当下中国人无时无刻不在阅读，不管这种阅读是碎片的还是系统的，是粗糙的还是精细的，是肤浅的还是深刻的。至少，相对于过去，我们已经牢牢掌握了阅读的主动权和探索权，这是技术的超车，更是社会的进步！当书店成为城市的地标，成为室内装潢的范本，当一本书从开本选择到封面装帧，从文字排版到纸张设计巧妙地融合为美学、哲学、文学的综合体，我们惊叹：爱书人的时代真的到来了…… 　　爱书人的时代我钟情王小波。认识王小波是在22年前的春风书店里，那是一间不大却很雅致的书店。经理姓曹，他以敏锐的目光去北京的风入松书店、万圣书园选书。因此，中央电视台《读书时间》推荐的图书以及各大排行榜上的好书在春风书店几乎都能同步买到。记得那时我才17岁，每个周末最爽心的事就是逛一逛春风书店，品一品人文书香。我从“春风”买了《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老照片》（一）（二）、《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等一大批“三联”版图书。“春风”的店面和书都雅而精致，让读者迷醉。可以说春风书店就是上个世纪90年代朝阳的文化地标。 　　很可惜像中央电视台《读书时间》的命运一样，春风书店后来几次更换店址，却依旧难挽萧条的颓势，最终选择关张的结局。听人说，老板出房租出不过某音像店老板，所以被迫离开黄金地段。反讽的是，如今音像制品遭遇网上下载的激烈竞争，那家音像店头两年年也貌似悄悄地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了。 　　当然，在春风书店里我有幸结识了一个浪漫骑士----死后其作品才得到关注认可并迅速洛阳纸贵的、坚持并善于独立思考的文坛奇才王小波。他的《沉默的大多数》《一只独立独行的猪》让我们反思专制带来的愚昧，他的《我的精神家园》让我们满足于学术钻研的甜味。一个高个子男人，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一个才华横溢却不流于世俗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王小波，用笔启发民智，开文化反思之先河，继八十年代伤痕文学和寻根文学之后，90年代后期，王小波引领了知识界一股人文启蒙浪潮，理性的思维、思想的初恋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通俗地传进我们的耳膜里。他是中国的奥维尔，是当代的鲁迅。 　　王小波半夜两点多钟死于心肌梗塞。很多英年早世的人特别是脑力工作者都死于此病灶。看来我们有写字爱好的人还真得小心自己的身体，心脑血管病来如山倒，我们早睡晚起多锻炼，是强健身心的王道。我们学学托尔斯泰、学学泰戈尔、学学巴金，他们是写家，却都活上了八十多岁！相反，路遥才活了四十多岁，他当然伟大，他为草根而歌，他如果再多活十几年几十年，中国的文坛必将不庸俗，必将涌现胜过《平凡的世界》、《人生》的巨作……路遥早晨从中午开始，一天几包烟，一个作家（像王小波、路遥这样的作家）用智慧、担当和爱心熬干了自己的心血，可叹！可惜！可敬！ 　　这阵子读《唐诗鉴赏词典》，发现这样一个有趣的规律。即：那些光耀宇宙的大诗人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员。只不过，有的得志，像白居易最高做到了刑部尚书这样的一品高官；有的不得志，如杜甫，流离颠沛宛若丧家之犬，无人赏有人识-----人们识他的诗，却不赏他的官样。以致于杜甫也慨叹道：名岂文章著——我的名声仅仅是因为我诗文写得棒吗？ 　　当官还是有用的。当官并非都像贾平凹所说的那样会富而思惰，优秀的“士”是可以做到官文两不误的。我还发现唐朝有贬官的传统，也有贬完再用的习惯。