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雄伟的散文

闲来无事骑自车瞎逛，路遇搭建在玉米地旁边的几处工棚。工棚是用帆布做的，属临时性质。这处工地的活儿干完了，帆布收起，继续南北西东的“转战”。帆布搭的工棚大小不一，有几人一间的，也有十几人几十人一间的。这两年我所看到的多是小工棚，也就一间砖房大小，里面住个三五个工人。工人越来越讲究居住的品质了。工棚就是个存宿的地方，即便大敞着口、没有门，在里面呆着看上去也有燥热无比的感觉。工棚搭在庄稼地边，蚊子多是一定的，蚂蚱会跳上棚顶，蛐蛐在夜里伴奏，说不定半夜会有蛇温柔地爬进来，触摸可爱工人们的身体…… 向晚的微风习习吹过时，我看见几位工人弓着腰坐在棚口的塑料椅子上，抽着烟，聊着天。这是几位老工人，穿着被汗渍得发黄的白背心，烟圈在玉米芒前荡漾开去，他们开着文明的玩笑，手指弹掉烟灰，稀疏的头发“油”一样的黑亮。玩笑开得肆意时，他们笑声就突然高亢爽朗起来，他们觉得出来干活是件很痛快的事情，老婆孩子管不着，老婆孩子在家他们也放心。工棚内的空气是扩张的，场域是空旷的，地面有杂草生长，蛙鼠跳跃。 我没听见有音乐声传出，手舞足蹈是青年工人的爱好。他们到河边散步去了吧，青年工人愿意光着膀子，几个一群地先到小吃摊上喝酒划拳吃炸串，然后就肩并肩地横着走在油路上、土路上，吼着歌，嚷着口哨，喷几句脏话，朝路上骄傲地睥睨一笑，风风火火而过。小伙子们个子高高的，身形瘦瘦的。脊背黑得粗糙，被太阳晒的，上面落满了土，骨头突兀得向外一纵一纵地支楞着，健康而锋利。真是一群结结实实、乐观坚毅的好青年！ 工棚附近就是正在拔高的大楼。大楼四周也是庄稼地，庄稼地前方是绵延的小山，后方是奔腾的河流。钢筋水泥给山和水带来了硬度与笔挺，人们相看两不厌。庄稼地里的高楼葳蕤、雄壮，有水位，有风声，有气脉…… 还有另一种露天的工棚。说它露天，是因为一块纱布被四根木竿使劲撑着，只有顶，没有壁。木竿上还拴着一盏电灯，闪着强烈的光，一群蜢虫围着它不知疲倦地旋转。有个当地模样的人抱来一抱荆梢，点着它来驱散蚊子，民间称之为“笼蚊子”－－－把蚊子笼罩、烧死、呛昏在火光之中，大抵如此解释吧！我的车轮没有停下，我想起童年时在房顶睡觉的情景，避暑、纳凉，远蝇蚊，不胜美哉！ 也有砖筑的工棚。老家的砖厂旁就有，是老板给来自敖汉旗的工人们盖的。二十米一长溜，里面都是砂泥墙，灰咕隆冬，光线昏暗。窗户没钉玻璃（易碎），钉的是塑料，刮大风，下冰雹，塑料被刮开了，出了洞。工棚坐落在小山脚下，工人们收工后吃完大锅饭菜不是上山采莲而是汇聚到营子中的广场上扭秧歌瞄人影儿看热闹。敖汉旗的工人很能干也很守纪，他们的工棚开放着，裸露着，却鲜有故事传出。工人们多数都是男的，白天在窑里烧砖拉着小车运砖，女工们给他们装给他们打下手。女工们围着围巾，瞅着他们的毛愣和憨朴微笑，笑得他们吐气扬眉，把车把抬得很高很高…… 几年以后，砖砌的工棚荒废了，里面土炕坍塌，棚顶蛛网暗结。砖厂夷为平地，变为养殖厂。砖厂山后的框架建筑渐渐多了起来，伴随着机械的嘶鸣、大地的皴裂、烈日下的劳动号子以及安全帽沿下轻淌的汗珠、嘴角上飞扬的热血……

那天上午，我骑了二十里的自行车在快递公司那里“自提”了两本网购的图书。那是入冬以来以来最冷的一天，寒风刮骨、刺肤，行人把头缩在棉服的帽子里，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悄无声息地听着马路中央汽车寂寞地鸣笛，再没有谁勾肩搭背地与交头接耳。入冬以来下了好几场雪，马路边的冰雪没有完全化尽，我缓慢地蹬着自行车，唯恐被溜滑的坚冰撂倒。我的耳边有风声，两条裤腿里有冷气灌入。 冬天的街景是枯燥的。观赏花木凋谢得只剩下秃秃的枝干当光杆司令，而人工的绿色再扑朔迷离也填补不了都市里缺失的生机。人们都统一穿着厚厚的、笨重的冬装，既看不出少女的妩媚，也看不出少妇的动人。冬天里骑车很无趣，因无趣而乏味，因乏味而笨拙。冬日里，人们开车、行走分外地小心，所以你居心叵测地想要看到一场丰田亲吻桑塔纳、摩托车刮倒电动车的事故也是奢望。