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雄伟的散文

小时候，我是好逸恶劳之人，不爱做饭，不爱洗衣，却唯独喜欢拿着耙子、拎着袋子乐呵呵地在空气清新、阳光明媚、秋霜渐起的早晨去河边一块半里地见方的小树林里搂树叶。妈妈说：咱们家不缺燃料，拉回来的树秸、茬子还烧不了呢！爸爸说他小时候捡过粪当柴禾烧，是因为庄稼的秸秆要由生产队统一分配使用。现在他也不搂树叶子了，有工夫还多睡会儿觉呢。 其实，爸爸妈妈把我简单的举动想复杂了。我搂树叶子一不为集体，二不为家国，三不为友朋，我搂树叶子只图活动几下筋骨和活动筋骨的同时沐浴秋晨氤氲的雾霭、呼吸河边干净的空气、感触秋风渐起的微凉、披挂一天当中最清澈的秋阳。我喜欢用白铁丝弯成的十二齿钉耙一下一下地翻动昨夜骤然落下的杨树叶。树叶是金色的，被阳光一照，被泥土一沤，更显脉络参差、质地结实。金色的树叶因为灿烂而娇美，因为魂归泥土、叶落归根而最惹人怜。树林因为树叶的纷纷掉落而多出了许多空隙，阳光无阻碍地投射在上面显得愈加斑驳而妖娆。林间的泥土上草叶先于树叶而提早枯黄、凋谢。灰伧伧、七零八落、乱蓬蓬、软塌塌的草叶在晨风中无奈地飞舞、摇曳，诉说着命运，呼唤着救赎。别着急，当落叶与杂草融为一堆时，锋利的耙子上来了，耙齿带着风声“呼哧”一声连根带土、连茎带叶地把一丛挤满树叶的乱草搂到了一起，搂到了我的脚旁，旋即又“哗啦”一声甩到了我身侧的麻丝袋子里……搂树叶时，我的身体是前倾的，用力是均匀的，耙子的运行节奏是分明的。钉耙紧抓着地面，松软着泥土，聚拢着木本和草本、氧气和光芒。我握着钉耙就握住了时间的流驶，我爱听耙子铲动土地、碰撞草棵、刮蹭树叶的声音，那些都是大自然的祥音，未经加工，未经谱写，未经授权。我把秋叶的静美凝固在一个绚烂的早晨，收藏在我麻木的指尖－－－叶子，最后一片叶子，河畔的秋凉可曾把你们穿透？昨夜的月色可曾将你们打湿？今朝的寒霜是否把你们冻醒？ 和我一起搂树叶的还有我的好伙伴艳江。他搂树叶的速度比我快，搂的量也比我多，是因为他搂的技巧比我高。他搂叶子时是全神贯注的，同我在教室听课的状态是一模一样的。可艳江也会感叹早晨的风景怡然，他说时间充裕我们能下河捉几条鱼就更好了！他又说：大伟啊，你快点搂吧，老早儿搂完我还想回家听《三侠五义》呢……我可不等你啊！艳江的力气好像比我大，他腰弓得比我低，汗流得比我多，耙子搂得比我深，干活的派头比我带劲。 我还看见一位老人在同一片树林里搂树叶。他手拎大号麻袋，正一抱一抱地把大堆树叶往麻袋里猛塞呢！看样子他来得比我们早，他搂树叶可能就是为了烧火。烧煤、烧玉米秸、烧高粱茬与烧干树叶的情景肯定是不一样的。杨树叶燃点低，燃烧得更充分，制暖效果是不是也要更好一点呢？树叶，夏天时把生机和俊朗带给了我们；秋天时，又把火热和光艳送给了我们。树叶是伟大的，秋天里，我们搂的不是树叶，是健康，是诚实，是快乐，是感恩…… 那个年代，我终归还有一块搂树叶的场地。我能亲眼目睹树叶飘落时的优美和忧伤，树叶亲吻土地时的多情和缱绻。所以，我很幸运……

一年四季，我们沧桑看云。 春季的云搅不开，夏季的乌云压城，冬季的彤云密布都让人沮丧，唯有秋天的云温柔缱绻、疏朗明媚，让人看着舒爽、想着惬意。 秋天的云之所以俊美，首先归功于秋日的天空是一年四季中最清朗最澄澈的。秋高气爽的日子，因为气温的回调，气压的企稳，空气中再没有焦燥的气流盘旋、上升，再没有氤氲的水汽凝聚，一切阻隔和屏蔽好像都烟消雾散了，这就给天空的干净制造了存在的条件和延续的保证。秋日的晴空像一面蔚蓝的明镜，托举着白云朵朵慵懒地飘移、休憩，映衬着下界的众生忙碌、万里收割…… 秋天的云彩最白嫩。天湛蓝湛蓝的，衬托出云的洁白。我爱在午后的楼群里看一片云从这个夹角飞跃到那个楼头，慢慢悠悠，不急不迫。秋日看云，讲的是心境的开阔和心思的单纯。