比如韩愈因反对皇帝迎佛骨被贬到广东（那时的广东属于化外之地）一个县当县令，可三五年后他又神奇地被朝廷调回长安当吏部侍郎，官至二品。官员能上能下能下能上，唐朝的吏制像电梯，有人觉得还挺完善挺科学挺有弹性。但那毕竟是封建社会，人性被高度禁锢。现在党和国家录用的官员要经过层层考试、考核和严格选拔，庸才歪才腐朽之才只会被剔除出干部队伍，真正体恤民瘼、忧国忧民、廉洁清正的人才才会脱颖而出，走上行政岗位，服役国家，贡献社会。 　　唐诗以山水田园和送别诗为多。唐朝人太热爱生活、友情和自然了——“绿蚁焙新酒，红泥小火炉”，“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不愧是汉唐雄风。我梦回唐朝，“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那200年的贞观、开元全盛世即将重来，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即将开启——在“一带一路”的风光里，在五大发展理念的表述里，在十四亿神州的拼搏创新征程上……

　　塞林格的长篇小说《麦田里的守望者》保持了美国作家一贯的个性张扬、思想独立的艺术风格。《麦田里的守望者》篇幅不算很长，只有２３０页、１６万字。充斥全书的有很多个像“他妈的”这样的脏字儿与国骂，也有主人公霍尔顿面对灯红酒绿、人性虚伪、前路茫茫的梦呓和呢喃。霍尔顿厌恶成人世界的趋炎附势、装腔作势，所以他想发泄、想解脱，泡过吧、撒过谎。但他毕竟不是一个坏人，他被同学打了，却没有打同学；他召妓而不狎妓，反而甘心受剥削、两倍于议价同皮条客结帐；他每次失望都会忆起弟弟活着时的无上才华；他负气离家前不忘吻别妹妹、给她买一张喜欢的唱片……霍尔顿只渴望做麦田里一个阻止失足者坠崖的守望者，远离世俗社会的虚荣、狡诈和龌龊。当然，退学以后一心准备踏上西进流浪之路的他最终在妹妹的召唤下、在她玩旋转木马的窈窕身影里选择了与亲情讲和，与“理想”暂别…… 　　原来只知道当下中国孩子厌学，没想到六十年前的美国高中生同样有对学业、师长、同窗、社会审“丑”疲劳的主儿；原来只知道中国老师像事儿妈，敢耳提面命地训斥学生，想不到塞林格生活的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美国教师同样极权专制，一个校长敢因为一个学生六门课有五门不及格就在老师的建议下果断地开除他；原来只知道中国老师出题、批卷时有本本主义的原则、简单机械的倾向，想不到塞林格少年时也遭遇过口头作文时被跑题的暗算和吊诡；原来只知道部分中国校园里偶有暴力、自杀现象出现，想不到美国校园的霸凌行为更普遍、性质更恶劣……中国正处在工业化的成熟期，这一阶段山姆大叔早就经历过了。中国人现在面临的焦虑、徬徨、郁闷、挣扎、攀比、竞争，上一代美国人其实也感同身受。“迷惘的一代”、“垮掉的一代”没有搞垮美国，不知他们的基因传染到中国以后，中国的“小皇帝”、“小公主”在面临社会与自然的对立、身体与人格的撕裂、生活的压力与生命的尊严相互绞杀以后能否全身而退并且不祸国殃民…… 　　塞林格读书时的美国教育难道先进于现行的中国教育吗？虽然也有考试，虽然美国家长那时也望子成龙心切，但美国的高中生在那时就可以周末开车出校度假、就可以任意参加学校里开办的几十个运动俱乐部、就可以被老师邀请到家里串门、喝茶、座谈、联欢……时过境迁，现在的美国教育制度一定几倍完善于几十年前、发达于几十年前。“与时俱进”这个词是我们发明的，我们也要大刀阔斧地做到。我们要有对诸种舆论、诸种异见兼容并包、含英咀华、取长补短的雅量，作家们有时发言的确刺耳，但却能引起百姓共鸣、缓冲民众逆反情绪、释放他们的精神压力，而且官员们虽不一定赞同但也绝不反感、也能侧耳倾听。“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个词是我们在文章里和讲话里都使用过的，也可以真正在实践中从善如流、扎实落实的…… 　　削足适履不是教育的唯一方式。用这种方式育人，教师是省一点心，但却坑了无数精英学子。清朝的龚自珍写过《病梅馆记》，美国的塞林格著有《麦田里的守望者》，两人生活的年代相隔百年，生活的国家相距万里，但阐述的主义却殊途同归：教育时保有学生的棱角，生活时保有人的个性，让其突出、令其发育。千人一面会导致万马齐喑、社会生病。让昂首挺胸地牺牲成为一种成熟，让卑微地苟且成为一种耻辱……

