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雄伟的散文

骑行130里，跨越数坐山头，几个乡镇，两个地市，四个县区，来到凌海市沈家台镇大碾村，拜谒萧军故居。沈家台镇位于凌海市边界，与北票市和我的老家朝阳县接壤。 四月里，春风和煦，乡级柏油公路平坦给力。看到牧民放羊，看到喜鹊拣枝垒窝，看到羽翅似五彩缎被式的雄鸡在林间高傲地踱步。抵达沈家台镇，发现还有老式供销社照常营业，五金日用商品摆满柜台，顾客们可观可选。1980年代的招贴画上简单的构图，凝重素雅的形象，散发着挥之不去的旧日风采。老板告诉我，再往前翻越两个小坡，走二里地，就是大碾村了。萧军出生于此，萧军的老乡们安居于此。 大碾村内柏油路贯通，弯曲回环，如发亮的莫比乌丝环，阳光一照，乌黑发亮，越走越宽。村内房舍多是镶嵌着瓷砖的“北京平”，规整，干净，利落，初春依依杨柳绿叶掩映下，充满勃勃生机。 安步当车，衔枚疾走。我左手边蓦然出现一座面积约达5000多平米的大型广场——“八月的乡村”萧军文化广场。广场地面开阔平整，皆由红瓦铺就。北面一圈石栏围着一本图书的石头造型。书本红色封面上方镌刻着“八月的乡村”五个行楷变体字，中间是凸起的萧军先生头像。只见先生棱角分明的脸上目光炯炯，似在远望，又像沉思。书下底座稳固坚实，黑色背景的“萧军文化广场”六个宋体大字庄重典雅。广场北面是萧军博物馆。四五层楼高的巨型建筑顶端国旗飘扬，字号更大的“八月的乡村”金光闪闪的大字无比醒目壮观，与辽西田野里四月春风、八月金风遥想呼应，展示着乡野的酷烈，乡风的淳朴，乡民的质朴！广场西侧五十多米长、两米高的围墙上工工整整地印刻着长达万字的《萧军广场赋》，完整记录评点先生传奇豪迈的一生。广场上有篮球架，清晨或傍晚时分，大碾村的子弟们可以尽情跳跃投篮，欢喜“扣杀”，野蛮体魄，像先生当年一样纵横南北，快意江湖！ 在一位少年的引导下，我来到广场后面不到200米外的萧军故居。故居是一座面积约1500平米的传统辽西农家院落。院墙和房体是一体的青色。青砖灰瓦黑漆整体构成古朴清新的格调，引人注目，让人安静。故居门前是一棵高大柳树，柳枝轻拂。几个孩子开心嬉戏，旁若无人，尽显天真。三块碑刻、四块匾额竖在右面、挂在墙上，分别刻写着辽宁省第十一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锦州市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凌海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渤海大学中文系科研实习基地、萧红故居纪念馆协作单位等字样。故居一人多高的门楼砖木结构，椽子和檩子交错拼接，支撑起屋顶。两扇铆着铁钉的深色木门坚固威严，随风摇晃起门环。故居管理员假日加班值勤在岗。她开口就笑，与我说同一种方言，热情迎接邻县不怕路远、慕名寻访的各方来客。 推开大门的一瞬，萧军先生晚年正面浮雕像迎面赫然映入眼帘。先生面庞英俊，浓眉阔眼，显出与众不同、格外雄浑坚毅的文人气质。顿时让人肃然起敬！雕像左右是“1907——1988”一行纪年数字。下方是“作家萧军”四个方正大字。院子里有辘辘老井，有栓马石桩，有仓盖瓷坛，有民国时期辽西农家的普遍风物。与我同行的一家人进门履行替女儿打卡盖章的任务——老师要求学生走遍锦州市的红色人文景点。花大娘耐心有加，领我们走遍一栋主房、两栋厢房。主房里陈列着东北农村老式家具、炊具、服饰、农具、相框。有一块萧军行医牌匾刻于十年动乱时期，如今也悬挂在此——面对不确定的时局，想不到性格刚直、脾气倔强的先生当时有了弃文从医的念头！两间厢房分别陈列着照片、挂图、书籍和饰品，翔实呈现了萧军从解放前到解放后——从只身流落长春哈尔滨青岛上海，到弃暗投明奔向革命圣地延安，再到新中国成立热情讴歌新政权、改革开放后“老夫聊发少年狂”，投身新时期社会主义文艺的曲折而光辉的伟大历程！我看得认真，看得尽兴。花大娘不时指点，她说萧军先生在大碾村度过了艰辛的童年。1980年代曾经回乡探亲一次，见到了生他养他热辣滚烫的黑土地和胡子里长满故事，玩笑中带着乡音的父老乡亲……我听着，记着，点头，回味，心潮起伏，眼前浮现出波澜壮阔的历史烽烟和大义凛然的英雄本色。 老作家萧军的名声早已如雷贯耳。他与萧红的文坛轶事传遍江湖。2019年秋，我前往黑龙江省呼兰县萧红故居拜访。也看过许鞍华导演拍摄的传记电影《黄金时代》。从那时起，对萧军的认识在脑海里就形成了一个大体轮廓。萧军是才华横溢之人，是英武过人之人，是性情中人红脸汉子，性格意志中夹揉着东北人的诚实和辽西人的刚烈。他本姓刘，父亲经营商号，娶了5房太太。萧军系二太太所生。他七个月丧母，15岁与同乡淑女许淑凡结婚。后北上哈尔滨闹革命，与发妻思想上产生分歧，遂恋爱萧红。后又与萧红分道扬镳，坚定走左翼文学之路。“二萧”曾跨越半个中国，求教于鲁迅，鲁迅以家人学生待之，亲自作序推荐。萧军知恩图报，鲁迅逝世时，是抬棺“八子”之一。萧军练过武，他给主席写信提意见，主席亦亲笔回复。十年动乱倍受折磨，不屈不挠。平反以后，壮心不已，幽默地自嘲是“出土文物”，彰显乐观主义精神和从容通达的人生大境界！与萧红比，他幸运之处是多活了50多年，看到国家昌明，人民安康，也多去了许多国家，饱览天下名胜，世界风光。面相上看，先生很英俊，性格硬朗，襟怀磊落，刚中有柔，晚年还不忘接济、赡养几个继母… 在萧军的故乡，也是我的故乡回忆萧军。家乡的父老记住他的笑貌音容，辽西的白山黑水哺育了他的躯体血脉。先生地下有知，念兹在兹，百世恩泽。 四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承德，修建避暑山庄，成为清朝几代君王夏季的修养生息度假之地，而遐迩闻名。