仰望天空，我们是在欣赏云的无心－－－云无心以出岫。无忧的云飞离了故乡，飞越了异乡，飞过了同伴，伴随着雁阵，荡漾在天空……我是一片云，这是作家的牙慧，也是侠士的自况。谁不企望像风一样无拘无束，云一样纵横四海？ 秋天的云最蓬松。不厚，不薄，不轻，不重，秋月皎洁，秋霞灿烂，秋云也更温婉、更从容。露从今夜白，云向眼前生。夏日里我们耐不住焦阳如火的笼罩，空有云彩于空中焦灼的流窜，却无人流连、少人观瞻；冬季里天上的云像飞鸟一样孤单，它们也在寒风里抱团取暖，我们很少见到稀疏的云朵在高空自由跳舞、喜笑颜开。秋天的云从晨飘到昏，从晴飘到阴，不觉得累，不觉得恼。田野里的农民仰视头顶白云流过，会如释重负地淡然一笑；骑车的驴友看见清清湖水里有白云的游走也会欣然伫足、按下快门、珍藏倩影…… 秋天的云最多端。刚才还是唐老鸭，一会儿就变成了铁拐李；刚才还是单枪匹马，现在就变成了众驾齐驱；早晨还万里无云，中午就云卷云舒……云在空中变换着形状，转换着姿势，交换着表情，改易着速度。偶而腾挪，偶而旋转，一会儿奔腾，一会儿欢跃，时而静如处子，时而怒若金刚。无论怎么变化，秋云都是快乐的、自性的、随便的。云有云的步伐，云有云的节奏，云有云的情怀，云有云的心情…… 秋天的云最潇洒。没有重荷，没有轻担，没有归去的招呼，没有远行的羁绊。它们从此岸飞向彼岸，从此生穿越来生，一生相伴又相离，一生有你也无我，四海为家，随遇而安，随缘而乐，路过则喜……耐住秋凉，保存秋暖，秋天的云阅尽万山红遍、残阳似血…… 人生的路，我们春宽梦短，只欠秋风秋雨秋色秋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小草，你虽弱小，脚下却拥有地球”。赞美草优美、灵秀的格言古已有之，平常最爱读的散文集是鲁迅的《野草》和陈冠学的《访草》。是的，别人爱养花，我却爱赏草。草俯拾即是，不娇气，不颓唐，不用花盆供养，不用天天人工润泽，即可绽放出丝丝绿意，长出片片生机。婆婆丁，蒲公英，棘藜，灰菜，龙葵，荼蘼，芦花，“荻火”……野草遍布乡间，房前屋后，梁上檐下，山坡旷野，草色连云。战时灾年吃过野草，用它们包饺子，取其汁液制病，野草救过生民的命；丰年烧戳过野草，嫌它疯长无度，侵占了家园。”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白居易的诗揭示出野草的生长周期；”野火烧不尽，春风春又生“，则是对其屡仆屡起、九死不毁，向死而生的生命力的崇高礼赞！ 到朝阳县黑牛营子乡双泉寺参观，赴龙城区大平房镇东平房塔拜谒，去锦州市笔架山登临，皆在不同时段和地段看到了弱不禁风的绿草破石而出、逆风沐雨、欣欣向荣的景象。双泉寺上百级石筑台阶坚硬如磐，连蚂蚱等小生物都不敢经过，在几十级处却有一棵苔藓跃势而生。粗砺的台阶青青的草，两级台阶接合处天长日久风化成隙。只要风吹着一粒苔藓种子坠落于此，借助阳光朗照，雨露润滋，经声超度，佛号伴随，便有淡淡的、绒绒的绿意萌生——那是薄薄的苔藓的根和叶。它结实地依附在灰渣和尘土搅拌着雨水所形成的固态里，倔强地展示生机，向游人示威，向天地祈祷……深秋时节，杨叶黄了，柳叶谢了，杏树、槐树、枣树的叶子片片随零落。我们瞻仰庄严的双泉寺，信步从台阶上走过，却不能无视那株苔藓的翩翩独舞，一枝独秀。没有人迈过它，没有人践踏它，绕着绿色行走，贴着顽石重生，这是生的力量，这是意志的创造！ 巍巍东平房塔，屹立世上已有悠悠一千年。千年里，风刀霜剑，风雨如磐。辽沈大地，遍布辽塔几十座，每座塔上都有雨燕翩跹，有风铃旋转，我却独独只在东平房村这座三十米高的东平房塔檐上见到植物的蓬勃，听到野草的歌唱。那是一株一公分高的灰菜，绿得发灰，灰不溜秋，不娇美也不妩媚，不水润也不鲜嫩。