花了几个星期狼吞虎咽地读完了 法国作家罗曼罗兰的巨著《约翰克里斯朵夫》（１９１５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与这本书神交已久，有两位文友读过它，盛赞作者气势磅礴的叙事功力和书中洋溢的不可一 世的澎湃激情。２０世纪初欧洲诞生了许多家世小说和长河小说，比如《蒂博一家》《福尔赛世家》《追忆逝水年华》等等。２０世纪初是欧洲工业化突飞猛进的时 期，作家们写出了这个时期普通人（或称中产阶级、小资产阶级）的迷惘和徬徨。《约翰克里斯朵夫》严格来讲既不属于家世小说，也算不上长河小说。这本书用现 实主义手法生动地描摹出一个有志气有灵魂的人经受躯体艰辛和心灵苦难的全过程，１２０万字的篇幅与两部《红楼梦》仿佛，却比红楼梦给读者——哪怕他是一 个中国籍读者的冲击更大。 读过许多小说，但只以一个人为 主角、完整勾勒出一个人激昂一生的小说却不多见。人物传记担负了为名人树碑立传的任务，但传记毕竟缺乏文学意义上的描摹、升华与渲染，所以其艺术感染力差 了一些。而罗曼罗兰有勇气突破盲区，用可信度极高、情感力量罕见强大的语言把工业化初期一个小知识分子破落而壮烈、坎坷而灿烂的一辈子壮观地呈现在读者面 前，足见其见识之卓越、思维之浩瀚。约翰克里斯朵夫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富有正义感、捍卫世道人心的艺术家，他不向世俗妥协，不向权力献 媚，为此承担了失去爱人、失去工作的后果；他因为扶助贫弱、对抗强权、打抱不平而两次惊险逃亡；他生命中经历了与若干个女性的邂逅，有的无奈地放弃（密 娜），有的懦弱地逃离（莎冰），有的忍痛割爱（安娜），有的只有惊鸿一瞥然后就擦肩而过（安东妮蒂、珂琳娜、洛金），有的也曾轰轰烈烈最后却溘然叹惜（葛 拉齐亚），有的有身体的交欢（阿达、芳丝华芝），更多的是亦情人亦朋友的精神融汇（赛尔西、雅克琳、珂勒蒂、西杜妮）……克里斯朵夫有给他以衣食、鼓舞他 成长的亲人：母亲路易莎、爷爷米歇尔、舅舅高弗烈特；有帮助他走出意志和物质困境的挚朋良友：童年时的奥托、曼海姆、莱哈脱夫妇、苏兹（他的铁杆粉 丝）、奥利维、亚诺夫妇、布劳恩、艾曼纽等等。当然也有势利地对待过他的音乐人、评论人、出版商、雇主甚至成年后的童年玩伴奥托、误解过他的大公爵……他 的生活经纬因为他义无反顾地改变和追求、超越和创新而不断拉伸、变宽、延长、扩大、变曲折、变得波澜壮阔…… 罗曼罗兰笔下的众生过着与其他 西方作家笔下的主公截然不同的生活。他们有苦闷有困乏，他们周遭的社会充满了白眼和算计。而欧美作家在过去却擅长描写贵族的喜怒哀伤，对真正的第三等级很 缺少关注。罗曼罗兰则不同，他真实而客观地交待出工业化社会初期欧洲各国的世态炎凉：一样的嫌贫爱富、一样的趋炎 附势、一样的欺世盗名、一样的苟且偷生……为了在圈子里混，就得违心地把劣币说成良币，以至于最后劣币竟能堂而皇之地驱逐良币；低级趣味的靡靡之音频频上 演，而风骨奇崛的高雅力作却难以登堂入室；一个不懂音乐的人，竟然靠着枪手的侍候和报章上的搜罗而成为著名的乐评家；女演员想上位，就得在男人占主导的剧 团里打通关；夫妻关系进化为背叛肉体可以，只要不完全背叛感情和婚姻即可；自己提拔起来的人就得对自己卑躬屈膝，否则有再大的能耐也不理你；请客也得看 身份，把一个没有贵族仪态的第三等级请来岂不是让其他客人也没有面子吗？