在冬日的马路上骑行，眼是空的，手是冷的，心也是凉的…… 可是，我终于看到了惊艳的一幕，就在那条冰雪未消、城中增“午”寒的宽阔主干道上。一位四十多岁的妇女拄着拐杖稳健地、微笑着走下路边的台阶，走向不算喧闹的马路中央。她烫过的卷发上没有亮丽的光泽，似乎落满了街上的尘土；她穿着一身工作服似的上衣和裤子，一身的蓝色让我一点不怀疑她曾经是蓝领工人（或农民工）的身份。她的工作服看上去并不平整、挺阔，上面充满了褶子和稀疏的、细小的孔隙。特别是左裤腿让我一眼就对她投去赞叹的目光：她左裤腿的下半截是悬空着的，裤角子紧紧地用线绳扎了起来，不至于左右来回无谓的晃荡……我瞬间怔住了，脑海里浮现出很多身残志坚、挑战命运的人。远处的，身边的：一个叫郑智化的歌星拖着残缺的双腿走上舞台唱响发自他心底之音的好歌；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乡村医生拒绝拐杖、一腐一拐地走入校园给小学生们认真体检……他们都是被人搀扶着走向成功之人。人成功了，无论其身体上的残疾还是心智上的弱势都会成为烘托他成功的天然背景和当然意象。可我面前的这位大姐，旁边似有亲人跟随，却无外力协助（也许她拒绝协助），她倾斜着身子，紧紧地攥着拐杖划过路上的冰岩，轻巧又吃力，坚定而谨慎。她试图穿越马路走到街道的对面，我不知道这是一场初次的试探，一种日常的训练，还是一次冒险而欣慰的抵达，但她执着的笑意令我温暖，她不舍的劲头让我振奋。大街上，人车交错，熙来攘往，除了监护者以及身体驽钝、心思敏锐的我，恐怕没有人注意、没有人在乎一个左腿残废的中年女人在平时自己无数遍走过的普通街道上的艰难行走……我们都太繁忙了，太烦燥了，太急速了，太紧绷了，唯有身边的异样会让我们惊愕，身边波澜不惊的平静和庸常总令我们选择麻木与遗忘。可你不知道，有一种平静叫坚毅，有一种乐观叫旷达，有一种庸常叫非常…… 我没敢让目光在拄拐大姐身上停留太久。她淡定的神情和笃实的脚步让我相信，她会在人海和车流中敏捷地穿行，不迷惘，不退缩。前方会有人给她让路，赐予她力量，护佑她征服……

小时候学过经典课文《小蝌蚪找妈妈》，看过新中国拍摄的第一部在国际上获奖的同名水墨动画片，也曾亲自到河沟里随大哥哥们一起捕捉小蝌蚪。只是彼时我捉完立马又放了它们－－－小蝌蚪们头袋大，尾巴短，远比不上溜滑的泥鳅和轻灵的白鳔可爱…… 清明前后，我领女儿到大凌河边。我们遇见很多垂钓客，他们手握长长的鱼竿，嘴上香烟袅袅，身后有美女香车爱子“锦”账陪伴。钓者们很酷，虽没了姜子牙“愿者上钩”的气度。动作表情却很丰富。他们头戴墨镜，钩是金制的，竿是电动的；他们的脚下是低矮的河岸，脚前是又绿又乌的河水，上面漂着仰面朝天的一堆死鱼（个头都不大），像是头一天哪位捕鱼人电死剩下的…… 我们在浅河处看不到哪怕是一条小鱼在游动。我拿的一个小笊篱一时没有用武之地。我们向前走，突然发现一个小水坑，里面竟然有一群小黑点在自如地漂游。“那是一群小蝌蚪！”我惊艳地说。女儿喜出望外，这是她第一次在野外看到这么多真正的蝌蚪。“小蝌蚪可真多啊！瞧，它们都趴在那块大岩石上了！”女儿的激动提醒我立刻挥起笊篱在水坑里捞起墨滴般的小蝌蚪来。这些蝌蚪像一只青蛙前一天在这里生产的，也可能是上年冬天遗留在这里的生命结晶。总之，一只青蛙不小心、不经意间在水坑里产下了生命的种子，一播洒就是一大片，一生产就是一整年。青蛙卵粘乎乎的像一条飘带溢满整个池塘，青蛙的繁殖以量取胜，这是纵使人类把青蛙当田鸡般贪婪地食用也不能使其灭绝、孱弱、退化的根本原因。 我一笊篱能捞起五六只小蝌蚪。小蝌蚪因为太小，沾在笊篱的丝网上下不去。我就把笊篱紧贴在矿泉水瓶口，一下下的磨蹭，令小蝌蝌们由丝网上掉落到瓶颈处、瓶水里。我连捞了十来下，捞上来的小蝌蚪不下几十条。有几下太过着急，我的手上都沾上了蝌蚪的形体。可我光顾鼓捣笊篱上它们的同伴了，根本没在意手上还有几只粘乎乎的东西。它们太小了，沾在手上几乎没有感觉。几分钟以后它们的形体终于变成了不动的尸体，被我甩到透明的坑水里……我又捞了几棵干枯的水草放在瓶子里，既可以做为装饰，也可以使蝌蚪们做果腹之用。 我的几十只小蝌蚪改变了生活环境，一只直径２０厘米的鱼缸成了它们的新家。