承德是民国时期热河省省会，境内群山环抱，山上植被茂密而丰富，武烈河穿城而过，空气清鲜宜人，气候冬暖夏凉，历史上没有发大洪水、爆发大旱灾的纪录，堪称风水宝地。坐大客到北京旅游经过承德时，看到了棒槌山和蛤蟆石——一座山峰形似浣衣的棒槌，旁边一块巨石又像踞伏的蛤蟆，皆形神毕肖，温婉动人。 夏末秋初之际，利奇马台风横扫辽宁境内，我去承德游玩，这里只有一天飘下小雨，避暑山庄和普陀宗乘之庙依旧游人如织。在山庄的烟雨楼上，在小布达拉宫的大红台上，我都远眺到了十五里外的棒槌山和蛤蟆石。山是直立的，指向苍天；石是静默的，无语向斜阳。8月11日中午，我冒雨攀登棒槌山，披着蓑衣，穿着凉鞋，像落魄的游僧，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淤泥，迈过草滩，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坡和山头，勇敢地向棒槌山走去…… 棒槌山位于承德市磬锤峰国家森林公园内。山沟里郁郁葱葱，林繁木茂，“棒槌”孤峰兀立，上粗下细，远看真像一柄捣衣的棒槌，正立在群山之巅，稳之若素。山坡平缓，石板路由山脚延伸到山脊，山脊探到山沟，山沟又延展到山头，小雨一阵紧似一阵，雨滴溅到眼镜片上，视线模糊，得努力辨别方位，才不至于迷路。为了防止凉鞋打滑，双脚也伸出得很慢，慢走出细活儿，不怕登不到顶。 前面听到一群人欢呼，就加快脚步向前迈，穿过眼前的树林，刚才映入的眼帘蛤蟆石已经到了。这座巨石长、宽各约三十米，高有二十米，花岗岩石质，四面已围上围栏，警告游人向上攀爬是危险的。在蛤蟆石底下能远眺到棒槌山。石径蜿蜒，栈道崎岖，棒槌山就在眼前，登顶指日可待。 迎面走来下山的人。他们顽强征服棒槌山了吧？我迎难而上，不惧路滑雨淋坑深，挎包肩带将肩胛勒出了印。步子越来越大，台阶越来越少，目标越来越近。有的人气喘吁吁，有的人越挫越勇，巍峨的棒槌山就在眼前，在它底下，我即使渺小，也要英勇征服。 13：10，拭着汗水和雨水，我终于如愿登到棒槌山脚下。其实，棒槌山只是一个形似棒槌的类纺锤形巨石，高60多米，直径近20米，千年屹立山顶不倒，笑看世间风云，依旧风雨如磐。棒槌山结实、稳固，周围已圈上护栏，以示保护，防止人为攀岩和破坏。棒槌山顶部有葳蕤的一丛青草生长。经过一场雨的滋润，丛草青翠水灵，脚踩的是岩石，身体却昂扬坚固，一场生命的角力，不靠人浇，只依天泽，长出一番风骨，献出一缕风情！坐在亭子里避雨，听雨声叮咚响彻，烘托着棒槌的秀颀，我不敢高声语，惊奇造物的妙手造石，让城市有了高度，山地有了标配！此时，光线隐蔽，无玷无晴，俯瞰城里，大红台鲜红，普宁寺庄重，一切风调雨顺，宛如往昔…… 过了愤怒的年纪，便开始想念儿时，或过山环水绕的日子。或把握今天，凝神平心静气，大胆的往前走，足下有路，河间有桥，永不回头……

上了趟凌源 火车站高大，阔气——海拔似乎没原先高了 一排排敞蓬“神牛”仅存于记忆中间 莅临“二师”，门庭已改 抹不去的是绵绵思念 小路走过无数次，课上课下都进出过的商店 在这里弹过琴，在这里吃过饭 大米粥就咸菜最好吃，孙同学管得真严 教学楼里读书——«活着»«一匹倒挂在树上的狼» 熟稔了余华，莫言 这座楼里住宿，灯光不暗，昼夜卧谈，睡意阑珊 老师的办公楼，肃净庄严 办社团，做实验 在校办主任室里看到了最多的文学期刊 那栋楼也难忘—— 在老师家，班主任掌勺，我们吃过鸡翅、蜜饯 书房斗室，痴迷肥罗头球抢点 这座房里打过热水吧 兀立的双杠上，你从背后狠狠砸我两拳 树荫下，清凉如瀑，心如止水 炎热的六月 一个接一个清晨5点 不务正业地把余秋雨的«霜冷长河»快意读完 吃完饭听«新闻和报纸摘要»，品声音艺术，球讯自海湾频传 时代发展，正道无间 大河南一座校园建筑的颜色由20年前的黄换成崭新的红 好在造型、格局、结构、气息都没变—— 人的热情和热爱依然 yes，天若有情，人心不老 雁过留颜——let's do it!　go! 向不可能说再见!

时光的演进是发际线的后退 法令纹的松弛， 翻到相册时的悸动， 一个人的单曲循环 是翻烂的书页， 炉火旁的热饭盒， 伸向家园的小路， 嵌在老屋的微笑 是妈妈的黑头发， 爸爸的硬朗， 女儿松开手的气球 是飘飞的纸屑， 过年的焰火， 风雪中的脚印

春行 春阳朗照，春水初融。3月7日，柳城镇南大营子段大凌河河水淙淙，纯度正好。水自上游燕水湖水库奔来，带着深情，带着欢畅，清澈、温润、柔软，撞击在河里的石头上，发出“咚咚”的、轰隆的声响，干脆、轻快、振奋、动听。河心处，河水穿越一座简易石桥，汇集成一束湍急的激流不带任何杂质地奔腾向前。水花团簇，水花飞舞，水花四溅。水花绽放在卵石散落的矩阵里，石子晃荡，草影摇晃，水光婆娑，激起碎壳泛起，草根向下游滚滚漂流。鱼儿在游荡，它们成群结队的在水流舒缓、波光粼粼的河床寻觅春光的温暖、逗引游人的睃巡。“怕得鱼惊不应人”，我不是小儿，没有钓者静潜丛中、观鱼近岸的耐心。我杂沓的脚步轻轻地踩上湿软的草野，燥雪消融，草下无声，只有草尖与裤角儿的刮碰发出窸窣的细响，仍然吓得鱼儿摇尾四散、轻捷奔逃。鱼儿听觉敏锐，身形矫健、轻灵、可爱、窈窕，大凌河是它们的大家园，它们倏地游向河心或下游，归向更大的群落、返回开阔的所在…… 不能不说那座石板铺就小桥。几块石板紧凑地拼对一起，平整地的架在河间圆滚滚的石墩上。石墩碾压石子，湫然屹立，中流击水，岿然不动。板上红土混杂的碎石已被行人、小车耙平，踩上去坚硬、踏实，让忍不住回首一望河水的徜徉、杨林的高莽。小桥近旁的河岸，一对恋人摆弄着手机观澜望影，时而又偎依挽手，逗趣谈情。顺桥再往前走是筑桥人拉拽的线绳。线绳把前路拦腰截断，一农妇伫守一边，笑称桥系她所建。我绕过线绳，拐弯而过，长短唏嘘，感慨妇人的善意抑或机敏。 我从河彼岸瞬间窜至此岸，想到河分南北，人各一方，想到逐水而居，沿河而种，不禁赞叹起人力的强悍和人心的齐整来。