克里斯托夫对抗过一边倒的伪善舆论，他坚持自己的艺术观点，到头来却被别人利用 成为名利争夺的易碎品。口头上声称为公众奋斗的人到头来还是为己捞钱捞权，热血沸腾的工人罢工其实很冲动很盲目很无厘头，因为多数工人只是为了泄愤为了损 人利己，等他们当中的领导人上了台，却施行一样的暴政与不义…… 克里斯朵夫的感情生活是贯穿全 书的一条主要线索。肉体的折磨对他来讲不算什么，情感的摧残和事业的低谷却几次让他悲天抢地。他勇敢地爱过几个人，也无情地抛弃过一些人，他曾经抑制不住 心中的情欲和对方热烈的吸引而让救他的朋友戴上了绿帽子；他青年时无意冷遇的姑娘在暮年时却成为他精神上的支柱、感情上的依偎；他几乎抚养了自己男友和女 友的孩子长大，并给他们搭桥，看他们成婚……这是一个有错的人，这是一个有义的人，这是一个激动的人，这是一个执拗的人，这是一个顽强的人。克里斯朵夫， 因为纯粹诚实而叫人喜爱；克里斯朵夫，因为热烈奔放、不屈不挠而让人怜悯。 人间正道是沧桑，老年的克里斯 朵夫有理由为早年的流离辗转、中年的悲喜沧桑、晚年的寂寞安静而感叹！世间万苦人最苦，能熬到成功的人是能人，能拼到终点的人是智者。拼搏吧，拼压力，搏 阻力，战艰辛，摸爬滚打、输赢起伏是生命的主旋律；热爱吧，爱所有人，爱所有生物，爱这个美艳的星球，有爱的欲望，就有创造生活、征服自然和社会的 源动力。大鸟不涅槃成不了凤凰，生铁不冶炼成不了金钢，真金不怕火烧，劲草不怕刀砍…… 欢呼吧，生灵；狂舞吧，生命……

看美国小说家菲茨杰拉德的长篇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深深地为中国人民感到无比悲哀，因为现在中国社会所出现的拜金现象、礼崩乐坏现象、社会溃败现象在２０世纪初的美国早就出现过了，美国也没因此倒闭，只不是在该世纪的２０、３０年代出现了经济大萧条、大危机而已…… 《了不起的盖茨比》声誉日隆。因为塞林格在《麦田里的守望者》、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里都间接提到过此小说。我原以为这本书讲的是一个绅士成功的故事，读完才发现此书讲的是一个绅士破产的故事－－－一个有抱负有事业有风度的谦谦君子因为极端的近乎执拗的理想主义、浪漫主义而凄凉破产！ 盖茨比年轻当兵休假期间结识了富家女黛西，二人郎才女貌、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你侬我侬。欲要谈婚论嫁时，盖茨比却又被推上战场，参加了欧战。五年以后，盖茨比解甲归乡，上帝留给他的只是一座没有了情人的空城、伤城。前尘往事都成镜花水月，黛西受不了日复一日的叹惜和等待，最终嫁给了伪君子、流氓大亨汤姆。盖茨比对待感情有股子犟劲儿和倔劲儿，他通过做证券和博彩生意赚了许多钱，就在与汤姆黛西夫妇家一河之隔的对岸买下了一幢白色别墅，每周都大宴宾客，为的是引起黛西的注意。终于有一天在中间人的撮合下，盖茨比和黛西二人又见面了，黛西见到现在同样财高八斗的盖茨比隐隐露出了一丝悔意，抱怨汤姆的用情不专、浪荡虚伪。之后，盖茨比邀请汤姆夫妇和另外两位朋友出游。期间盖茨比向汤姆摊牌，要同黛西破镜重圆。黛西含糊其辞，回程时，盖茨比与黛西同乘一辆车，黛西驾驶。这辆车在半途撞死了汤姆的情妇威尔逊夫人。事发后，汤姆和黛西合谋挑唆威尔逊找盖茨比报复，说盖茨比就是他长期要找的那个让他绿帽子的人。最终盖茨比死在威尔逊疯颠的枪口下，为了守护那份圣洁的却也十分轻佻的、被贱卖的爱情他到死也没有向警方澄清他不是撞死人的真凶，黛西才是…… 盖茨比这样失去理智的情种生在中国定被骂成傻瓜。在宝贵的生命与轻薄的爱情面前，他没有选择前者、果断地让黛西停车前去搭救死者而是顺从前情人的胆小与懦弱，开着车扬长而去。这暴露出他的利令智昏与娘们儿湿相。在当时的美国他的结局也是墙倒众人推－－－他死后，除了他父亲和小说的叙述者，没有一个亲戚朋友、生意伙伴来给他收尸，出席他的葬礼。