它傲然峭立在第一级塔檐，上面的墙皮刚被水泥抹过，险些滑落；后面是打坐的佛祖浮雕，凹凸有致，凝重庄严；它直直的硬挺着腰杆，舒枝展叶，郁郁青青……一株灰菜在宝塔上坚贞的守望，一守就是一生，一望就是千年，轮回着季节，流转着时光，咀嚼着梦呓，追记着遐想。宝塔有灵，盎然永幸；佛祖荫佑，寸草春生…… 云中神，雾中仙，神姿仙态笔架山。多少次魂牵梦萦海中仙山锦州笔架，可当真正登高一望，惊奇的不是海面的宽阔，海水的沧凉，海风的凌厉，海岸的狭长，而是依海而观的宝刹、宝刹上裸露的顽石和顽石上奇异的花朵。那是一座深红色的庙宇，寂静幽深，不闻钟声也不见僧侣，对面就是大海的波澜，波澜不停地拍打岩石，足足的盐分倒灌到岸上的沙滩，山上的泥土。庙宇依山而建，斑驳的窗台刷着殷红的油漆，古老的木头窗户刮掉了釉子，窗棂摇晃，“沙沙”轻响，海风夹杂而来的尘土落在窗台上也沾在窗体上。“看，窗台上长着艾蒿！”妻子玉指轻点，我果然看到粗鄙的窗台上有几丛艾蒿在恣肆地高长。它们不约而同地在窗框与窗台的夹缝中冲破水泥的桎梏与油漆的荼毒甚至钢钉的羁绊，昂扬地生出臂膀，长出精神，绽放馨香，释放动能，不屈不挠，不鸣不寐，苍海月明珠有泪，一寸别离一寸灰……艾蒿会开花吗？会的，在屈原跳江之日，它会开出最绚烂的花朵，在岩石上，在惊梦里，在跳跃的海岸上，在纷纭的浪花里…… 寸草春晖，碧草仁心。普天之下，稗草重生；洪荒之境，百草苍莽……

这里说的咸菜疙瘩不是刚腌制完毕、才从缸里捞出来的湿咸菜疙瘩，而是把湿咸菜疙瘩晾晒了好几年、使其周身结晶出盐粒、一咬梆梆硬、咯得牙根疼的干巴咸菜疙瘩。湿咸菜疙瘩腌好的脆成，腌不好的肉透。脆成的咸淡适中、香辣可口；肉透的一咬一包浓汤，除了齁咸没别的滋味。 我爱吃干巴咸菜疙瘩。每年妈妈买来一百来斤榨菜，我都要嘱咐她腌咸菜时往缸里少放点盐，以免出缸的咸菜疙瘩晒干后结晶出太多的盐，刷白的刷白的，粗个生生的，杀得我手指甲“腹地”直长刀楞刺。可盐放多了也有好处，就是腌出的咸菜晒干几年后再拿出来你揩掉咸粒后会发现盐粒覆盖下的咸菜“肉”又黑又硬又瓷实又厚，使劲挤压或狠咬一口，里面会“呲呲”地往外冒油。咸菜油是我最爱品尝的一种油。深黄色的咸菜油油汪汪地、粘稠地、细密地淌到唇边时，你痴痴地一舔，会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甘爽的一种油，香而不腻，淡而不俗，浓酽醇厚，丝丝入喉…… 干面子是北方农村常见的面粉制主食，多用玉米面或高粱面加水调制蒸熟而成，又称大饼子。干面子分发面和呛面两种，呛面的做着及时，但发面的显然口感更佳。小时候母亲经常沿着锅边贴一圈干面子。一锅干面子有十几个之多，每个圆形干面子直径达到１０公分，中间厚、四周薄，开锅时紧贴锅体的底面结出糊面痂，嚼碎了格外香甜。爸爸和我都非常爱吃干面子，毕竟是干货，一顿两三个，吃起来解饿又禁饿。一般来说，玉米面干面子比高梁面干面子面粉的质地细腻一些，因而更受小孩子们的喜爱。 爸爸爱吃干面子就土豆丝，我却觉得干面子与干咸菜疙瘩是绝配。我吃干面子一顿一个干咸菜。咸菜疙瘩晒干后不会马上变硬变筋道，需在空气中经历两三年的风干，其浸泡在体内的咸盐水才会结晶成粒、阒然变白、一搓即掉。我家的咸菜疙瘩晒干后被母亲放在耳屋子的荆条筐里，随后就是好似被遗忘的、漫长的荏苒时光。几年以后，直到有一天吃到母亲新贴完的、刚刚出锅的、金黄色的玉米面大饼子，我才猛然想起：厢房的大筐里藏着一堆一嚼一包油、乌黑乌黑肉的干巴咸菜疙瘩呢！我急不可待地抢出来吃，左手托着干面子，右手举着干咸菜，填在嘴里津津有味、啧啧不止，一口一个饱嗝，一咽一丝口水。我忘了自己贪婪地咀嚼世间独一无二的佳肴－－－干面子就咸菜疙瘩时，旁边除了母亲之外还有无其他人。我忘情地吸吮着粗粮细做后的、陈年沉淀出的营养，好像自己一下子成了世界上最解馋、最幸福、最享受的人…… 我到小伙伴家玩，发现他和他的姐姐也正在吃这口儿呢！只不过他家晒干的咸菜不知是时间短的原因还是腌大劲儿了，嚼起来软蹋蹋的，不咸，发酸，咸菜肉中间还有一根一根的、细细的“肉刺”，十分咋舌。他姐姐后来尽上我家要咸菜疙瘩吃，我有求必应，末了只是不忘提醒她一句：有的咸菜疙瘩在小屋里放置时间太久，兴许被虫子啃噬，小心安全和卫生啊！http://szb.northnews.cn/nepaper/bfxb/html/2016-08/17/node_50.htm