女儿在缸底放了许多海螺、贝壳和精美的石头做铺垫，母亲说坐在床沿透过玻璃看蝌蚪们在鱼缸里来回“出出”游动才有意思呢！小蝌蚪们生性活泼机灵，它们白天伏在贝壳上合伙啃噬水草；夜间出来集体漂浮上水面上换气呼吸…… 不出两星期，几棵水草宣布报销，我又跑到河边的水坑给蝌蚪们寻觅新的食材，顺便看看它们曾经朝夕与共的同“卵”兄弟。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生活在野外的蝌蚪们竟然比我圈养在鱼缸里的蝌蚪大了整整一倍，并且通体乌黑透亮匀称、明显营养优良！看来还是室外的阳光好啊，亲密接触大自然就是有利于生物体的茁壮成长。 一个月以后，我再度赴河边给鱼缸里饕餮不止的小蝌蚪们寻觅养料。我想再次回到那个小水坑边，捞新鲜的水草，看强壮的蝌蚪伙计们长出后腿、变成青蛙没有。可我失望了，因为我转遍河的东和西沿再也没发现那个一米见方、里面存着石头、上面漂着树叶的小水坑。天气热了，阳光毒了，水量成倍的蒸发，蝌蚪们也会成倍地被顽童们捞走，养在窗台或被大人拿到学校门叫卖－－－听女儿说她表姐花一元钱就买了４０只蝌蚪！如果这样就好了，我心中暗暗地想。被人收养虽然水质并不上佳，可总比在野外因水源枯竭从而被活活晒死、涸辙而死要舒服些、要多活几天吧！ 我在水坑里看到了龟裂的泥土，闻到了浓重的腥味儿，踢倒了倒立的岩石，拾到了干枯的树枝，就是没碰到一具小蝌蚪的遗体。它们太渺小了，也许早被阳光榨干了细胞和血脉，从而真正变得形销骨立、不翼而飞……我很庆幸，也很恐惧。

中国人对长城再熟悉不过。小学课本里有以《长城》为题的课文和专页插图，流行歌曲“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心中重千斤”的唱词更把长城抬升到中国几大图腾物的行列。长城，太空里都能望到的人文奇观（后被证明是以讹传讹），曾让无数中国人寤寐思服、心向往之，曾带给中华民族巨大自豪和悲怆情感的凝重符号，初见真容，我还是难掩心中的激动和惊骇。 我走在长城脚下，空中飘着细雨，游人依旧如织。我们溯八达岭而上，踩着柏油马路和青石台阶仰望它的威仪和神圣。远望长城，它像一条龙（比喻有点俗套了）盘旋在崇山峻岭之间，威猛而富丽。仰望长城你才真的被它气场的强大、气魄的雄浑所震慑。是啊！百闻不如一见，建筑是凝固的历史，脚下是历史的回响，我们凝望长城便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从秦到汉，从汉到明，历朝历代的刀戈拼杀、车运肩扛、人喊马嘶，一幅一幅，一幕一幕，眼前是展开的画卷，是浓缩的人生与定格的时空。 沿着青石板向上行走，台阶陡如削过的利刃，凭栏远眺，我能看到山林的苍翠和山势的浑雄。长城最迷人处是它游荡、蜿蜒在群山上所呈现出的优美线条和磅礴气势。曲曲弯弯，回回环环，与天地平行，与四季中耸峙。四方形的垛口被游人穿越，如今已有探照灯在夜间照亮。无数人在方砖上刻下笔迹，可依然没有几个人记住它们或生僻或俗气的大名。雨中登长城别有韵味，雨水化解疲乏和汗水，雨衣和雨伞密麻麻地连接形成奇崛的阵势，像庄严的朝拜在彩排，像盛大的典礼在直播。长城强健的身形、豪迈的身姿浮现在延庆县境内叠嶂、密集、高峻、嶙峋、颇具帝王气象的山峦之中，城的工稳与山的从容交相辉映，显出天人合一的风骨、鬼斧神工的奇伟。 北京的北部群山环抱，高耸云天，本有防御外敌的天然屏障，可皇帝依然号令军民日夜不息、浩浩荡荡地在群山之巅修筑坚固而绵长的防御工事，与前朝的遗迹对接，防备马上蛮夷的偷袭。一座长城一不小心修成了一个世界第七大建筑奇迹，以至于王朝更替结束，依旧有后人去修缮、维护，只为让它的仪容以更加完整、漂亮的面目以示大众。因为，有更多的人要登临它，瞻仰它，无论中国人，外国人，贩夫走卒，富商政要，黄齿小儿，老妪老翁。在文明年代，长城不再是固若金汤的防御工事，它的亲民性和公共性前所未有，它让白皮肤和黑皮肤的看客惊叹中国人创造的卓越和体力的强悍，让当代中国人的灵魂与久远的祖先有了蓦然的对应和谅解―――纵然城下尸骨皑皑、孟姜女悲愤地哭倒过其中一段，纵然历经十几朝、近两千年的风剥雨蚀、敌毁人欺，可长城依旧傲立、威风依旧凛然，无数人从脚下翻越城墙，从城墙攀到垛口，从垛口迈上烽火台，从起点走到终点，只为将历史回望，将沧桑怅惘…… 长城是英雄纪念碑，是岁月调色板，它凝聚了一个民族的千年悲情与豪情、艰辛与奋斗、跋涉和探索，修筑长城既是对自然的征服，更是对祖先智力和毅力的考量。