更别提那个让他魂牵梦萦十几年的旧情人黛西了，她巴不得与汤姆洗脱晦气、离开老家躲得远远的呢！有意思的是当盖茨比的老爸第一次看到儿子的别墅时，为饰具的奢华自鸣得意，而不是儿子的惨死目瞪口呆了。这就是钱的力量！钱早就是美国人以至全世界各族人民最牛叉、最坚贞的信仰了！为了钱友情可以不要，亲情可以迟到，爱情更以见招拆招、趋利避“害”了！不要骂《非诚勿扰》里的势利女，她们的祖先和师傅百多年前就生活在大洋的彼岸，师傅们的嫌贫爱富与见利忘义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起初中政治课本里对人的本能的精准概括：食欲、性欲、趋利避害、自保求生。其实人的本能就是动物的本能。因为人是从动物进化而来的，人的基因里不可能没有动物劣根的存在。只不过是文明社会里、发达社会里，人没有必要冒着被人骂的风险让本能发酵。而工业社会初期，大多数人的生活水平只与动物相仿－－－温饱水平而已，当然挡不住他们唯利是图、啥都出卖的本性流露了。所以不要诅咒社会不公和组织溃败以及人情腐败，我们自私只因为我们没钱、我们还穷、我们处在富裕发展的初级阶段。饱暖思公欲，饥寒起私心，有一天每个人的钱都多得花不了，谁还有闲心有兴趣去抢男霸女、欺行霸市呢？ 了不起的盖茨比，吐不完的匹诺槽……

看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始于对拉美文学的致敬，缘于一个中国出版人不惜出100多万美元的版权费独家引进马尔克斯原装正版《百年孤独》的义举。《百年孤独》写得很魔幻，却也接近火热的现实；《百年孤独》读起来像诗，却也有诗剧的优雅、庄严与厚重、雄浑。 布恩迪亚家族历经一个多世纪、绵延五代人的、先是传奇既而衰落的沧桑剧变。人生的高潮与幻灭，正义的荣光与羞辱，一个个离奇的意象，一串串惊奇的拷问，拉丁美洲近现代史的欣慰与悲怆，最苦难百姓的挣扎与缱绻、磨难与尊严……全都凝聚在一本２６万字的小说里。奥雷里亚诺上校打胜三十二场战争，播下无数颗家族的种子（他二十七个私生子的出生地的轻松串联就是他辉煌远征的漫漫路线图），耗尽半生精力去争取自由和平等，依旧残花败柳、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与当局的媾和是他冗繁生命的无奈解脱也是人民群众新一轮遭殃的悄悄开始。上校平淡升华成举世绚烂，绚烂又重新归于平淡，消受政府空头支票的他在童年时就欢喜不断的实验室里继续做小金鱼飞天的实验打发消沉而寂寞的暮年时光，直至有一天他已然老去，悄然归去，再无战友惊扰他的战地春梦，再无政客在他头上打响暗算的枪子，一如百姓朝秦暮楚的性格永失他爱，一如以暴制暴后出卖的残忍和报复的艰辛…… 拉丁美洲的历史是一部被殖民的历史。帝国主义在这里强取豪夺、横征暴敛。奥雷里亚诺的叔伯孙子阿尔卡蒂奥在纵欲后的创伤与无聊之后，选择了香蕉园里的劳动和斗争。他当工头，率领工人同克扣工资的外国资本家罢工最终在目睹数千名工人被２００节车厢送入三千军警酿造的火海和七千里外奔腾的大海里以后躲到自家蛛网横斜、尘封幽暗、神秘寂静的实验仓库聊度残生。哥伦比亚通上了火车，使用了电话电报，妖艳的外国文化惊扰了布恩迪亚家族悠久、强大的家世血脉，一位位家族成员抑郁寡欢、穷奢潦倒，不断的老死和横死、离奇的死和凄然的死，莫不昭示着兴勃亡忽、白驹过隙、沧海沧田的人生况味和岁月遐想…… 这部小说里乱伦的情节很多，但毕竟这不是一部通俗小说，马尔克斯在此表现的不是乱伦的美丽而是乱伦可得和不可得后的报应和失落、孤独和幻灭。两根猪尾巴的前后呼应、何塞阿尔卡蒂奥最后一滴血液卧室到窗台、从布恩迪亚的马孔多到天上的马孔多的蜿蜒奔流，这寓言般的情境、电影般的场景、神话一样的寓义永远提示着后人：风光以后是孤独，孤独完了玩完…… 书中最后一章的一句话值得玩味：当人们都争相去坐火车里的头等舱，而文学只能被挤到货运车厢里蜷腿时，这个世界也就快他妈地完蛋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百年前是繁华，一百后年是萧条。 欢乐只是人间的瞬间和幻象，孤独才是人生的本真和永恒…… 百年孤独，百年寂寥，百年空虚，百年怅惘……（亦发表于《燕都晨报》2017年6月7日）