接触最多的水生植物还是蒲草。 幼时，村北头有两处河沟。河沟属天然积雨水形成，几十、上百年的水泡子了吧？有传说恐怖地萦绕过我的耳畔：不是解放军在水草里面打掩护，而是一位顽童站在草棵里拿着小刀片一位小女孩儿的肉（不知是不是她的妹妹）……河沟呈不规则的长方形，面积一公亩左右，不是平行排列，而是垂直毗邻而居。河沟冬季干涸，臭泥板结成块，龟裂成坚硬的泥潭，只留下一丛丛蒲草干枯的痕迹和“肉身”——蒲草不烂，不腐，虽然枯萎了，却以一种匍匐的姿势卧倒，向着漫步的来人昭示从前的荣光，讲述爱与哀愁…… 河沟周围是大片的耕地，绿意融融；河沿是如茵的绿草和株距在一米左右、高度在三米上下的挺拔树苗；草树与田地之间是一条常年踩得无边溜滑、白得发亮的羊肠小道。我们踩着小道上地，找妈妈，捉迷藏，干活；我们踩着小道下河，趟水，捉鱼，捕青蛙。杨树苗舒枝展叶，袅袅飘香，吹来夏天的风和秋天的雨；小草伸首拔节，齐刷刷演奏和描画着绿的打油诗。天热时，我们结伴到河沟去，下饺子一样扑楞到水里，一为洗澡，冲掉身上的暑热和臭汗；二为打仗－－－将带着臭泥的水扬到伙伴的身上、头上，只为报复对方陆上的不敬－－－不借我作业抄，没帮我捅蜂窝的家伙给你好看……但也要警惕癞蛤蟆喷出痵来溅到你的身上，警惕水蛭钢钉一样蠕动刺破你的脚板，警惕水蛇一般长度的泥鳅（我们俗称它为长虫鱼）成群向你围来——这些常识和预警是浪漫的插曲和顽皮的波尔卡，软化着童年的鲁莽和中年的软弱。 我从来没有走到河央，怕水底有玻璃羼儿硌脚，怕双脚陷到黑泥里不能自拔，怕夕阳下水里的孑孓落到胳膊上叮得自己满身是包，怕同伴拿着蓬松的蒲棒敲得我脑壳生疼——我只是远远地望着河心的蒲草那么油油的，水水的，青青的，翠翠的，静静的，直直的绿着，从清晨到傍晚，从阴雨到晴天。蒲草，溯水而生的一种草，蓬勃好生的一种草。它们结丛而居，依偎成伴，成片疯长在河床、河央、河水最深河面最阔淤泥最肥的地方。笔画一样的蒲叶，向着天空和水面弯曲，柔软，水嫩，却绿得发狂，鲜得撩人眼、沁人脾。我抚摸过它，捋顺过它，它像一位道士的拂尘为我掸掉灰尘和泥泞，却遗留下天然的清净与微凉给三寸肌肤。蒲叶，在通透的晨风中摇曳，被薄白的水汽氤氲着、被叮咚的流水浸润着生长，月光笼在上面，阳光铺在上面，它运输着香蒲的营养，输送给蒲棒、蒲根，甚至周边的苇草…… 说到蒲棒，那是童年最好玩易得的玩具，随便撷一只或一把一堆上岸，都不大难。蒲棒呈纺锤形，棕黄色，结实浑圆，敲在身上痒而不痛，打在脑上痛而不痒。乡亲们都管它叫棒锤，拿着好看，使劲捏或可劲打却可致棒锤身败“茸”裂——蒲棒其实是蒲草的果穗，只是穗序坚实密集了一些而已。蒲棒越大越受人稀罕，拿它当旁敲侧击的偷袭武器到人群中炫耀，显得你好有艺术眼力和审美灵感。我看过的最大蒲棒50公分长，3公分粗，被一位能打的胖子图腾一样供着——夏季棒柄长青、棒身梆硬，不知冬天是否还像当初一样水灵…… 蒲草成簇成窝的形成丛，集成群，密布在水里，是蜻蜓、蝴蝶甚至人天然的家园、屏障和游乐场。蜻蜓凭一颗水滴轻沾在蒲叶顶端翩翩舞蹈，长满斑点的大尾蝶啮住蒲棒上的一粒茸毛作有力的跋涉，球子哄哄的小屁孩儿扑腾进蒲丛里追那只肥大的泥鳅不小心折断了几棵漂亮的香蒲，搞得我好生心疼那苍翠的叶和青葱一样的茎，却不敢找他算账——他有时也藏在蒲丛里等着妈妈找——不听话时，妈妈和他怄气。梁山好汉也在水泊里隐匿过吧？不知是否品尝过我身边这样的青青蒲草和串串惊心…… 夜晚，蒲草也会清凉地睡去吧？安谧在星辰的细语中，隐没在流水的烟波里——那是它的思想在安眠——人是会思想的芦苇，蒲草也可以是喜怒哀乐的人……