长城是中国人智慧卓绝、创新不辍、种族优秀的鲜活见证。面对长城，我们真的不必卑微于自己的渺小和惰怠。在祖先的神迹面前，在他们勤劳和英勇的旗帜下，一切嫉羡和抱怨都是那么的孱弱和不足道；面对长城，我们理应骄傲，昂起头颅说：我是炎黄子孙，我的祖先伟大而能耐。我的前面是长城的影子，后面有黄河的澎湃，我的肌体里生长着自强的基因和不屈的血脉……

杏作为常见的农家水果，可能是最不嫌恶生长环境的一种作物。漫山遍野，平地河川，在干旱多风沙的辽西，只要有土，只要雨水能灌溉到的地方，就有山杏的萍踪倩影。山杏未熟时多青涩，核苦味；熟透时色泽或银白或嫩黄，尝一口质地干瘪，唇齿留酸，远不像“沾衣欲湿杏花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红杏枝头春意闹”、“屋头初日杏花繁”那样的诗意和柔情。山杏野生在石子裸露的山丘上，植株不高，枝叶不阔，花朵不茂，吸不尽足够的日光月华雨露给养，自然就果实歪裂狭小，营养异常了…… 小时候，放学后常与伙伴同去山上游玩，我们伸手就能够到枝头山杏。杏花褪尽，娇小的杏果已发育成型，果身的尾端还有干枯的花萼尚在飘曳。杏白青绿坚硬，看起来就能酸倒牙，小杏仁嚼起来一包水，没有甜味也没有异味……青黄不接的山杏不好吃，成熟了更是又苦又涩。可妈妈还是嘱我带回几颗吃剩下的杏核，种到菜园里和围墙外，待到来年大地春回，它发芽吐蕊、枝繁叶茂，会亭亭玉立地长成一棵家杏树。 家杏树漂亮许多。园子里和当街的土壤肥沃，不用刻意去浇灌莳弄，种子埋下，三五年后一棵笔直的小树越长越壮越长越娇俏，一人高，两人高，渐渐树冠盖过门楼和屋檐，枝舒叶展，袅袅婷婷。家杏开花时繁花点点，落英缤纷，若粉色的星辰缀入门前和眼下，清香扑鼻，蕙风拂面。园子里的那棵杏树长在墙根底下、杨树底下，满树繁花落尽，修成正果之后，我竟然够不到绿绿的、结实的杏子。我望杏不能止渴，可也不忍心上树爬墙硬生生地摘取采撷，更不能拿起棍子武断地拨打敲击，恐怕殃及皮肉，伤其筋骨。大雨过后，灰尘污渍和蝇虫路过的痕迹被冲刷掉了，杏子在清凉湿润的空气中“滴答”着甜美，娇羞地闪光，像玛瑙，像翡翠，让人望眼欲穿、张口欲尝。日光沐浴，雨露浸沾，风吹雨淋，让杏子成熟、饱满、水灵、肉透，红通通、懒洋洋地悬于枝头，摇摇欲坠……这时我会选择晴朗的午后或清晨，一个人站在树下痴痴地仰望，等待蒂落杏熟，如人参果降落人间，打在我的头上，砸在温润的土里……不同于山杏的“清瘦”，家杏果实比山杏大一倍，身上没有被鸟啄过的坑坑疱疱，没有可怜的绯红色，而是惊艳的深红透着金黄。果肉把果核包裹在中心，果肉甘甜、水润、柔软、鲜脆，有一公分厚。果核小而坚硬，用石头敲开以后还可以吃掉里面的杏仁。杏子浑身都是宝，肉腻仁香，清肺败火，优质优选。 墙外的那果杏树长得不比园子里的高，因为毗邻当街，长长成为孩子们掳掠的对象。花开得不旺，七八朵高天外，两三点门户前；杏结得不多，远看树有色，近听果无声。倚门楼作屏障，虽招摇却隐蔽，虽美艳却低调，虽端庄却逍遥。我没有摇撼过这棵树，没有折枝摘花顺水送情。我让它自在生长，长成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山上还有一棵老杏树。榆树一般粗大，5米多高，树冠能遮住直径10米的范围。每年早春，它第一个绽放花蕾，泛出绿色，写意芳华。老杏树果实累累，挂满枝头，最先成熟却非苦即涩。老杏树占据在山腰接近山顶的位置，旁边是走人的石子山道，车辚辚的嘈杂噪音和庄稼人的悠扬歌吟它都能尽收耳鼓吧？老杏树的旁边还有一丛一丛的小杏树，遍布沟里和坡外。那些杏树说小也只是形态上的小，年龄说不定比老树还要长呢！杏树固沙防风，根系驻扎地方的土质和墒情往往决定了它今后的长势和体质。身姿单薄笨重、花稀果陋的杏树并非先天不足，只是南橘北枳的又一变种而已吧？我年年来到老杏树的脚下拍照。居高临下，玉树临风，我牵着女儿的手瞻仰杏树的秀气和威仪，杏花开落，杏林春满，我们唱着，跳着，兴高采烈地抒发着内心的振奋和喜悦，仿佛世上“本来无一物”，人心无处有尘埃。如是我想，杏树果是春姑娘的信使，总是第一个送来佳音和喜报，把温暖和香色带给人间…… 观电视剧《刘老根》，阎学晶扮演的山杏性格率真却本性善良，很有观众缘。也许演员本就是一株无人识的山杏，生在山上，长在山里，迎着山风长身体，喝着山泉养容颜。终于有一天，长恨春归无觅，老天睁眼，伯乐相识，山杏美丽、勇敢得出得墙来，从此艳压群芳，万紫千红开遍……