在龙城区西大营子镇饮马池村路段，我看到了崖下溪水的流淌。那是一条沿公路弯转的弧度蜿蜒在村子侧身哗哗地、安静地流淌的小溪。它也许是季节性小河，抑或雪融水偶然汇成的河沟，它掬捧着沿途枯草的荒凉和沙土的霾雾，一路向前，融化着冰痂，也封冻着杂物。我从崖上向下望，深坎底下，一段10米见方的冰块没有融化，冰块里清清楚楚的黑点密麻浮现。那是蝌蚪吗？因河开而苏醒、更生，又因冰封而冻结、僵化。一头白猪摇着卷尾，撅着嘴巴，晃着头颅，做着拱地的样子，悠闲地穿过河沟。散养的猪本就稀有，养在村头和溪口、汲取波光和水产的猪就更是鲜见，如果说它真的无人袭扰、知出知入，那可真是一头放达之猪、精瘦之猪、营养价值奇高之金猪、帅猪了！ 崖下是人家，崖上是稀疏的小树林。林中各色小鸟鸣叫，空灵、悠扬、悦耳、澄澈，端的像听民乐《百鸟朝凤》。在听惯了麻雀的叽叽和喜鹊的啾啾之余，在僻静偏狭之地我们却可以狂享生命形式的多元以及变式的生动，于吃饱了硬撑、逆水行车的我而言真是一种慰藉和酬劳了！我下车端视鸟儿的身形，它们展翼突飞、“扑”地一声从这棵树窜到那棵树，从树尖钻到树身，轻巧如贼——我很难饱览它的全身和真容。戴帽子鸟、叨叨木子鸟、百灵鸟、布谷鸟、山雀、画眉……凡是在城市中惯常见到的笼中鸟，在这里它们的同类全都自豪地、自如地活在密林深谷、水色霞光之中。 在西大营子镇中涝村路段，我惊异于村落的规整布局。公路两边全都是涂上黄漆的木栅栏装饰。栅栏高约1米，后面是店铺人居，栅栏长度随人居的排列延伸而自然开阖。中涝村是龙城区村级公益事业一事一议美丽乡村项目村，村中太阳能路灯林立，路边商铺的墙面统一设计、统一绘制着精神文明宣讲语和社会公益宣传画，线条舒展，色调柔和，造型鲜活。几位老人于檐下闲聊，弯腰弓背蜷身伸腿，蓝棉袄厚出了褶子，臃肿却保暖；川字纹倒立，艰深却灵动。他们谈笑风生、说东道西，家长里短、男婚女嫁皆可入话，浴春光拂面，御风烟近前，风光无限，自在无两……我还看见一条黄色的板凳狗贪婪地衔着一枚骨头屁颠颠地小跑在公路上。它耳朵忽扇，四腿似柱，边跑边左顾右盼，见一拐角，慌忙左转入胡同，似是要回家开胃、秘享美食，生怕谁抢走它的猎物似的…… 严冬有时尽，浪子盼春行。人间先有春声，万物先发春情，才有春潮初涨、春草泛绿、春花盛开…… 雪中绿 一场接一场的大雪小雪舍不得把严冬送走，不情愿把春风留住。往年清明，我已“春服既成”、半袖上阵，打着拍子哼着歌儿，呼朋引伴地踏青上山、醉赏杏花去了。癸巳年的清明不同，阳光胆怯，灰雾嚣张，雪花片片，小草瑟缩…… 不能不提到隐藏在雪窝下面的几棵平凡的小草。它们小而茁壮，淡而疏朗，是报春的使者，是抵御无赖冬寒霸占无限春光不走的战士。小草头上的积雪先化成薄薄的雪褥，再化成轻薄的雪衫，雪衫一点一点消融，变成雪片、雪沫。骤风吹来，雪沫飘散，露出小草害羞的、冷静的、果敢的、凛然的、坚毅的、俊俏的容颜。小草脚下的土壤开始松软，尽管周围的土层依旧板结。小草被雪围堵，它周边的雪在未被行人踩踏之前依旧顽固地凝结着、冰冻着，捍卫着世界上最后一丝寒冷和严酷。冷风吹彻，冷气逼人，有一米阳光冲破雾霾，照到广场里松树下的小草身上，让全身的纹脉绿波荡漾，让鲜活的气息澎湃盎然……一个一年级的女孩子，挣脱爸爸的引领，伸出通红的小手引向一丛在雪中倔强地迎风摇摆、舒展腰肢的无名野草，对爸爸大吼说：“看，爸爸，小草发芽了……” 是的，总有一个时刻冰会消、雪将融；总有一个瞬间，草木萌生，春潮涌动。风雪夹击、雾霾携手，可在不可思议的怪诞与乱象里，总有一抹绿色触动心灵、惊艳眼球！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没有一季花海不会回还！瘦弱的小草相互依偎着取暖，在向残冬的余威宣战，它们根已扎深，叶已水嫩，每一针毛刺都伸展着一季的新生，每一粒种子都把生长的欢乐流传！小草，你虽单薄，却最先播送春天的喜报；小草，你虽渺小，脚下却牢牢占据整个地球！ 几个大孩子在广场的水泥转盘上堆雪人、打雪仗。他们大概还未留意到春的踪迹已悄然而至，芳草的气味已弥漫在污浊的空气里。虽然春日每每迟迟，但卉木早晚萋萋。彤云遮不住暖阳，天灾压不垮大地。只要生机还在，只要希望盈怀，只要光明还在，只要壮志在胸，万象依旧更新，三春后会有期、别来无恙！ 雪中绿，是大地的礼物，是春天的念想。在雪中戚戚，在绿中呼吸，在梦里憧憬。怨春，春不归不语；唤春，春不离不弃… 蹒跚的春 今年的春来得稍晚一些，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像一个慵懒的顽童，想永远睡在大风与低温搭建的襁褓里。盼望着，盼望着柳树吐绿、桃花吐蕊、杏花引蝶、春雨沾衣……春天总是那么矜持，那么怠慢，好似不管人间有什么忧烦和企盼，依然会不声不响、不急不躁、不温不火、不愠不嗔地莅临大地、萦绕身边…… 我最惊喜春草了。春草比春花早萌生半个月，它在乱石中发芽，在灰土中返青。它在冬眠中醒来，奏着“春风吹又生”的小调，斗着北风与西风的纠缠，和着南风与东风起舞。那是一丛车轱辘菜，这是一丛含羞草；那是一棵新鲜的苦麻菜（菜市买三块钱一斤），这是一株带刺的婆婆丁。更多的小草其实无有名姓，有的刚在土地上冒尖儿，却以自己的丰姿向春天招手，以自己的方式主宰着脚下一寸见方的土地。很多小草相互依偎着，生长在玻璃羼儿的中间，被碎烟头包裹，可它们的拔节依旧有力，它们的呼吸格外畅通。是啊，春天为期不远，任何一种力量都无法阻隔春雷滚滚的高亢、春风化雨的温柔。 柳枝是最柔情的。腰肢软、泛绿慢、嫩芽稀，挑逗着路人观照的神经与期待的视距。春雨如酒柳如烟，这是远看的镜象，这是细品的直觉。柳枝的节间伸出尖尖的、软软的小芽，鹅黄色，青绿色，浓绿色……芽苞里再吐出嫩叶，嫩叶长大、变阔、伸长，随着枝条抖动舒展、妩媚蹁跹、万条垂下、丝绦如缕、碧玉妆成、楚楚动人…… 还有一树树春花，它们接力式的开放，装点了整个花枝招展的春天。