最近读上海三联出版社出版的、由田秉锷编著的《毛泽东诗词鉴赏》。该书十六开装订，红色软塑料皮装裱，雍容大气，掂在手里质感十足。全书收集了毛泽东的66首诗词、10篇楹联、5封书信作品。每首诗词的的展示分为原诗呈现、编者评析和书法鉴赏三部分。原诗楷体三号字，字距、行距疏密得当，评析点到为止却凸显编者观点的锐利独到。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书法作品的嵌入，每一首诗词的书法占据少则一页、多则数页（折叠起来）的篇幅，读来酣畅淋漓。毛体书法早已为当代书家所普遍推崇，其汪洋恣肆的气韵与主席诗词庄严华美的品质相得益彰，共同构成毛泽东斑斓壮阔、意兴飞扬的艺术世界，便于读者在刚毅、果决、纵横捭阖的表象之外去理解、探寻毛泽东内心柔软、丰富、感性的另一面。毛泽东是现实主义者，也是理想主义者，既是统帅，也是文豪，人民与主席既心有灵犀，也惺惺相惜。 我少写诗词，也鲜习书法，却深爱苏辛之豪放派、颠张醉素狂草之书。相对于苏辛的词作等身，毛泽东不足百首的数量固然无法匹敌先人，但其磅礴气韵所掩饰不住的统帅气质和哲人风采却是历代诗家都相形见绌的。比如“长空雁叫霜晨月”，比如“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比如“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比如“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信手拈来皆是名篇佳构、警句箴言，其形象之生动，意象之疏朗，意味之深远，绝非书生之意气所能挥就，莽夫之鲁猛所能促成。主席平均一年多作一首诗，每首诗皆是两句三年得，非深思熟虑妙笔生花不予示人，他对语言的斟酌和雕琢、对艺术的爱护和珍惜体现出一个成熟艺术家真正的艺术追求和高超的艺术造诣。 有人私下里疵咇主席的书法，认为太过随意，单个挑出一个字看，无甚美感。基实这是外行的望“字”生义，书法有很多流派，有颜真卿大楷的庄重、王羲之小楷的飘逸，有柳公权行楷的灵动，也有宋徽宗瘦金体的清秀。但别忘了，草书自成一派、独具一格，张旭和怀素大毫一挥，功力不逊任何一位拘谨的书家。不能说毛泽东的书法师承颠张醉素二人，毛体书法最擅打破常规，“随心所欲‘又’逾矩”，同一副作品的字体大小、体式皆不相同，行楷结合，真草激变，让人惊叹他充沛的精力、奇崛的想象力和无垠的创造力！恰恰是这种不拘一格降“天书”的万千变化造就了主席书法一气呵成的霸气和气贯长虹的壮丽，所谓“缺点”正是优点，艺术修养不足会造成审美观的偏激和片面。面对非同寻常的艺术珍品，对常人来说，臧否它比分析、借鉴它容易多了…… 曾国藩热持续二十多年，毛泽东热持续一百多年。对历史人物的痴迷古已有之，不光蒋介石独服曾文正，无数中国农民和出租车司机以及党政干部将毛泽东的画像与塑像供于厅堂、置于案上，更有汉人推关云之忠义、南人赞岳武穆之忠烈，皆纷纷筑庙祭奠之，关帝庙、岳王庙的香火绵延千年而不断。盖因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一切景语皆是情语，一切古人皆是今人。一个不崇拜英雄的民族是可怜的民族，而英雄们的血肉之躯与磊落之魂因智慧、因人品与文品的卓越而千古永生。曾国藩立言、立行，关羽立行、立功，岳飞立言、立德，毛泽东立言、立德、立功、立行。 人死如灯灭，不管你血染杀场结果掉多少行尸走肉，若干年后人们记得你不是因为武功高强，而是因为文品不灭。