久居斗室，因空间狭小，兼个人懒散的原因，我没有用水桶一般大小的花盆栽培如无花果、滴水观音等植株较为魁伟的花木。但是我养了两盆芦荟－－－一盆由另一盆“繁殖”而来。养芦荟的好处在于，她非常的皮实、耐旱、不易枯黄、不易死亡。 我平日很少主动想起来去浇花。这也是我不敢饲养娇嫩的牡丹、芍药等名贵花木的一个理由。莳弄那些国色天香，宛如监护皇爷的公主，她们的一羞一嗔、一破一残都会吓出你一身冷汗，疼出你数滴眼泪－－－娇贵东西的陈旧和伤残，因为其品类的稀少，因为其柔弱的气质而会激起人的无限伤感和怜惜！你对她们溺爱过多也不行，花盆里水满自溢－－－溢到客厅里殃及我刚刚流完一升汗才擦拭完的地面，让我哭不得，笑不得，恨不得，爱不得！你给牡丹、芍药的水浇得过多、过透，她们的叶片上还会有深深浅浅的小坑坑出现，如不及时用药医治，小坑就会成为根部腐烂、植株被泡死的罩门。 我养芦荟就没有这个顾虑了。芦荟是很常见的植株，叶子质地肥厚，虽有锯齿，却不锐利，伤不着人，寒不着心。你半个月不浇她，她也不会用叶子的起皱和发蔫来抗议你对她的慢待。在寒冷的冬天，只要室温适合，她舒枝展叶的劲头一点也不会减缓，叶脉里依旧水意盎然、绿色荡漾。我通常都是在淘完小米之后，本能地想起要用淘米水去浇芦荟的。这时我会谦恭地端着水舀子拿到泥筑小花盆的近前，将舀子贴住芦荟的根部，斜对着花盆里的土壤，然后轻轻偏转一下水舀子，让里面的水轻轻流出、缓缓下落，静静地润泽芦荟的身板和筋骨。那时，水总会很快地就渗下去，看来芦荟是很渴的了。我接着用淘二遍的水润泽如饥似渴又不善言谈的芦荟姑娘。根灌饱了，芦荟的叶和茎都会显得更加茁壮、翠绿而有精神。芦荟不怕屋外的阳光，就怕根须没有水流通过…… 芦荟摆在窗台上，我开窗时不小心就会刮到她们。有一株芦荟的一片叶子被铝合金窗扇撞折了，恰巧那阵子我刚开始养花，所以给花浇的水特别多。那株芦荟也许是喝了太多的水，撑得受不了，再加上局部受伤，所以很快就叶黄根烂、茎软花凋般地死掉了。我听从妻子的建议，从另外一株芦荟身上剪下一片大叶，然后插到死去芦荟的花盆里，连续几天这株芦荟都没有干枯的迹象，直到现在她又长出五片小叶，顽强地朝着长成一株参屋大荟的目标而用力。 芦荟底下接力一般长出几株如星星一样的小草。小草也是绿的，相对芦荟的浓绿，小草的绿则显得更清纯更质实。妻子想拔掉这几棵小草，被我拒绝了。我说芦荟也需要伙伴，窄小的花盆难道还容不下几缕草香、几瓣草叶吗？ 间或芦荟的花盆里也有小爬虫经过、小蜢虫飞过。如小蚂蚁，小壁虎，他们来无声、去无影，吃掉的是杂质，留下是营养－－－虫儿身上的气味除了臭虫以外，都是不刺激口鼻的了。小动物来这里扬扬前足、整整土地，他们的休闲惬意了自己、环保了别人。 空气在外面腾腾地热着，我的两株芦荟在屋里面无声地播洒着夏天的湿意。我感谢她们的执着和勤勉，他们是绿色王国的特使，给人间的懒汉以清凉与欣慰……（亦发表于《抚顺矿工》报2019年3月21日）

贴春联、放鞭炮、拜大年是春节期间当仁不让的三大年俗文化。如果想以治理灰雾的名义禁绝鞭炮的燃放，肯定是不得儿心的－－－儿是儿童的儿，未成年的男孩子们虽说心一天到晚都被作业本和网络游戏拴住，但他们的爸爸也曾经当过儿童，他们的爸爸当儿童时，过年时放点儿鞭炮是一年当中最大的乐子，千金难买，万言不换…… 我虽然天生胆小，但摊上了一个胆大的伙计焦艳江。拿起一寸长的红色小钢鞭，我一筹莫展，艳江就敢把小鞭竖着放在墙头上，让小鞭的火药捻线探到墙沿外面，然后他拿着点着的一根高粱杆，用高粱杆燃烧着火炭的那一头去触碰小鞭捻（niàn)儿。