最先开放的是墙下的看桃花，小而秀丽，娇而不媚，春雨一湿，乱颤风中。我对看桃没有几次伫足看过，因它的单薄？因它的轻佻？在暖风与寒风交汇的十字关口，朵朵看桃含苞蓄芳、呼之欲放。它们的盛开往往是一夜之间的事儿，疏疏浅浅，清清淡淡，星星点点，不请而来，不宣而战，不辞而走。 桃花未谢，杏花接档。杏化以素雅和清丽惹人怜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小楼昨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杏花因雨而娇楚撩人，雨因杏花而清澈欲滴。杏花的洁白、杏花的娇羞、杏花的玲珑，杏花的剔透，都摇曳在观者的心中，回味无穷、挥之不去…… 李子花和梨花还蓄势未开。它们的枝头已经绿了，叶片已经宽阔、叶脉已然清晰了。它们看着桃走云飞、杏花春雨，不急不恼，以自己的节奏安度花期、擎托花蕾、绽放花朵……杨树狗子还没掉光，杨花柳荚有才思，漫天雪飞会有时。榆树和枣树在乡间常见的树木中是最晚苏醒的，它们干枯的、皴裂的肌体上现出一丝一毫的绿时，便意味着春的告别、证明着枯木逢春。 春天里开满了花赶趟，开满了埋藏了一个冬季的、那生机勃勃、蒸蒸日上的沸腾欲望。春天因来得艰辛、来得辗转，而惹人珍惜、惹人怜爱。惜春常怕花开早，常恨春归无觅处。我们怜春、盼春又恼春，皆因春脖子短、春的娇俏、春的缱绻与无限流连…… 花海如涛 有人喜欢室中的花盆，我却钟情山间的花海。花盆里的花朵把娇羞献给主人，山中的花海将澎湃汹涌到天外。花海如涛，豪放如潮，那是香雪海在奔腾，那是美与热爱的燃烧…… 玫瑰奉献给了爱情，阳光奉献给了草场。这万山开遍的杏花、桃花、李花、梨花将春之清新、明媚、疏朗、温暖奉献给了山川、溪流、大地、你我。一年四季，最喜爱春天，最喜爱在春天里四处行走，看处处春花、青青芳草，赏驿路笑颜、歌飞花香。一枝红杏出墙来，山寺桃花始盛开，梨花作盏饮清风，五月槐花纳香来。一树花开映红了一个院落，树树花开热闹了一片山野、一处村落、一脉家园。山脚下仰望，是山花如海；山坡上回望，是花海如波；山尖下居高临下，是花赶趟、花起舞、花的洋洋洒洒，花在浩浩荡荡……醉心于花的海洋，心也显得年轻而爽朗；委身于花的世界，我们愿意做采蜜的蜂蝶、戏水的雨燕。无忧无虑，有情有美，人间好事第一桩：游春与赏花，惜春与问情。春夜雨霏霏里我们睡了，滔滔不绝的花汛里忘记了喝醉…… 繁花似锦、落英缤纷。花瓣的脆、花蕾的嫩、花苞的柔、花蕊的艳是用来看的；花与风妸娜靡靡的交响是用来听的；空气中袅袅飘荡的花香是用来嗅的。多少人伫足花前月下，品一缕花香一夜无眠，采一季花事一生无憾。黛玉葬花，葬的是繁华的消逝与不返，生命的轮回与无间。花开有时，花谢无意。花的集体盛开与枯萎，宛如自然界里一次庄严的庆典与祭祀，永远充满着热烈的恢宏、隽永的悲欢。古人爱花，今人好色；天女散花，王婆卖花。男人爱花，爱的是风流与妩媚；女人爱花，爱的是光华与馥郁。迷人花海，成全有情人；阵阵花香，拜倒石榴裙…… 春暖花开，春风浩荡，春阳和煦，春水潺湲。阴霾被驱散，窗儿被打开，胸怀敞亮给天地，再不为冬的忧郁纠结，因为有叮咚的旋律敲响，有生命复苏的迹象涌现。枯木逢春了，香雪如海了，果实盈枝了，孩儿舞蹈了。“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舞乎雩，咏而归。”这是古人的气度，孔孟们、太学生们在千年以前是要放春假、剪春韭、踏青春的。春花如海，海晏河清。春把安详与纯净带给人间，英雄豪杰们荡胸生层云；花把温情与壮美呈送众生，贩夫走卒们也决眦入归鸟。爱春天，就是爱一切热情迸发的生命体；春花春草里，我们阅读与诠释生命的潮涨潮汐，不倦不疑……

2021年9月，我受组织派遣，在辽宁省朝阳县波罗赤镇康家屯村担任第一书记。两年来，把心掏出来，把劲使出来，夯实基层党建，助力乡村振兴，心如朗月，一路生花…… 10月20日 800多户村民中有600多户养牛，5年前开始大规模饲养，许多是养20多头的大户。肉牛一年长到1200斤即可出售，每头30000多元。优质乳牛连续生产10年，每年产一头牛犊，出手2万2。带着爱心养牛，饲料精加工，每天喂5—15斤。连老牛槽也有排水系统，排出雨水，保证牛不坏肚子。牛圈里红砖铺地，夏天加盖防晒罩，防暑降温。圈里有太阳能灯，保证牛儿不触电。牛爱干净，每晚清理牛粪，晒干可当柴烧。牛不贪不占，有尊有让地排队吃食，爱跟主人撒娇，爱让主人用篦子挠痒痒。你对牛付出了感情和心力，它就壮壮地发育，回报你开心和富足。 　流转土地成了种植大户。谷子亩产1200斤，每斤卖2.2元。小米每斤6—7元。膜下种植不用反复间苗。六七十亩土地收获高粱玉米谷子，雇工好吃好喝伺候着，每人每天170元。户主却乐得合不拢嘴——今年风调雨顺大丰收，稳赚十五六万元。 12月16日 早晨8:20下班车，20分钟步行到村部。寒风吹彻，道上没有人影儿。树秸打成捆儿躺在地里，像群孩子，该调皮时调皮，该听话时听话。见到国旗，心就暖了，她招展在不远的前方，是最放心的地标，火样的红，永远释放热情。院内，玉米金黄铺地。麻雀排队站在枝头，羽毛肥厚，欢呼酷烈的冷。屋里，村民交身份证复印件，报名注射第三针新冠疫苗。一声声迎来送往，一串串来电去电，总闲不着。几番动员，“掌上朝阳”下载人数超额。研磨运筹，养羊场规模养殖增效提质。严防死守，燃气排查逐家逐户无遗漏。惊闻一位老年村民铡草喂牛，连手带小半截胳膊卷到刀片里，皮肉粉碎，呛风冷气，无法再植复原，正办理残疾证。严冬，岁末，每个人都辛勤地料理着自己的一摊儿生活，亦克己奉公，保家卫国，哪怕悲欣交集，苦乐随缘，顺流逆流。 2022年1月14日 关注眼前的，看见背后的。在康家屯村部分群众家里，我们看到了玉米成墙，听见了小羊咩咩，闻到了满院芬芳，房屋院落干净整齐，固若金汤。