马在辽西扮演的是忍辱负重的角色。虽长得英骏高大，虽能日行千里，鬃毛亮丽得不行，步伐矫捷得不行，可爱的马儿依然只能驾辕拉车、上集赶店，祇辱于奴隶人之手，胼死于槽枥之间。 这次龙潭大峡谷一行，我们除了坐船，也坐了马车－－－从山腰上到山顶，从山顶走到山脚。原本这段距离不是很长，只是车老板们将马车设计得五彩华丽：车上是多彩的帐篷，马的脖子上摇晃着悦耳的铃铛，就连马的屁股上也盖上了红色的屁帘，以免它边奔走边方便时有辱游客的皮肉、有碍游客的观瞻。再加上六月末高达３０度以上的高温，晒得水泥路面上直冒白火，让你由不得真想坐一坐多座马车在山间游荡、在谷间穿行，观山望景，走马观花，也算是对车夫伫立山间、精心运筹、可心巴望的一种成全。 车夫们都是此间的乡下人，有的就把家安在了大峡谷的山梁山顶山坳处。这些车夫普遍嘴讷心实，他们说马车走到山下每人要掏５元的车角钱。一辆马车坐８个人，他在半小时内拉一趟就能赚４０元钱，他说哪天都能拉个几十趟，也就是说哪天下来他都纯赚２０００来块钱（扣往旅游区交的份子钱，他给马喂料喝水的钱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我们坐上了一辆由一匹枣棕马扛驾的马车，一路上迎风唠嗑，喜笑颜开，红色帐篷轻摇着下摆送来徐徐微风，马慢悠悠地疾走，车颤微微地行进。间或车夫甩响空中的鞭子，叫嚣眼前的牲口加快脚步。马车爬上高坡时，我们看见身边有空着的马车三三两两地从底下上来，马不耐烦地“呼噜呼噜”娇喘，它们忍受了四十度高温的曝晒，也忍得主人编着花儿的教唆和驯斥……梁越来越陡，天越来越热。我们这匹马喘息声突然越来越粗越来越急促起来了，雾一样的热气从它粗大的鼻孔排出来，飘散在干燥的空气中形成霜一样的回流。它的步伐越来越慢，越来越乱，越来越前步不搭后蹄。我忍不住从马车右前座跳了下来随车步行，不是可惜马的凄苦而是担心车的颠覆。另一位老哥也这样做了，只不过他边走边说：“天这么热，这马太可怜了，你瞧它累得呼哧带喘、啡哧啡哧的……”车老板不以为意，他建议我们马上上去，好像不上去就对不起我们给他的五元钱似的。他说他的牲口挺得住，呼喘是马正常的生理应激。他说他的老马有一天拉了１００趟人，累得晚上回到马厩里口泛白沫，喝了一桶又一桶的水，半宿没睡觉也没吃草料……下坡了，马明显轻快、舒适了许多，它的头昂得老高，和山下的松树平行；它的尾翘得老俏，掀动火红的屁帘，就是打不到座后的乘客。我们也坐上了释负的马车，马高兴，我们也跟着快活，绿树红花，山风浩荡，爱物及人，心事渺茫…… 下车时，正好路过车夫的家。他一边接过游客们递过的一张一张、浸着汗渍的五元钞票，一边动心地说，一会儿要回家饮一饮辛苦的老马。它受不住了，要加一加油、补充些能量…… 我们下山，无心回望山间的老马。它们在朝晖夕阴中，在峰林与树林间交卸着一天的工事，没有怨言，忘记了所需。它们只想饥渴时饱喝一顿，黑夜时望一眼露珠和黎明……（http://paper.cynews.com.cn/blue_show.aspx?id=40493）