小鞭捻儿是用纸捻火药粉做成的，一毫米粗细，两、三厘米长，一大半的长度埋在小鞭的身形里，露在外面的头儿也就一厘米左右。捻儿被点燃后，冒着火星，迅速变短，短到火星接触鞭身里包裹着的大堆儿火药末儿时，变会引发一声干脆的巨响－－－“嘭”的一声，小鞭爆裂了，红色的鞭身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发出诱人的糊味，腾起一股袅袅的轻烟……我放小鞭时，艳江一次次给我壮胆。他说我可以从刺(cī)花练起－－－有的小鞭捻线着完了，可里面的火药粉并没燃烧、爆炸，这样的小鞭我们拿到手里从鞭身中间掰开，里面的火药粉就清晰地露在外面。此时，人拿着火柴或打火机点燃外露的药粉，花墙子上就会喷起一抹金色的火焰，一喷老高，能持续四五秒钟，甚至能把鞭屁股、鞭身子、鞭脖颈一刺老远……艳江还说，可以用点着的香当点火工具，香的身形长，用香点爆竹力臂较长，身体离燃烧物距离较远，保证燃放者最大程度上的万无一失…… 我对放鞭的爱好是被艳江传染的。大年初一的早上，我们到各家门前一堆堆鞭炮碎屑里找头天夜里燃放时脱落的小鞭“屁股”。我也向他提供现成的小鞭（爸爸那年从鞭炮厂开来几十圈二提角、几十挂小鞭回到家乡卖，运输过程中从大堆上掉落的小鞭小炮便赏赐给我了），他得之即放，放之能响。我洗耳恭听，看之学之思之，终于也能让没捻儿或“臭了”（没响）的小鞭刺花，让有捻儿的小鞭爆响了！小鞭“啪、啪”响爆时，我兴高采烈，感到亲手放小鞭比在旁边看热闹刺激多了！鞭炮的魅力在于燃放时受众心惊肉跳、小心翼翼的不了激情，而燃放后那美妙音响和璀璨图象的盛装点缀倒在其次了…… 会放小鞭了，就要敢放炮杖。两分米长、三厘米粗的二提角我们不敢抄离，大人说我们愿意放也只能放一分米高、一厘米粗的小炮杖。放炮杖时一定要选择无风的天气，一定要把炮杖稳稳地放置在花墙头上，也就是说炮杖的捻线燃烧时，炮杖的位置一定是垂直于墙面的，这才能保证炮杖燃响时会炸向天空。如果点捻儿时，炮杖倒在墙头上，甚至滚到地面上，它也会响，却可能没长眼睛似的到处乱蹦、乱崩，崩瞎人的眼，崩掉人的牙、崩歪人的嘴……放炮杖是最让人兴奋的，看着炮杖钻天猴一样的飞上天，发出震耳欲聋的两声响，旁逸斜出的飘起一缕白烟，余音缭绕，那阵仗真像神仙斗法、英雄凯旋…… 从天上落下来的炮杖筒子还是许多人的宝贝。收废品的老汉捡起来卖钱，好玩耍的小嘎儿当球踢，爱学习的娃娃拆开当书看。我就经常把街面上包裹炮杖筒子用的白色或彩色纸从外到内撕开，找出有趣的文字和好看的图画拿到厕所里津津有味的欣赏，欣赏完了便当作“秘密文件”一拭了之－－－那年月的孩子就是会过，连一张燃烧到一半的废纸也要循环利用，换成现在，早就受到提倡勤俭、反对浪费的习总书记的大力表扬了吧！我真恨自己早生了２０年啊！ 录音鞭炮不生动，一甩就响的摔炮徒有其声，隔岸观火似地看公共机构放一万吨焰火也不如自己亲自放一个小鞭过瘾。这就是我怀念儿时放鞭炮的不二理由……（亦发表于《燕都晨报》2019年2月2日）

山把视野隔绝，海把胸襟开拓。 　　　　　　　　　　　　　　　　　　　　　　　　　　　　　　　　　　　　　　　　　－－－题记 多年以前，读过一篇刘心武先生写的散文《冬日看海人》。大意是一位山区穷苦的民办教师选择在冬天这个旅游的淡季去看憧憬已久的大海，回去以后再向学生们讲述海真正的壮阔和奔腾…… 读此文时内心深受触动。一为老师的大爱厚义，他为省钱宁可在冬天这个人迹罕至的时段去看海。这个季节的海肯定是更空旷更岑寂更广阔无边浩瀚无底的。二为山区孩子们对海的那种真诚的向往与崇拜，他们生在山中，在习惯了山的高峻幽深与单调重复以后，他们久仰的是海的浊浪滔天与有容乃大…… ２０１２年８月１７日我有幸第一次与夙寐平生的大海邂逅。在葫芦岛龙湾海滨，我见到了海的惊涛拍岸。当浪涛一次次向前奔涌拍打沙滩时，海发出“轰轰”的乐音，像一位战士在擂击战鼓，像一位乐师在制造交响－－－那是可以涤荡多少尘埃、浇掉多少块垒、化解多少愁绪的交响，它让人听罢心胸豁达、步履坦荡！我喜欢海的浑浊和海上的薄雾，它们托起了远去的渔帆和未知的彼岸以及苍苍茫茫、渺渺缥缥的地平线，给人以神秘，待人以期愿……我也喜欢游人像跛脚蟹一样漫步在沙滩上、嬉游在浅海边的样子。