刘大叔60多岁了，老伴29岁就去世，儿子年纪轻轻因工殉职，壮年丧妻，老年丧子，本是人生不幸。可他自强不息，种十多亩玉米，产量两万斤，丰收在握。孙子争气考上宁夏大学，引以为豪。因为有党恩，就有希望，因有希望家就不散。多少平凡的中国人谱写奋斗诗章，起承转合，苦尽甘来！赵大妈有30多年的糖尿病史，他与高中期间就患上精神病、现已50来岁的小儿子相依为命。田地租给大儿子种，孝顺勤劳，家庭和睦。今年冬天暖和，屋里生着暖气，药费医保报销，大妈看着神清气爽。是啊！精打细算、立立正正过日子，心里敞亮，谁都不亏。 3月26日 面对疫情，一手抓防守——严防死守，测温，扫码，登记，风沙中的坚守最壮美!阻挡传播链，消灭传染源，疏导人流，保证畅通，科学管理，统筹疫情防控和经济社会发展;一手抓进攻——和病毒赛跑，研制药物，注射疫苗，爱国卫生，有效治疗，身体强健，誓扫除一切害人虫。工作面前无小事，夜半更深护家园，共产党员是座山，无私无畏斩愚顽。 朝阳市作家协会志愿者服务队为朝阳县波罗赤镇康家屯村、波罗赤镇村卡口一线防疫人员送来矿泉水、方便面、牛奶等物资。以笔作枪，垒字为城。抗疫大战里，作家们身先士卒，用作品说话，用行动奔赴一线，宣讲党的声音，记录爱心故事，凝聚人民力量。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你们是抗疫主攻手，是灵魂工程师，高扬主旋律，讴歌大时代，摩挲红色大地，寻觅浪漫中华，诠释情怀使命。 4月25日 10年前，张大姐丈夫患癌不治去世。她独自拉扯三个儿女。大女儿考上市疾控中心事业编。二女儿就读技工学校，小儿子正读初三，摘得学校的“诚信之星”。张大姐与图一左一那位大哥在医院照顾病人时相识，后同命相怜，恩爱互助，重燃打拼美好日子的希望之火。他们饲养绵羊40只，耕作土地10余亩，强农惠民政策释放红利，各级干部倾力帮扶。张大姐懂经营，通技术，善运筹，勤俭自强，扼住命运的咽喉，走上了脱贫致富康庄大路，是十里八村有口皆传的励志典范!生活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善待她的人——善待生活的方式是不抱怨，不气馁，埋头苦干，有心有义。 5月11日 小孔滴灌代替大水漫灌，水分充分渗透到土壤里，不流失，精准，集约，有效缓解旱情。图一这位大哥种了五亩地，花八十元买了5公分直径、100米长的塑料水管。水管壁出厂时就设计出了多达数十组、每组5～8个的小孔，如同滴管，喷水浇园。他自家中10米深的水井引水通过滴灌灌溉玉米地，实践了五年，田野上歌甜花香，秋后果实累累，省工省力。 5月27日 刘月英老人是村里的老党员，退休老干部。隋书记说她为村里干了一辈子革命建设工作，功劳苦劳疲劳都是不可计数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村干部入户收提留收农业税，干着号称“天下第一难”的人口计生工作，征兵，防疫，治保，助学，敬老，帮困，直达一线，直抵人心。他们任劳任怨，他们只争朝夕，甘苦自知。在许多文学作品里读到过那个红火年代的故事。主人公每一个都勤勤恳恳，认认真真，时而纵横捭阖，度过波澜壮阔的一生! 我们给老人带来微薄的慰问品。初夏的微风里树木新绿，玉米苗初生，粉红的芍药花盛开在井台边。老人身子板硬朗，脸上透着一股不惧岁月风霜峥嵘的英气。小院整洁，砖瓦漂亮，宽幅对联大红如新。她一个人送我们出门。我不时回望，看见白发，仿佛拨开一段封尘的历史，回到永恒的时间之海。 6月7日 早晨第一班车上遇到老书记。儿子儿媳上班，亲家母住院，他送老伴儿进城看两个孙子，今天只身返乡侍弄10亩高粱地。8:15入村部与同志们一起核实结对帮扶户档案。单身五保，困难低保，大病保险报销80%以上医药费，户有养殖、种植产业增收，耕地地力、大豆种植补贴可观，建档立卡户“两不愁，三保障”不断夯实，后顾无忧。 下午单车返城。看见白云出岫，宝塔高耸，江上烟波，牛羊花朵一般开满天边。河畔玉米苗的高度是山上的三四倍，茁壮，挺直，还有小麦抽穗，麦芒尖尖，麦苗青青。上周拍的芍药花谢了不少，让你不得不叹息“花开有时落，为学须及早”。四次看见高速列车穿过铁路、跨过大桥从眼前开过，抓拍成功一次。还是惊叹中国速度之迅猛、中国体制之优越。无比想念远方的朋友。见或未见的，匆匆一面或依依惜别的，你们进京或进省，都会途经这里，看见了鲜花、庄稼或挺拔的高架桥也就看见了我。“百度”一下地图，识别村庄的名字，你会发现那是九百六十万分之一，组成固若金汤的中国大地。 6月30日 雨一直下，只有中午那段是晴朗的间歇。带着同志们的嘱托，我们把5台智能电扇送到村里5名老党员手中。“开关可以遥控呢”，徐徐清风吹来夏日清凉。党徽在闪光，心板也在发烫。老党员们青年时不言愁苦，壮年建功立业，晚年接受儿女孝顺、组织关怀，生活如朝霞布满晴天。与他们谈心，笑声朗朗，飞向天外。村有一老，如有一宝。把经验和干练的作风传给后生，创优争先，一个班子就是一股绳，结结实实，无坚不摧。 返程100里，50里处大雨滂沱。雨水让植物更水灵，它顺着山顶蜿蜒向下，流向大路、江河。雨刷不停地刮，山影不停地后退。下交桥下雨水倒灌，一辆小轿车油门猛踩汹涌而过。我们走狭窄的侧路，有惊无险。一瞬间，还是想起了黄文秀和那些奋不顾身的干部，是平凡的好人，无所求的公仆。 7月21日 乡下的杏子熟得晚，却黄中透红，甜中有酸，结得满树都是，大人孩子摘不过来，落了一地。更夫家养了几十只白鹅，健硕高大，见我过来，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像胸有城府的将军，一路看天不低头。扩建后的养羊场宽敞，通下水，有照明，蓝色钢瓦平整结实，亮堂堂，映蓝了天。500亩玉米田喷灌水管、胶轮连通发展龙脉，升腾新一轮希望。