到辽宁省建昌县龙潭大峡谷旅游，酷热的天让朋友们打伞的打伞，歇凉的歇凉，对峡谷里绿得发腻的流水似乎麻木得要死。然两岸青山相对出，几爿孤舟谷边来。当用柴油机发动的铁制小艇载着我们穿行而过几座尖锐的孤峰，抛锚上岸以后，导游说下一站依然是坐船，只不过坐的是人划的船，而不是机动的船。让船夫（妇）荡起双桨，我们听着桨间的潺潺和船底的涛声，再抬望眼山间瀑布、岸边野花，更能体会“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教科书上的感受。 船老大终于把船划过来了。这是两位农村妇女装扮的船老大，一位是五六十岁的老妇，一位是三四十岁的壮妇。老妇人隔一会儿就会吩咐船上的游客要注意这个要小心那个，壮妇沉默少言，似乎在船上她就是恭顺的儿媳，搭档才是泼辣的婆婆。她们划的船不是小说《边城》里翠翠祖孙俩划的轻快的木船，而是看上去坚固异常、也平稳无比、船身涂着黄色和绿色的钢铁铸造的小型游船。我们今天可能就是这婆媳俩的第Ｎ十拨游客，她们一会儿拽着湖心的航标绳，一会儿又用男人一样有力的手掌舞动双桨，加快游船的行速，控制船只的平衡。老大娘皮肤棕黑，头发更黑，那沉淀到毛孔里的黑色是太阳炙烤过的坚毅和犀利，上面写满着执拗的霸蛮、搏击的神勇和完胜的智慧。老大娘不苟言笑，她吐个唾沫是个钉，生怕庸俗的玩笑耽搁是自己本分的峡中摆渡。我问大娘旅游区一个月给她们开多少钱，总得两三千吧。老大娘玩味的一笑，悠悠地说：“也就三千块钱吧！”这个数字让船上的几位城里来的游客颇有些讶异，他们大概没有想到一个峡谷中的摆渡女月薪竟然可以达到那样高的一个水平。要知道坐船的钱是包含在每人六十元的门票里边的，何况此处是国家四Ａ级旅游区、仅仅是省级地质公园，阴天下雨时游客们还有胆量再坐船吗？老大娘圆场说，旺季阴天时游客也不少，因为凉快，因为“水中涟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因为她们丰富的行船经验和牢靠的划船技术，因此他们的生意在雨天依旧“船”庭若市。 坐在两代摆渡女掌控的游船上，我做的最多的事是选景拍照和体验她们划船的节奏以及运桨的体势。她们是老船把式了，她们驶过的湖面风平浪静，她们驶离的位置恰到好处，她们把最多的景点和最好的角度留给了爱玩赏和爱菲林的游客。在船上由大小、颜色不同的雨伞所搭成的凉蓬里，唯独漏掉了一老、一中两位摆渡女弯腰时的杭唷，抬头时的喘息、力臂的延伸，力距的增长……船工号子、劳动号子是做活的男人们慓悍的发声，而无数的摆渡女们除了用山歌表情达愿，更多的则是靠无言的煎熬和希望的硬挺宣泄心意、憧憬终点…… 野渡无人舟不横，因为没有春潮带雨，没有晚来湍急。所以我们欢迎风景区里的摆渡女，去尽铅华，她们还是本色的使者，捎来自然的芬芳，惊起岸边飞沙与空中白鹭…… （http://paper.cynews.com.cn/blue_show.aspx?id=40493）

那天晚上写作到夜深。在我噼啪地敲打键盘时，耳畔还不时传来扑扑楞楞的声音。我顾不上歪头瞅瞅窗外发生了什么，想当然地猜想准是那几只壁虎又在纱窗上英勇地捉虫了。 　　半个小时以后，我完成了一篇文稿的写作，本能地伸了伸懒腰，同时把视线拉到纱窗上，看看壁虎们的捕虫战役是否已经结束－－－此时我已听不到它们刚才的那种身体与纱窗竞相撞击的扑楞声了。啊！仗真的打完了！偌大的纱窗上只蹲伏着一大一小的两只壁虎，它们用四只足上的吸盘垂直地吸附着纱窗上铁制的网线，一动不动。也许“母子”俩是刚才那场剿虫战役的输家，没吃到虫儿自然要多守候一会儿伺机再捕聊以果腹了。 　　哦，别动！瞧，距大壁虎右下方四公分处有一只彩色的蝴蝶停留在窗子上。这倒是让我很吃惊，我的印象里壁虎在我家纱窗上捕到的多是各种大小不同的灰蛾，那种飞蛾看上去也不漂亮，所以我也不怜惜它们的被“杀”，有时还拉来家人一同观赏壁虎的捕蛾之战。可是当这只浑身长着美丽斑点的蝴蝶被困在大小两只壁虎的中间时，我的心里还是浮起了一丝怜惜。它怎么没在白天飞到远处去呢？晚上外面是黑的，屋里是亮的，蝴蝶有一双只能感光的复眼－－－哪里光线足它就往哪里撞，不管前面是火堆还是高墙。想必蝴蝶也扑楞了好长时间了，它没被前面的铁线撞死已是万幸！而在这夜深人静地午夜，面对两只肉食动物的虎视眈眈，白天啜饮雨露的蝴蝶此时也只剩下了翅膀绝望的呼扇…… 　　先是那只大壁虎轻轻地向蝴蝶身前移动体位。