比岳飞武功好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赵云、罗成等人只能躲在演义小说的角落里等待民间说书人去推介挑选？盖因岳飞文采出众，有“还我河山”四字书法的飘逸刚健，有《满江红》的壮志凌云。洋洋二十五史宰相能臣数以千万员计，唯王安石、欧阳修、范仲淹、苏东坡、司马光、韩愈等为人所津津乐道，皆因上述六人既是政坛俊杰，亦是文坛领袖，文起八代之衰，笔杆子一挥，扫呆僵滞气，树古韵新风。毛泽东之所以革命成功，是因为他同蒋介石等大军阀、财阀们展开了差异化竞争，他的武略比老蒋老冯老白们略高一筹，他的文韬在列强枭雄们当中却有着鹤立鸡群的高度和力度。若干年后，毛的语录会被学者专家引用，毛的诗词却可以被老幼妇孺口耳相传，毛的书法更会深入持久地印入俊杰名流的灵魂深处。政治语言固然居高临下，诗词意境更加历久弥新，书法的章法、线条之美塑造人的精、气、神…… 所以，下兵伐城，上兵伐谋，大将伐心。毛泽东用一颗机敏缜密的政治家头脑征服了如画江山，用另一颗外刚内柔的艺术家之心感化了良善国民，用一枝如椽巨笔讴歌了当代和历史，用大无畏的气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皆其乐无穷、初心不改…… 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文化，祖传之薪火，文明之密钥，相传不息，千秋受益……

哲学这个词语在古希腊语里的意思是爱智慧。可当下的中国人有几个还爱智慧胜过爱金钱、爱俗人、爱权利、爱虚荣、爱朝廷、爱国家呢？ 灿若星辰的外国哲学家：康德、黑格尔、伏尔泰、尼采、卢梭、孟德斯鸠、叔本华、爱默生、海德格尔……这些人一色的洋面孔，以德国人居多，多数生活在上个世纪初、大上个世纪末。可见，自进入工业社会以后不光在东方即使在西方，研究哲学的知识分子也是呈逐渐减少之势。特别是在美国，近代以来涌现出的多是钻研“器”的科学家，而非琢磨“义”的哲学家和思想家。中国古代不乏哲学大家：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墨子、朱熹、程颐、李贽、王夫之、王阳明……春秋时期最多，虽然那时的生产力最低下，但那时的人却有充分的时间和空间修炼和爱智慧。近代能担当哲学家一誉的只有毛泽东了，尽管有许多人对他的思想不甚感冒。但作为一套完整的思想乃至哲学体系，毛泽东思想在很多左派国家、被很多右派国家的左派被奉为“毛主义”——我们不当玩意儿的东东人家却当宝儿。 古希腊是产生哲学的黄金时代，那时的哲学家一箪食、一瓢饮、一烂衫，物质简单而贫乏，却浇不灭他们心中对真理的渴求和追寻。他们不以贫穷为耻，只以德行的低劣和思想的卑微为忧。中国古人讲安贫乐道，其实真正做到的既不是孔孟也不是程朱，而是爱琴海边那些蔑视强权和谬误的异域大哲人。想想苏格拉底的死，想想阿基米德的死，当刺刀压向他们脖颈的时候，他们只要稍稍更改一下自己的学术观，生命便得以保留。可他们最终“只要主义真”——他们之为科学和真理献身比烈士为革命献身更有穿越时空的意义。烈士只为一国铭记，燃烧在布鲁诺等科学勇士身上的火光却足以照亮人类文明的星空、让整个地球为之震撼。 看英伦才子阿兰德波顿的《哲学的慰藉》让我对两千多年前的先哲鞠躬致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伊壁鸠鲁、塞内加……他们是真正的人真正的知识分子。爱智慧是一种修养一种境界也应该成为一种习惯一种时尚一种生活方式。 爱智慧归根结底是一种精神的享受、超越和卓绝。http://szb.northnews.cn/nepaper/bfxb/html/2015-12/02/node_5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