村委会院内热火朝天，明厨亮灶，油盐酱醋煎炒烹炸的美味儿飘出很远。三燕厨艺学校出老师、出食材，村委会出场地，为村民教授烹饪理论和实操技能，纯公益，优秀学员结业得证书，还有奖励。上午11点，“野径云俱黑”，波澜壮阔的玉米田泛出心水一样的绿。我又一次与乌云赛跑，像一道瘦长的闪电，浇得落花流水，小手冰凉。 8月2日 连续高温预警。庄稼喝饱水，吸足光，秀出穗，结出果。牵牛花、草茉莉大大方方地缠缚在高粱、玉米的秸秆上长叶，一朵接一朵的开花。芍药花盘大如齿轮，傻傻地笑向路人，多么美丽健康!洋黄瓜绿得发白发胖。 中午在食堂吃凉瓦瓦的白米水饭就凉拌黄瓜菜凉粉。说体内有了息肉，戒吃冷硬辣咸刺激性食物，隔几年就得做一次割除手术——等到疼痛时再做就有点儿迟了。“草木一秋，人生一世”。一人活百岁，一株庄稼就春夏秋三个季节的寿命 。人比草木长寿，也比草木活得艰难。 101国道和波康线交叉口立上了指示灯和指示牌;高速公路两侧垃圾周末加班清理;一户村民屋顶漏雨，村委会组织人员立即抢修;一名子弟考上985湖南大学。一个大村人口抵得上欧洲一个袖珍小国。工作无小事，人民为中心。 9月23日 雨后清晨，未干透的水蒸气折射太阳光，天空是青绿色的，北方跃出一道彩虹，架在村口，迎接爱慕她的人。村内田间路竣工一公里，罩着塑料养生。大娘迎面走来问我:姚营子组内路安排上了吧。群众多么可爱!没有花言巧语，只有实话真情。苞米扬头耷脑胖墩墩混乱而严整，辣椒红通通红透一片树林，酒高粱头醉醺醺是山前火辣的羞赧，劳动者挥镰收割秋天的果实——把大地剪成棋盘，不负青春浪漫，留下最美剪影。高速铁路列车一趟趟疾驰过身边。站在高岗上，我一年看两次，一次欣欣向荣，一次五谷丰登。 10月24日 养羊场扩建完成了。300多平米，蓝色钢瓦打顶，钢化围栏，砖砌储料间，食槽和水槽有塑料制的，石头制的，铁制的，都是崭崭新的。新引进的30多只湖羊撒欢儿一样赶进去，见到我蜂拥着涌出来，摇晃着大肚蝈子，领着小羊羔儿，抿着嘴儿，楚楚可怜的瞳孔，好像听到什么佳音似的，喜出望外。我摸摸头羊的头，它下意识地调皮躲闪。饲养员给它们清凉的水喝，吃黄豆，莳弄得干干净净，少生病，亲近人。带着感情喂羊，羊学乖，长膘，日新月异。羊通人性，不讨人嫌，撂倒砧板上也一声不吭，眼神清澈如水、见底，无辜，无助，善良到无以复加。许多人都属羊，我也是。 2023年1月11日 腊月里的乡村，风一样寂静，清崛的空气弥漫四野，冷峻中带着晴朗。人们蛰伏在家，或打牌，或打苞米，本本分分，过自己的营生。原本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却因叔叔阿姨不远千里的慈善捐赠，而一下子缤纷且温润起来。米、面、油、糖果、饮料、文具组成温馨的爱心大礼包，祝福新春，泽被温暖。给腼腆的小姑娘套上崭新的羽绒服。她睁大眼睛，露出赤诚的渴望，红霞一样燃烧胖乎乎的脸蛋儿，克服暂时的艰难不顺，升腾倔强而坚忍的信念，拥抱美好生活和热烈理想，变得自信而更加漂亮起来!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小宇宙，放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只要有人热情地催化它，就会激发出无限能量，震惊整个星球。 3月7日 101线国道上好几次看见两辆巨型卡车拉着100多米长的风柱和风翼，缓慢往前行驶。运到山上，风柱和风翼组合成巨人般的风车，巍然矗立屋后梁前，吱溜溜地转，让人仰视，给人安全。这是新世纪的风车，钢筋铁骨，顶天立地，栉风沐雨，唐•吉诃德不敢挑战。几架风车列成一排，孔武有力，威风八面，底下是金黄稻谷、树木花香，身后是斜阳晚钟、过客归人。工业文明反哺、催化农业文明。风电、核电、光伏发电，可再生新能源，无污染，量质无限。 老人家今年65岁，与老伴共同耕作30多亩地。机械化犁地、播种、施肥、收割，老两口独立完成，只是秋天需要雇佣两个人帮着扒苞米。秸秆多得烧不完，多余的爽出来，制成草块卖钱。房后一块空地半亩多，老人家推着汽油机耕垄灭茬。他一步一个脚印，累了，深蹲，同我唠两句嗑儿，说儿子比我小五岁，在沈阳发展。身后的山上长着百年老松，郁郁苍苍，长出新枝，砍都砍不绝。 5月6日 吃完午饭，走进一间乡间书店。说是书店，其实里面只是零星摆放了些小学初中用教辅书、工具书、文具等。品种不多。这间书店与百货店、食杂店、饲料店贯通，老板多种、跨界经营，也算促进流通、服务群众了。 小时候买书，只能上市里新华书店。后来，乡村先是通实体公路，接着通信息高速公路，现在乡乡通快递，海陆空一体，物流便捷，万物互联。网上搜索，网上购物，让乡间翁妪零距离感受大都市的时尚潮流和致富商机，知识没有差价，身份没有歧视。信息差逐渐被抹平，信息越发对称，人们辨别主次、优劣，有了选择内容的权利，且日益强化。资讯多了，见识长了，能力强了，人和人的差距渐渐缩小，社会走向和谐。伟人世界大同的理想正在接近实现。 5月22日 “绿水青山带笑颜”。这是神仙都羡慕的优美环境和美好生活。山水相依，鸡犬相闻，男耕女织，社区文明，社群和谐，没有精神和物质的污染。人与人互相帮助，有保持公共卫生、保护自然社会环境的基本觉悟和生活习惯，则传染病少生、冲突少有，百姓安居乐业，国家长治久安。农村人居环境整治，久久为功。口号响亮，标语鲜红，执行有力。建造垃圾池，摆放垃圾桶，设立垃圾点，每天都清运，每天都治理，既是设施机制的完善，也是行为规范的养成。 6月28日 五十年以上党龄的老党员德高望重。经历了人民公社、改革开放、包产包干、土地流转、脱贫攻坚、乡村振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不同历史时期，他们饱尝艰辛，久经考验。他们有丰富的斗争和工作经验，血浓于水，情浓于故土，一辈子扎根村屯，团结老庄乡，服务老庄乡，任劳任怨，把组织的关怀送到，把党的好政策落实！