它爬的声音很轻，我根本就什么也听不见；它动的幅度很小，几乎是爬半公分歇一分钟，再爬半公分再歇一分钟。它爬的那一瞬间频率是非常快的，你如果稍一眨眼是根本看不出来它是在移动的。用这种爬行的节奏眼瞅着壁虎就彻底逼近蝴蝶、准备把它大块朵颐了。孰料就在这让人把心提到嗓子眼的一刹那，蝴蝶突然扑楞几声，迅速地飞到纱窗的上部去了。壁虎大步幅地移动了一下子，可一切都于事无补－－－到嘴边的蝴蝶飞了，连旁观者我都替失望的壁虎惋惜－－－我错过了一场好戏，而壁虎娘俩还得继续挨饿。 　　可戏码还没结束。蝴蝶现在进入了小壁虎的活动区域，小壁虎应该比它母亲的嗅觉更敏锐、动作更敏捷、出击更果断的。果不其然，蝴蝶刚镇定了五分钟，小壁虎就向它出脚了。只不过，小壁虎步幅虽然小了点儿，可出击频率却要比它母亲快许多。它只移动了三步，第四步便像绷出的弹簧一样触到了蝴蝶的羽翼－－－确实看到了这一幕，可事情的结果是蝴蝶又一次飞身向远了，这一次它飞到了纱窗上方里外两层窗户的中间，壁虎再想捉它须费一番更大的周折才行。哎！我心里长叹一声。也许小壁虎啮破了蝴蝶翅膀上的一个小羼儿，可就像壁虎家庭成员可以断尾求生一样，蝴蝶们或许也可以丢翅保命……生物界里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当蝴蝶远走以后，双方僵持了好一段时间。我也没有耐心再奉陪下去，就索性翻开《约翰克里斯朵夫》小读了一会儿。当我再一次抬眼看纱窗上的壁虎和玻璃上的蝴蝶时，发现它们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也许它们太累了，万籁俱寂时也像人一样去休息了；也许壁虎厌倦了不成功的偷袭，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人犹如此，兽何以堪？只有我还不怀好意地希望它们再次鹬蚌相争、你死我活，我岂不是太无趣了？太无聊了？ 　　想着想着，我沉沉睡去……http://www.cfen.com.cn/dzb/dzb/history/20160806/

来到大凌河北票南八家段，就不能不光顾大凌河的支流―――顾洞河及其岸边湿地。听村民说，顾洞河是一条神奇的河流，发源于北票市龙潭乡，却有很长一节在地下暗流，穿过双塔区桃花吐镇白腰村、下桃花吐村、上桃花吐村、李家窝铺村，清清浅浅轻轻在南八家乡注入大凌河。南八家河段植被茂密、物种丰富、物产充足、水量极旺，全赖顾洞河所赐，堪称天然的河流，天然的馈赠，无声的温柔，默默的浸润…… 顾洞河不深，河面仅过脚面；顾洞河不宽，丈余许，桃花吐镇最短的观光距离是从此岸跨到彼岸；趟河洗脚不凉不痛，不用担心蚂蟥吸血、玻璃割皮―――顾洞河冬季不结冰，河上热气腾腾浮泛，引得百姓惊为天河、圣河；顾洞河水质清澈、水流缓慢，看见河底的大小碎石就像看见雨花台上的雨花石一样晶莹排列，却无针尖铁片等锐物混杂…… 河里有小鱼儿游泳，百余头，千余尾，旁若无人，自如戏水。岸边湿地上，有白鸭啄虫，白羽玉般无瑕、丝滑，一定刚从河中上来“摆谱”撒欢，天天免费洗浴，不是神仙胜赛神仙…… 湿地广袤，沿河分布，蜿蜒错落，南北跨度，长达十里，宽有半里。湿地寸草如菌，密布丛生，因湿而嫩，因水而肥。白鸭、白鹅铺展着翅膀追逐在水嫩的湿地上，似白色的珍珠滚落在干净的绿毯上，绿意盎然，绿玷白莲！ 还有牛马，在湿地上摇尾“乞怜”、惬意“吃甜”的农家牛马―――湿地上草色无边，蓬蓬勃勃，嚼起来是甜的；湿地上天光明澈，空气清淡，闻起来是甜的；湿地上的牧牛人踏歌而过，步伐轻盈，不用扬鞭，兀自漫步，他敛起来的笑容是真的也是甜甜的。牛马是草地上的皇帝，它们慢悠悠、轻飘飘地在草地上“飘”过，无嗔也无怒，无风也无晴。