他们穿着泳衣、抱着游泳圈嘻嘻哈哈地下海，他们游向前方又游回此岸，泳帽在海上漂，双臂在海中划－－－人像轻舟，海像慈母，岸像码头。也有很多郊县来的老人左顾右盼地下海，他们穿着保守，心里却一样为海悸动。裤子被海水浸湿了，褂子被海水泡透了，可他们还在试探地往深处走、往前方游。他们把一生的抱负交给大海留存，他们把多少的心事交由大海驱散…… 山外青山楼外楼。生活在山里的人视野狭隘，坐山观天的他们鲜有冲出桎梏、斗出一片广阔天地的壮志。而海上仙山、海市蜃楼永远是理想丰满、志搏云天的人的心灵追求与人生镜像。孙中山走向大海，来到夏威夷圆自己的学医梦、救国情；周恩来走向大海，在异国奋发图强、面壁破壁；邓小平走向了大海，勤工俭学，蹈海归来；鲁迅走向了大海，弃医从文，捐躯赴国，一生靖难……大海哺育了无数仁人志士的旷古豪情、逆天气象。人生的大境界从大海始，惊涛骇浪无奈我何，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青年时，在海阔天空中做翱翔寰宇的海燕；中年时，在笃定从容中中流击楫、海纳百川、无悔无尤；晚年，百川到海，众星捧萃，无时不归…… 大海之宽让人豁达；海浪之声让人沉静；海水之劲、之雄、之浑、之重让人热血沸腾、意气永生…… 观沧海的皇帝只有一个曹操。所以他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大开大阖，安民纳贤。前承秦皇汉武之功薮，后启唐宗宋祖之黎元。创亿顷基业，建百代神坛…… 大海，激励我奋斗不止的图腾。我爱赶海，我爱漂泊、逞勇、追风……

来到河北保定，不能不去狼牙山寻访。 读小学课文，最不能忘记的就是英勇无畏、从容跳崖、誓死不降日本鬼子的狼牙山五壮士！70多年前，侵华日军在冀中平原发动扫荡，五壮士为掩护八路军主力撤退，跑上险峻的狼牙山狙击小鬼子。子弹打没了，机枪用废了，粮食吃光了，可同仇敌忾的士气还在，视死如归的精神没丢——葛振林、马宝玉、胡德林、胡福才、宋学义们众志成城，砸毁枪栓，倚靠在棋盘坨峰顶，傲然耸立，相约赴死…… 这是发生在燕赵大地上的一曲英雄主义赞歌！河北易县——流淌着清清易水河、回荡着两千多年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义士荆轲放声长歌的地方，又增添了红色狼牙山的悲壮一角。五壮士能征善战，外御其侮，除暴安良，狼牙山上泼洒通红的鲜血，浇灌和平的鲜花，冰释冷冻的春华。“自古燕赵大地，多慷慨悲歌之士”，狼牙山，太行山余脉，英雄的山系，热血喷突之境，走近你，便是走进沧桑的史话，走近你，便是走进壮怀激烈的青春…… 出保定市区80里进入狼牙山景区。车行大路，打老远就看见一座高耸的山脉屏风一样徐徐展开。并列的山头“狼”牙交错，突兀凶险，旁逸斜出，上面长满了青葱的植被，很茂密，很深幽。同伴告诉我这就是狼牙山，举世闻名，每个节庆日，都会有大批游客到访，凭吊英雄遗迹，领略山岭雄浑。 是的，一座五壮士持抢肃立、怒目圆睁、大义凛然的黑色浮雕威严地矗立在景区门口，背依高峻雄伟的山体，给人以庄严肃穆之感。松柏常青，英雄不朽，飒飒山风汹涌地鼓荡着，人们争相拍照、注视，伫立无言，若有所思。仰望狼牙山，峰若刀尖，陡峭蔽日，绿树庞杂，剑戟森森。山内空气清凉，一扫燥热尘霾。时值仲秋，我们缘石阶而上，一面流连山景，品花香听鸟语，一面想象当年五壮士奋勇攀登，将敌人引向歧途聚以歼之的机智与骁勇。 不同于辽西丘陵地带山体的浑圆拙笨，狼牙山无论山石还是土质都少光滑少圆润，多粗糙多棱角。棋盘坨海拔1105米，是我迄今登攀过的最高山峰。许多游客坐缆车上下，我则义无反顾徒步上行——五壮士踏碎石上山，亦踏平坎坷、不知疲倦，现在，有平滑的石径，有木制的阶梯，我们重走英雄路也好，户外探险也罢，焉有舍勤就简之理？路过红石溶洞，钻过摩肩接踵的钟乳石丛，看见幽暗的灯光，体察阴森的冷气，同伴屏息，同行提携，我们欣赏天然去雕饰的美丽，也惊叹鬼斧神工的神奇！空中，祥云缭绕，缆车丝线一样在头顶飘过——他们消遣飘乎的刺激，我享受登攀的乐趣。 十步深呼吸，百米一回头。你气喘吁吁，你平稳站定，喝上一口水，拭一拭额头的汗，让一让身边的人。