村有一老，如有一宝。今天，给老党员戴上金色纪念章。笑容定格，奋斗有爱。光阴穿越历史，党魂照耀乡村，拔节的玉米期待成熟，满树的果实期待丰收！ 6月30日 波罗赤，汉意泉水。波罗赤镇毗邻大凌河，101国道、京四高速公路、京哈高速铁路穿村而过。酒高粱、羊肚菌、大铃铛枣产量高、质量好，设施农业初具规模，遐迩闻名。站在大波罗赤的高岗上，远望柏山巍巍，植被森森，太阳能电池板盖满山坡，高压线路矗立天地，一派豁然开朗。每年七·一前夕，党员重温入党誓词，句句铿锵；举行别开生面的文体活动，欢声笑语回荡在党委大院…为党庆生，凝聚人心和士气，干部群众团结一致谋发展，砥砺前行促振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骑着单车 扛着白天的疲惫 穿过喧嚣的菜市场 此时，夕阳瑟缩 寒气氤氲 无数双眼睛像失明的蝙蝠 注视着菜贩和菜农 土豆浑圆，白菜成堆 辣菜凹凸，大葱呛鼻 不间断的吆喝 悠扬 无休止的欲望 上升 农用车轮碾压出深秋的序曲 嘶哑的喉咙沸腾出乡野的歌唱 无数次路过菜市场 靠在路边 淹没在气闷的人声里 被秋风吹醒 家庭主妇双手排出硬币 窈窕少女玉指轻巧扫码 心中有悭吝 眼前是施舍 黄昏中的菜市场 与命运有关 与金钱有关 与丰收的秋天有关 与公平的博弈有关 一车菜的清空意味着一个梦的谢幕 一个人的得意并不一定传染给另一个人 秋风吹凌水，落叶满朝阳 一个恭顺的侍者为菜市场写一首诗 嘴边有农人的唾沫往丰满的箩筐里飞奔 心中有昏黄的白炽灯泡在大棚里和菜地上 悄悄点亮

农家历 作为在农村老少皆宜的通俗文化读物，在特定历史时期里农家历的确扮演了知识播种机和先进文明传递者的双重角色。记得小时候，每逢岁末，集市上最打眼的往往不是鸡鸭鱼肉等过年的吃货，而是地摊上烫红封皮、一排一溜的农家历！八十年代初，农家历的版本还很有限，但每一个版本都是真材实料的内容饱满、纸张考究。父亲每年都要买一本农家历保存阅读，为的是“一年之计在于春”，花最少的钱，学最经济的农业科学和社会科学常识。可现在，随着电视、手机、互联网等新兴媒体的冲击，加之农家历出版事业的青黄不接，春节时我在家里看到农家历还是二十几年前的农家历，看起来温馨而舒适。 农家历的开本最开始时是小三十二开，后来改成长条形的窄十六开本。两种两家历的共同之处在于每一页的上三分之一部分印刷的都是新一年的阴、阳历表，阳历在上，用阿拉伯数字标明；阴历在下，用大写的汉字数字区分。每月的星期、节气、节日、纪念日，每一天所代表的天干地支在表里陈列得一目了然（九十年代后甚至连每日的宜、忌有都有了简要提示）。小开本的农家历铅字印刷，阴阳历表底下大都介绍丰富、实用的科学养殖、种植方面的农业生产技术。后来大开本的农家历为了更能吸引眼球，增加了对历史、地理、人文、家庭生活等社科新知的填补。我记忆犹新的是一本１９８８年的农家历，上面设计的“唐诗名句集锦”、“我国‘三’大集萃”、“世界'四'大集萃”、“建国四十年大事记”等栏目让我如获至宝。我把这些课本上读不到的精彩的条目、渊博的细故工工整整地摘抄到了日记本上，等到上语文、历史、地理课时露几声尖嘴、接老师的下音，也算满足一下自己虚荣的小心儿了！ 各种农家历都以一幅灶王爷捧金元宝或胖娃娃抱鲢鱼为主题的年画作为封面、以十二属相哪一年生人的列表（当年的属相当仁不让地排在第一位）作为封底，封面、封底的背景都是大红色，寓意红红火火、人寿年丰、吉祥美满。从印象学上讲，个人以为后期的窄十六开农家历看上去似乎更挺拔、更有视觉冲击力，因为仅从开本上它就直观地同其它书籍区隔开来了。与农家历一同销售的还有各种年画、挂历。年画早些年都是用传统技法画的传统内容，什么天津杨柳青、苏州桃花坞等等；后来为了省事、酷炫、吸引新一代受众，画面色调变得浓艳、明丽，最主要的是纸上印的其实已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张彻头彻尾的大美人的大照片了…… 即使到了２１世纪上半叶的今天，一进腊月门，我们在农村的集贸市场和城里的跳蚤市场上，依然能寻到农家历的芳踪。人与时光赛跑，腰缠万贯；农家历将民俗史上最有价值的经典忠实、圆满的继承、沉淀下来……农家历如今已成万家历…… 帆布书包 每到开学，商场里便会掀起一场书包营销大战。各种材质的书包，各种款式的书包，书包上的各种颜色、各类构图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上小学背的书包构造简单而又质地结实。我的书包是用绿色军用帆布制成的，布料很厚很硬很板整，纹理细密而均匀，虽是单色调虽不是爸爸从市场上先买来的，可看上去却一点儿也不陈旧。书包口没有拉链，只有两个方形铁环配两根短带供主人系牢。帆布书包是单肩斜挎式的，三指宽的肩带可供我随意调整长度。我通常会把肩带调得较短，这样书包就不会晃荡着砸在屁股蛋上了，背起来轻便、整洁、不累赘、不闹心。 我的帆布书包上没有任何雷锋、格瓦拉、披头士等偶象精英的头像印在上面。它很禁脏，上面落了灰尘我一拍即掉；包身落上油渍不细端详也根本看不出来。我一年也不洗书包一次，进校就把它塞进桌洞里不见天光；到家就把它往柜盖上一甩了之。我唱着《读书郎》和《卖报歌》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上学下学，寒来暑往，朝晖夕阴，一晃六年，风雨不误。我爱书包的绿色，那一抹军绿让书包品位不俗，也塑造了我的正气和傲骨；我爱摩挲书包表面的粗糙－－那是纺车精纺出来的粗糙，沙磨不透，铁穿不透，贼解不开；那是一种一点也不碍眼、让人放一百个心的粗糙，那种粗糙朴实而坚韧，庄重而大方。 我的书包通常都会鼓鼓囊囊的。