它们把生存的意义简化到吃和玩的本能上来，湿地上留下了它们的粪便，粪便却可以茁壮于牧草的生长；湿地上悠扬着它们的嘶吟，吟哦可以穿透山音、溯水而行出很远很远…… 草质纤美、馨香，踩上去柔而软、绵而暄，一点儿没有墩脚的痛感和硬感，湿地里走上一天也不会觉得累和乏味。一位农妇领着孩子来岸边踏青。孩子撵着鹅子，拿着棍子；鹅子伸着脖子，腆着肚子；妈妈一会儿看孩儿，一会儿看鹅，仿佛鹅是她的孩儿，孩儿也是她的鹅……孩子穿着挎篮背心、带嘎巴的短裤，胳膊晒黢黑，一看就是土生土长的农娃；妈妈从容淡定，形容俊朗，体态健美，一看就知道是地道的农家媳。母子踽行，给湿地画上灵动的音符，拨动泠响的琴弦，如醉如诗…… 湿地左岸是村级油路，右岸是山地庄稼。牧羊女赶着羊群越过油路上土路攀山路，只为到最高处寻“宝”―――荒芜在高处，大草和高草也在高处，岸边的草适合涵养而不适合饕餮，山野的草疯猛生鲜才属贪婪的盛宴。回望湿地，女人看见玉米波涛如海，小河玉带飘零，湿地芳草依依，村中巨树笼盖，阴凉如瀑，她的心飞也似地驰向太空，驰向无极，驰向桃源胜地、何有之乡…… 下府(湿地)妖冶浩荡像美姬；燕山（湖）娇小俊俏似佳人；顾洞河温婉娴淑如少妇，有风情，自难忘……

不喜欢吃烧烤炸串，却免不了在每一次出门夜跑时经过一处售卖这两样东西的摊位。它们外表精致、经营灵活、生意红火，常常被食客们昵称为“串吧”。串吧营业的黄金时间是傍晚至深夜，四季不误，风雨不阻。一个面积不足三平米的柜式包厢，一排白炽灯管平行悬挂于厢顶，荧光点点，明媚温柔，照耀着忙碌的掌柜和奔波的旅客——他们的脸白天被风沙洗过，夜晚被荧光浴过，显得洁净而温暖。厢子前面是敞开式柜台，一串串香滋滋的炸串新鲜出炉，热气腾腾，扑面而去，迎接着路人遥招手、顾客齐品尝…… 夏季的串吧显得拥挤而喧嚣。音响杂乱无章的叫唤，火气噌噌噌直窜，掌柜的应接不暇，左右前后团团直转，火腿肠和鲜肉纷纷炙烤，上盘吃罢吃下盘。夏季的串吧后半夜还门庭若市，食客边喝酒划拳边咀嚼咂吧，吆喝声吵闹声萦绕老板的耳畔，回荡在小区的周边，搅得童叟难入睡、四邻也不安。在夏夜，串吧是一个突兀的存在，有人夜夜流连，有人烦躁不已。它白天万元户，晚上钉子户，夜夜笙歌，夜夜扎入居民的内心和眼睑，挥之不去，拔之不走。 春秋的串吧平静从容，默默稳住现金流，也无风雨也无晴。它升斗小户一样驻扎在城市的一隅，依旧炊烟袅袅，依旧香火旺盛，和平凡人兑换着情谊，向夜游族释放着热诚。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雪压冬云时。一年之计在于春，却策源于冬。对于串吧的经营者亦不例外。冬夜，十一到十二点，多少店铺的灯火从阑珊到打烊，多少夜行人从凄冷到惶恐。此时车行寥寥，夜风萧萧，连树枝的抖动也是瑟缩的、寂寞的。四周万籁俱寂，路人屏住呼吸，童老酣然入睡，可还有辛劳的人在工作——加夜班，赶进度，调时差，上大量。他们忙忙碌碌，他们行走匆匆。归去来兮时，月圆人归时，他们看见了叉路的一角有微光摇曳，有香味扑鼻，“小馋猫”的招牌温馨而惬意，烹制烧烤的老板热烈而大方。他们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去，走将过去，掏出几个铜子，掐住一根炸串，或大块朵颐，或细嚼慢咽，不为填饱肚子，只为寒暄拉呱，清谈叙旧，互动取暖，掸落孤单……冬夜里，明亮的、温暖的串吧像安全的小岛、像完全值得托付的庇护所、像夜行人的微驿站，像失恋者的情人、失意者的爱人，收容着归来者的疲惫、归去者的怨怼，消解着无言者的落寞、无欲者的悲喜，演绎着人道的宽容和博大，传导着人世的炎凉与性情…… 最爱在冬夜小跑着经过串吧，没有停留，不必攀谈，不足片刻，不想陪伴。轻轻一瞥就够了，路灯昏黄，处所明亮；一笑而过就行了，拥有的是珍惜，把握的是机缘…… 夜空下的串吧，黎明守望者……