定时回望身后的风景，你轻松许多，惬意几许，你会发现山体层次由平行单调变得丰富立体，光线的交换由黑白分明变得亮暗不均，景幅越来越舒展越来越开阔——天变低了，树变矮了，渐渐看得清远山，看得清易水，看得清蜿蜒的公路，甚至逶迤的车、人…… 走过瀑布，走过过一处处喷淌的山泉，走过蜜蜂采蜜的花蕾，走过蟋蟀唱歌的草间……流水潺潺，群鸟飞奔，登到缆车停靠点，人一下子成倍增加了起来。大家齐心又拐几个弯，又过两层山腰，顿时耳目一新，看见白色大理石雕铸的狼牙山五壮士纪念塔赫然屹立。上书聂荣瑧元帅的题字，飘逸在山风中，潇洒刚劲。此处即是棋盘坨，狼牙山的最高处。居高临下，举目远望，脚下是葱郁的树木，攀爬的游人，眼前即是广袤的河北大地，高远通透，旷达疏朗，人气鼎盛，人居安详。太行山脉绵延不绝，将易县县城层层环绕。易水河亮如缎带，水波涟滟，又如明珠，剔透晶莹，将风流淌进历史，将英气照进现实。冀中平原，虎踞龙盘之地。想起一路风尘，车过安新，霸州，滦水，土地坦荡如砥，井田方块笔直，水渠纵横流淌，高粱穗子火红摇晃，人字架民居安详淳朴……这是革命摇篮，英雄战斗过的地方。小英雄雨来，小兵张嘎，双枪李向阳，荷花淀里的水生，烈火金刚里淬过的肖飞、史更新——一幕幕英雄群像电影一样扑面涌来，一声声号角呼喊宛在耳畔。敌后军民们挖地道，埋地雷，钻庄稼地，潜河岔子，善良勤劳智慧可爱，演绎抗战传奇，谱写风俗赞歌，爱惜美丽乡土，寄托和平心声... 狼牙山里，峰林叠嶂，沟壑纵横，怪石嶙峋，树木尽染。棋盘坨上，游人如织，豪气干云，不逊宵汉。走上悬空450米的玻璃栈道，体验惊心动魄的极致冒险之美，你目空一切，放下迂执，望尽天涯路，风云一望空，思虑一扫光……此刻，天地在尔心，你仿佛也成了呼风唤雨、鹤立鸡群的真英雄、大壮士……（亦发表于《中国政府采购报》2022年7月29日）

蜈蚣是节肢动物门里的一个属，俗称钱串子，医名天龙。小时候看到的钱串子都很小，长度也就在两厘米左右，触须抖动，爬动时身体弯曲、伸缩着前进，给人的感觉并不十分恐怖和恶心。直到看了电视剧《西游记》里的蜈蚣精，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更大号的蜈蚣，不但体型庞大、肢节众多，而且毒性极重。 今天在去车棚的路上，我就看到与往常见到的截然不同的一只蜈蚣。首先，这只蜈蚣很长，长度能超过一分米。其次，它腰肢很细，也很柔软，身上没有毛刺，甚是光滑，爬行时身体一弓一屈，一起一伏，几十双足弹琴一般有节奏的运动着，看上去的确有点瘆人。看蜈蚣行进，觉得它是在试探着伸脚，卷帘式的“扫荡”。群足游走过的地方，纤尘皆无，蝼蚁四散，连小鸡见了它们也不敢叨之、叼之。蜈蚣爬行的速度其实是很快的，它左右两组、前后一堆足的协调性极好，左右开弓、前呼后应，针脚一样的纤足一刻也没有左右互搏、前后冲突过。蜈蚣的一对触角尖而锐之，往前一伸一晃，都有气场跟着，惹得我一时真不敢随便动它…… 可当我备好车子离开车棚时，真动了飞起一脚把这拦路蜈蚣使劲碾死的念头－－－它太恐怖了，锄掉它是对其它动物的爱护。我推着自行车就要在它的身上碾过去了，可它面对汹涌而来的车轮丝毫没有停下、退缩或拐弯抹角的意思。它出出的、嗖嗖地向前爬，大有义无反顾、勇往直前、有去无回的架势…… 这样一只小生灵、小爬虫，纵然在史前时期能长到三米长，只要不主动伤及其它，我们也似无必要把它们赶尽杀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物不伤我，我不害物。同理，我们既然不能以貌取人，那就更不能以貌取物。仅仅因为动物长相的丑陋、可鄙，就想当然地推断它是害虫、害兽，实在是有违实事求是论和科学发展观啊！地龙死了可以入药，以毒攻毒地救治无数伤寒病人。可那种死必须是自然地死，我把它五马分尸、让它粉身碎骨了，它还上哪儿猫身体的精华、生命的灵妙去？想到这些，我真的足下“收”风地放那只可怜的、灵巧的蜈蚣一马。我给它让路，它径直地走，高傲地走；我迂回地走，悄悄地走…… 那只天龙，翩若惊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