那时候发的书并不算多，没有冗烦的课外辅导资料做填充，也没有琳琅的包装食品入驻－－我把有数的几本教科书、几个练习本、几打小夹子塞进去它就显得饱满而体形方正，你说它的体积有多小巧，是多么的四四方方啊！可能它的前身根本就不是什么书包，而是解放军战士演习做战时的一种简易背包，它被他人假手于爸爸，爸爸又将它托付于我。三个好汉一个包，敢教日月换新天…… 对了，帆布书包那时不光我一个人背，许多学生都以背上帆布书包、戴上皮耳帽、穿着大头棉鞋为光荣呢！他们觉得多少年前的解放军就是穿着这身打扮去冲锋陷阵、去建设边疆、去服务人民的吧！以朴素为美，以花哨为耻，以劳动为荣，以偷懒为耻，是那个年代的时尚定义。英雄的作风感染着我们，动员着我们，改变着我们，我们看英雄的电影，读英雄的书；我们把杨柳树枝撅下来，削掉皮，做“拼杀”的武器；我们穿着妈妈纳的“千层底”、吃着妈妈贴的干面子，一点儿不觉得累，一点不觉得馋…… 二十年过去，弹当帆布书包已成旧物，在历史纪念馆里，有多少人还会收藏它？谁还会纪念它？唯待此情成追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春天来得早，一入三月红领巾们就要去植树了，横贯村子东西的水渠就要来水了。我们引水渠里的水灌溉树苗，五里地长、四五丈宽、两三丈深的水渠里蓄满了差不多齐岸深的活水。水喤喤地向前奔涌着，风吹水波，漾起的纹脉裹挟着泥浆起伏着前进，让你惊叹渠水也是可以撒野的。那时我们好背着大人不知道来到水渠岸边玩。看渠水也是种享受，渠水流动得和缓、凶猛、充沛、澎湃，我惊羡它流动的力量、滋润的力量、翻滚的力量。它带着威力向下游流去，预报着农田水利建设之灌溉工程渠清如许、源源不断…… 　水渠边是我们的天然游乐场。种地那阵子，水渠的水量一直保持充足。我们用扁形石头片子争先恐后地往水渠里撇，看谁撇得远，看谁激起的涟漪多、荡起的水花美。有个叫球子的男孩最能扔石头，他侧着身子猫着腰一石头能打出几十米远，激荡起一连串水花、十几圈波纹。那时，渠面上波光粼粼，岸边上垂柳依依，春风沉醉着人间，子规声里细雨如烟……我也喜欢在水渠两岸打水漂玩，虽然溅起的波澜不狂，可我依然为一片石头在水里的跃动和飞翔叫好，也为春水里泛起的潮汛、春泥里溢出的芳香高兴…… 女孩子愿意把叠好的纸船放到水渠里行驶。她们用使过的旧课本当纸船的材料，她们叠成的纸帆船一掌长、一指宽，船舷尖，船舱阔，船帆轻巧，船头锋利。小纸船通体雪白雪白，嘎嘎新、当当硬，往里面装点沙子、泥土，它更能找好平衡，平稳地驶向波心、乘风破浪……邻家堂姐是叠纸船的能手，也是放纸船的巧匠。她叠的船又小又巧又精致又结实，放出去总能在水面上漂出很远而不下沉。我央求她给多折几只小船，可我放归的结果却是船湿纸散、风中搁浅——我拿捏不好“行”船的力道，不会借风使力，不会顺水推舟，再好的船在我手里也玩不出花样和水平…… 以后，自动化的机井取代了人工的河渠，它抽取的地下水虽然清澈如泉、能够省却多余路途直抵自家田地，却再也不见、不闻渠水的一路荡漾、一路宽阔、一路清凉、一路欢歌……

本色的鱼（散文） 看到花鸟虫鱼市场上多了许多新奇的品类，如娃娃鱼、六脚恐龙等。即便是传统的鱼类，其色泽、其形状也呈现出诱人的多元和丰富。 妻子一天从市场上买来了六条红色小草鱼，她觉得红色好看。我却不以为然，因为这种红色并非特别鲜亮、自然的红，而是养殖者让鱼人工交配、改良后的红。我喜欢本色的鱼，就是那种灰色的、肉色的、看起来特别胖特别健康的白鳔、泥鳅、草鱼等等。童年时我用痰盂养了一只捉来的、半尺来长的泥鳅。我把痰盂刷了好多遍，因为养泥鳅的缘故我劝爸、妈就暂时弃它不用了。我没用罐头瓶子养泥鳅，因为瓶子小、鱼大，看泥鳅在瓶子里伸不开腰的样子我心里比它还难受。直径半尺、高半尺的红色痰盂养着浑身溜滑、腰肢柔软的黑色泥鳅，看着泥鳅在盂里上下翻腾、左摇右摆的样儿，我也替它感到十分舒服，毕竟我没宰了它，要知道有的伙伴在冬天就专门用油锅煎泥鳅吃。这条泥鳅活过了两个冬季。要不是妈妈嫌脏背着我不在家将痰盂里黏糊糊的水连同水里更加黏糊糊的泥鳅倒掉，那条泥鳅说不定能活到第三个年头－－－就在半尺见方的狭小空间里而非凭鱼跃的大江大河，它适应力超强、生命力超强，真的很牛很牲性。 冬日里，放在外屋里痰盂的水都结成冰了，从外到内硬硬、厚厚一层，敲起来“邦邦”的。可泥鳅没被冻死，也没被冻晕，它依然在冰层里游弋，只是尾巴摇的慢了，身子舒展得笨了、僵了。透过白色的坚冰我能看见泥鳅在冰层下费力的动弹、呼吸，胡须和鳍都舞动不得了（le），那时冰紧紧地包裹着一具活着的肉身－－－有生命的地方就有氧气，有氧气就有流动的水，就有供生命蓬勃的空间…… 泥鳅就是这样一种鱼，哪怕水已经很稀缺了，但只要有泥它就能活。我养的泥鳅体形较小，较大的泥鳅像蛇一样长，盘踞在稻田里，左冲右突，俨然水上的精灵。也有《捉泥鳅》那首歌，我七岁时听到的，歌曲唱出了小孩的心声：有地方捉泥鳅，也有捉泥鳅的时间和心思。 母亲家还养着一条一寸长的小白鳔儿，是姐夫送给女儿的。白鳔是姐夫涉水抓到的，那年夏天三条白鳔一起“游”到母亲家。三年以后，只剩下最小的那只鲜活依旧。母亲想起来才给它换水，那只罐头瓶子底部经常堆满一堆发绿的粪便。我告诉母亲隔几天要给它喂点食儿，不然鱼儿虽小也会被饿死。现在每次回老家我都会趴在柜上瞅一眼那条倔强的小鱼，三年以后我发现它长得仿佛比初来乍到时大了一点点，不像姐夫家有一条鱼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尽管罐头瓶子的水位很低，但鱼儿游得很自在，也许是它真的太小了，只有一寸多长、一指多宽儿…… 妻子买的六条红鱼没过一个月果真就剩下可怜的一条，还是红黑相间的。我说自来水都晒过二十四小时了，氯气也就蒸发没了，是可以养一群好鱼的。下次我们买鱼就买黑的、灰的、傻了吧唧的，本色的鱼好养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